二十分钟后, 荀觉趿着高跟鞋,一手扶墙,一手拽裙角, 在胖女人一迭声的催促中拉开了更衣室的门。

  护士裙太太太特么短了!

  他193的身高, 差点连屁屁都包不住。不过包住了又怎样,那里依旧凉飕飕的,没有一点安全感!

  但他的大长腿是真的长啊, 因为经常锻炼肌肉结实,腿形又好, 打眼看去,满世界都是腿!

  “¥#@!%&!”秦晷怪叫一声, 双手不顾被捆, 势如破竹向老攻伸去。

  荀觉穿着高跟鞋躲避不及, “啪!”, 被摸个正着。

  “…………”心好累。

  他幻想的和媳妇儿的恋爱play是,两人关起门来这样那样再这样, 结果媳妇儿想的是, 在精神病院, 在大庭广众, 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中, “啪啪”地拍他。

  他只好把秦晷的手抓住, 板着脸胡言乱语了一通。

  秦晷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带着歉意,但手仍然不听使,两根手指交叠着在他腿上跳舞, 拼命想往更隐秘的地方钻。

  活动室的老头老太太停止了争吵, 趴在门边看热闹, 一个满脸麻子的小老太还轻挑地吹起了口哨,另几人做着手势,好像在给秦晷鼓劲。

  秦晷的手更疯了,一把将荀觉掀到墙角,甚至扣住了他的手,让他动不了。

  荀觉叹气,生怕挣扎起来把这人弄伤,只好默默忍受,暗暗向胖女人使眼色求救。

  然而出乎意料,这下胖女人不来拉秦晷了,只是揣着手,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他。

  她鼻孔翕张,嘴角紧绷,看起来很不高兴。

  荀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秦晷的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摸到他事先放进去的棒棒糖,三两下把糖纸撕了,朝荀觉脸上怼。

  荀觉顾不得胖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了,赶忙张口把棒棒糖含进嘴里。

  谁知还没来得舔,秦晷一把给他抽走,放进了自己嘴里。

  “呃……”荀觉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他是脑子想吃,还是纯粹手想吃。

  荀觉记得以前秦晷是很不喜欢这种吃东西的方式的,他曾经试图用冰淇淋哄过,结果秦大爷直接头一扭,说,你叫声爸爸,爸爸考虑考虑要不要陪你。

  荀觉觉得这人是在床上当不了爸爸,所以床下过过瘾。

  踏进精神病院之前,荀觉还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要是搁以前,他还会逗逗这人,跟他说你喊声爸爸爸爸让你摸个够,可现在他不敢逗了,这人如狼似虎,一边要他吃那根棒棒糖,一边又想扒拉他的裙子,他抵抗的速度要是慢半步,小内内都要保不住。

  大庭广众的,真是够难为情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胖女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最终忍不住咆哮一声,一把将他从媳妇儿的爪子底下揪了出来。

  “#¥@!……&*¥#@*¥#)#%#&(……&&*%&¥#@#!%¥……¥%%)&¥#!@&*()……!”胖女人气势汹汹地骂他,不时揪一下护士裙的领口,再指指裙角。

  荀觉:“…………”

  他心想这特么不是你让我穿的么。怎么着,医院也有职场PUA,钓鱼执法?

  他挑挑眉,再一琢磨,又不对了,胖女人对他的态度变化是从他换上工作服开始的。在此之前,胖女人恭顺得像他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可是现在,欺负人的明明是秦晷这个病人,遭受指责的却变成了他。

  他观察胖女人的肢体语言,很确定她就是在职场霸凌自己,他打赌如果自己把这身工作服脱下来,她一定又会像在大门口那样,笑眯眯地按着秦晷的脑袋给自己道歉。

  要不要试一试呢?

  他目光滑向活蹦乱跳的秦晷,这人的手还在他身上戳。

  算了,他收回目光,此时反抗胖女人,说不定要连累媳妇儿,难得这人第一次表现得如此爱他,他舍不得。

  他垂着手,老老实实听胖女人训斥了自己半小时。

  这么一来,差不多就到中午了。

  胖女人领着他去厨房,指了指炉灶上的锅,又指了指地上的大桶。

  那意思大约是让他把饭菜装进桶里,然后推到餐厅分发给病人。

  荀觉态度良好,胡言乱语地点点头。

  胖女人这才放过他,转身和几个厨师模样的员工交代几句,随后便打算离开。

  她还想把秦晷一并拖走,结果秦晷腿是跟着走了,手却不买账,反手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她摔倒在地。

  胖女人痛得半天没爬起来。

  厨师们见怪不怪,哇啦哇啦地吃瓜,小眼睛不时瞥一眼荀觉,满眼挑剔。

  可能这就是新人刚入职的状态吧,荀觉并没往心里去。

  秦晷摔完胖女人,又去摔锅碗瓢盆,厨房里上至货架顶层的土豆,下至地上的蟑螂都被他霍霍一遍,厨师们顾不得吃瓜了,大呼小叫地阻拦他。

  秦晷的手一把抓起一柄锅铲,朝当头那人脑门上敲,可能自己也知道不好,一边敲,一边鞠躬道歉:“%¥!@#!”

  那厨师都被他气得没脾气了,偏偏又抓不到他,只能抱着脑袋四处躲蹿。

  厨房里一团混乱。

  荀觉可不敢吃瓜,他怕打翻食物,一会媳妇儿要饿肚子。

  角落里有个手推车,他去推了过来,打算先把炒菜的锅搬出门,在走廊上分装。

  可他没穿过高跟鞋,光是走路就已经很吃力了。搬锅?算了吧。

  他左脚踩右脚,把那双11厘米的细高跟踢了下来。

  然后无惧这身紧身制服,摆出一个很man的姿势,下蹲,搬锅——

  “叭唧!”

  某人的“咸猪手”自动拍了过来。

  荀觉虎(娇)躯一震,险些一头栽进炉灶里。

  他哭笑不得:“别闹。”

  下意识去抓媳妇儿不安分的手,再回转身时,厨房里空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秦晷耸着肩站在那里,除了手还“活”着,其他关节都卡住了。

  几个厨师慢慢撸起袖子,露出了虬劲的肱二头肌,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从蔬菜堆里拉扒出一柄猎-枪,上好膛用枪口对着他。

  荀觉:“……”

  他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刚才那句得意忘形的“别闹”惹的祸。

  他试探着发出怪声:“*&@#!”

  厨师们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扬了起来。

  拿猎-枪那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拍拍荀觉的胳膊,充满歉意地说:“……¥@!¥!”

  荀觉只好也笑笑,表现出自己说了胡话样子:“*&……@!¥#!”

  几位厨师纷纷点头,表达了对他的理解。

  荀觉下意识觉得,厨师们可能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他是新来的。但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串怪声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缘由,他屁-股腚儿还被媳妇儿把玩着,一只不安分的食指拼命想把他的小内内勾出来。

  他一边哇哇乱叫,一边去捉媳妇儿的手,谁知刚把秦晷摁住,胖女人捂着老腰冲了过来,似乎是气他干活磨蹭,大声数落他。

  他只得把秦晷放开。

  秦晷的手十分给力,一拐弯,抓起一根大葱插-进了胖女人的鼻孔。

  胖女人:“…………”

  她气急败坏,试图去找绳子捆秦晷,结果秦晷的手已经十分有经验,反手又是一个过肩摔。

  胖女人脸朝下,摔了个平平整整。

  荀觉抓紧时间干活,把饭菜分门别类地倒进大桶,然后用手推车推着大桶来到餐厅。

  餐厅大约两个活动室那么大,目测全院的病人都到齐了。为了防止意外,不少病人戴着镣铐,身边都有护士守卫。

  在餐厅的四个角落还各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保镖,他们穿着迷彩服,枪杆牢牢地挺在胸-前,肩上背着至少五百发子弹。

  荀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夏箕奇查到的资料,说这家精神病院安保级别非常高,关着好几名变态杀人狂。

  但这显然是不对的,不管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只要杀人被抓,就应该被关进监狱,而不是精神病院。

  打眼看去,大部分戴着镣铐的病人只是行为上不安分,或者说,情绪容易激动,被人轻轻一碰,就骂骂咧咧要找人拼命那种。

  可如果说他们是杀人犯,又不尽然,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嗜血的戾气。荀觉阅人无数,相信自己不会看过。

  这么一看,网上的消息就不准确了,这只是一家安保严苛到几近疯狂的医院,不是监狱。

  ——不,或许也有准确的成分,那些变态杀人狂,他看不见,不代表不在这家医院。

  可是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问题:秦晷接到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没有被保护的对象,没有值得怀疑的穿书者,更没有任何关联的对象,秦晷孤身一人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治好不听使唤的手?

  可他那手本来就没问题呀,一切变化是从进入这家医院产生的。

  想到秦晷的手,荀觉又头疼了,情况再噩化下去,说不定秦晷也要被戴上镣铐了。

  所有病人入座后,胖女人顶着一脸鼻血走了进来。

  她再次斜眼打量荀觉,对他的穿着提出批评,并且哇啦哇啦地埋怨他动作太慢,抓起饭桶里的打饭勺示范了一下,又把饭勺还给他。

  荀觉猜她可能是叫自己给病人打饭。

  他满脸堆笑,胡言乱语了一番,胖女人果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指挥大家排队盛饭。

  第一个拿着饭盆上前的是一个有帕金森综合症的小老头,他手一直抖,导致饭盆在桌车上撞来撞去,发出哐里啷当的响声。

  荀觉估摸着给他盛满也要洒出来,于是掌勺的手大方一抖,临门一脚落下几块大排骨,只往他饭盆里舀了几块小得可怜的土豆。

  老头:“!#%@@¥¥!¥3……#%@¥@¥#&¥#%@%&%*&¥#……#%……”

  他抻着脖子大吼,再加上身体抖得厉害,被胖女人判定为滋扰生事,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老头十分委屈,饭盆一抖,饭菜全洒了。

  他怔片刻,汪地一声哭出来,抡着颤巍巍的拳头就要朝胖女人砸来。

  胖女人已经受够秦晷的拳头了,没想到刚摆脱了这人,转眼又被老头威胁。她治不了秦晷,还治不了小老头吗!

  不容分说一脚跩向小老头心窝,几个保镖立刻上前,把鬼哭狼嚎的小老头拖走了。

  荀觉看得津津有味,正在琢磨这些保镖的武力值,胖女人一个眼刀甩来,又一次比手划脚地冲着他大叫起来。

  荀觉只得回神,专心给病人盛饭。

  病人们的病并不拘泥于精神层面,还有一些奇怪的毛病。

  比如说,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来打饭时不停地抹眼泪,结果抹出一手的血。荀觉怀疑她患有一种罕见的怪病:血汗症。患这种病的人身体里分泌出来的不是汗也不是眼泪,而是血。

  看这姑娘的状态,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再不输血,就要血尽而亡。而她身边的护士包括胖女人都很平静,不知是已经放弃她了,还是对她的病情习以为常。总之,姑娘兀自甩干净掌心的血,端起饭盆走了。

  接下来的是一位异食癖患者,饭菜还没盛进盆里,他已经把饭盆啃了个缺口。

  而在他身后排队的就是秦晷,秦晷的手也不安分,一根根地揪着异食癖的头发。要不是饭盆太香,这位异食癖说不定就要回头啃掉秦晷的手指了。

  荀觉看着自家媳妇儿反复在死亡边缘横跳,忍不住手一抖,把原本应该漏到异食癖盆里的排骨抖进了秦晷的饭盆里。

  异食癖患者:“……”

  他看看自己的盆,又看看秦晷的盆,嘴唇不高兴地噘了起来。

  下一秒他张开嘴,猛地向秦晷扑去。

  秦晷的手也不闲着,利落地夺过荀觉的打饭勺怼他嘴里。

  异食癖患者怔了半秒,随即从善如流地吃起勺子来,很快吃完,将牙齿对准了秦晷。

  秦晷的脑子想的是:跑!可他的手对大桶里的米饭产生了兴趣,正把饭团捏成各种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他的脚拼命向后打滑,手却牢牢地粘在饭桶里,身体拧成了麻花,幸好柔韧度可以,看起来只是有些怪异,并不影响美观。

  眼看自家的傻媳妇儿要被当成饭勺吃了,荀觉一把掀了餐车。

  土豆、排骨、米饭……所有食物齐刷刷冲天飞起,趁着还没落下,荀觉反应极快,拦腰抱起媳妇儿就跑。

  下一秒食物落下,在餐厅里下起了酱香排骨大雨,异食癖患者和餐车旁边的胖女人首当其冲,被淋了一身。

  异食癖患者正因为没吃到排骨而难受,这下高兴坏了,一把抓起不明物体就往嘴里塞,也不管那到底是不是食物。

  很快地上传来胖女人的叫喊,原来异食癖患者把她的手当成排骨啃了。

  保镖赶紧来把两人分开,用枪杆押着异食癖患者离开了餐厅。

  其他病人见食物没了,气得跳起来徒手开抢,一个个像好几年没吃过饭,把表面一层能吃的都吃了。

  没抢到的病人哇哇大叫,晦气地朝地上吐口水。

  接连出动了四五名保镖,才把现场料理干净。

  胖女人捧着受伤的手,气急败坏地指着荀觉骂,又去拽他的衣襟,大约是要将他赶走。

  这实在情有可原,荀觉一个不拿工资的义工,把现场搞得一团乱,背锅的都是靠薪水养活的正式打工人。谁特么能忍?不能忍。

  可谁知,胖女人的手刚碰到荀觉,秦晷就给她半路截糊了。手指一拧,胖女人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

  她手指折了。

  这下不敢再动荀觉了,她叉着腰,连珠炮似地大骂。

  至于她骂的什么,荀觉听不懂,也无暇去理会,他现在又自身难保了,媳妇儿的双手一个劲往他衣襟里钻。

  他不肯就范,沉下脸,故意大着舌头说:“@¥……#%@!”

  秦晷的手被他按着,意识到那是哪里后,垂下眼,耳朵微微红了。

  荀觉:“……”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叹气,只得隔着衣服,一点点地往下拽秦晷的手。

  怕把人弄伤,他控制着力度,动作很轻。

  但这样反而引发了更严重的问题,秦晷耳朵尖的红晕迅速蔓延到全身,双手顺着荀觉身体的线条往下滑去。

  察觉到扣子卡住了,他一只手伸出来,另一只手保持着姿势,两手一齐用力将荀觉推到了墙角。

  “¥%#@@……”荀觉小幅度地抗-议。

  但其实他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结果就是,秦晷的耳朵更红,一手拽住他的衣襟,将他用力拉向自己。

  然后秦晷的脑袋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咦,你说的那种语言,好像我也会说。”

  荀觉猝不及防,怔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寸寸地向秦晷看去。

  忽然某个凉飕飕的地方一痛,他脸颊一红,腿都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