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自出生就病恹恹的, 药汤不离嘴不说,大夫精心伺候,无数大夫都说裴家小公子活不过十八岁。

  一语成真, 裴琛死于了十八岁的冬日里。满朝震惊,太后也因此病了, 朝政暂交丞相与三公主。

  令人震惊的是,侯府内的小小婴孩也病了, 风寒入体,院正去了几回,顾夫人满城找大夫, 喂了许多药。

  顾夫人几日不眠, 看着怀中烧得滚烫的孩儿, 心中害怕极了, 院正诊脉又改了药方, 几乎不敢下药。顾夫人怀中的孩子睁着眼睛,紧紧看着顾夫人,顾夫人怜爱般摸摸她的小脸,“熙儿要听话, 好起来, 日后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等你长大,我给你找个郎君,入赘侯府, 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你这么尊贵,满城的郎君随你挑选, 你想想, 那么多好看的郎君, 都是你的。”

  “你若不喜欢郎君, 姑娘也是一样,人家不满意,我们就抢回来。好不好?”

  “用抢的,好不好?”

  顾夫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医正听得心惊肉跳,顾夫人怎么教孩子,这是往坏处教。抢郎君不成还要抢姑娘,枉顾律法。

  他哀叹一声,小孩子活不久了,常人高热不退都会出事,更何况是小孩子。

  院正看着孩子,眼皮一跳,孩子突然抽搐起来。顾夫人惊慌,“院正、院正,她这是怎么了?”

  “高热惊厥,您将孩子放下,侧躺着,不要动她。”院正吓得心神不宁,忙将孩子从顾夫人手中抢了过来,匆匆放在床上。顾夫人惊慌,“就这么放着,什么都不做吗?”

  “您抱着她,她会不舒服,我们也做不了。”院正脸色发青,小孩子惊厥容易惊过去没了。

  顾夫人疲惫不堪,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浑身抽搐的孩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断问医正该如何是好。

  院正心头也乱,小孩子惊厥是大事,但是人为无法控制。

  屋内数人无力做什么,惊慌地看着,乳娘更是原地跺脚,“我的老天爷呀,怎么会这样了。”

  她们家乡也有孩子高热惊厥,直接就没了。她不敢说话,紧紧咬着牙齿,迫切希望孩子快些好起来。

  无数双眼睛定了片刻的功夫,顾夫人泪流不止,医正让人准备银针,想着等平稳后扎上几针试试。

  须臾后,孩子安静下来,不再踌躇,医正上前查看,诊脉施针。孩子紧闭着眼睛,脸色青紫,院正施针,脸色亦是阴沉,顾夫人试图低声喊了几句,没有回应。

  乳娘瘫软在地上,“没了、没了……”

  顾夫人呵斥,院正无力道:“顾夫人,孙姑娘去了,您节哀吧。”

  “不可能的、您再试试、试试。”顾夫人疯魔般抓住院正的胳膊,眼眶通红,口中哀求,“她刚刚眼睛睁得那么大呢,不会就这么没了,院正、院正……”

  屋内响抽泣声,婢女们亦是红了眼眶,顾夫人不相信院正的话,反应过来后拼命地对外喊:“去找大夫、去找大夫啊……”

  “快、快……”

  婢女们似回神般应了一声,匆匆跑出去。乳娘上前抱起孩子的身子,摸摸鼻息,口中喊着:“姑娘、姑娘啊,熙儿熙儿,您睁开眼睛,我们出去玩了,绿叶子可好玩了、玩了。”

  毫无回应。

  顾夫人哭得昏厥过去。

  半个时辰后,皇甫仪闻讯而至,看着小床上乖巧安静的女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上前摸摸脉搏,不死心地又摸摸鼻息,最后,失声痛哭地抱住她。

  孩子未曾满月便送到公主府,是皇甫仪亲自看着,她想着长大后,亲自教养,做她乖巧听话的弟子,做她女儿也成。

  只要健康长大。

  侯府内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阴云,无人敢说驸马病逝的事情。顾夫人醒来就守在孩子身边,摸着冰冷的小手,小小的棺木早就打造好了,放在厅堂内,她有些不忍心。棺木那么凉,穿多少衣裳都会冷的。

  她抱起孩子的身子,期盼着用自己的体温焐热,不要那么冷。

  皇甫仪进来后跪下说话:“丧仪都安排妥当了,夫人节哀。”

  “先生,我想抱着她,你不要说话。”顾夫人神色憔悴,抱着孩子,身形如山。她慢慢地说道:“你说小小的孩子为何那么命苦呢,她是来投生享福的,为何就这么苦呢。”

  皇甫仪垂首不说话,确实,这个孩子生来太过凄苦了。母亲生下她希望她是个男孩子,争宠的工具,被恶毒女人摔坏了脑子,慢慢养着,汤药不离嘴,好不容易有人疼了,风寒要了命。

  她惋惜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顾夫人如同痴傻般抱着孩子,身子轻晃,死死抑制眼中的泪水,“先生,丧仪交给你去办了,我累了。”

  “夫人节哀。”皇甫仪垂眸,神色凄楚,膝行两步,悄然说道:“郑州传来书信,驸马病逝了。”

  顾夫人蓦地抬首,眼中映着皇甫仪的容貌,她不知凄楚,不知痛苦,唇角微张,然后吐不出一语。

  皇甫仪起身在她耳畔低语一句,然后直起身子退后退下。

  顾夫人哭出了声,哭得难以自制,方才还在隐忍还在克制,此刻哭出了声音。

  皇甫仪不敢再说,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的尸身,唤来婢女,“给孙姑娘穿上好看的衣裳,细细擦洗一番。”

  婢女也掉了眼泪,朝顾夫人看了一眼,眼泪掉的更快了,抱着孩子朝夫人屈膝行礼,徐徐退了出去。

  皇甫仪将门关上,跪在了顾夫人面前,“您节哀,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您不能倒下去。”

  顾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双手掩面哭泣,皇甫仪静候须臾,再度劝说:“太后也病了,您该要站起来才是,去伺候太后,我去郑州接驸马尸身归来。”

  一句‘驸马尸身归来’让顾夫人回神,满面泪痕。她抬手擦了擦,眼内蕴着泪水,点点头,“先生说得极是,府内丧仪你来安排,我收拾一番入宫去拜见姑母。”

  “消息入京,我们就得继续做下去,夫人丧子,还望保重身子。”皇甫仪郑重拜了下去。

  顾夫人闻言没有悲从心来,只想踢上一脚,裴熙死了,她正伤心着呢,有必要逗她笑吗?

  她打起精神,擦擦眼泪,少不得问上几句:“郑州消息说了什么?”

  “驸马病逝。”

  顾夫人不耐:“讲人话。”

  皇甫仪说道:“驸马病逝是假,引蛇出洞为真。至于哪条蛇,我不得而知。我私心想着。太后病重,您该入宫去看看,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就知晓。您放心,我已通知赵副指挥使您将入宫的事情,元辰会去宫里照应您。”

  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顾夫人觉得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说个不字就会影响大局。她刚经过大悲,头晕得厉害,看着皇甫仪更觉得头疼,她眼下‘丧子’丧孙女,情绪无法稳定,入宫也不合适。

  她思索了会儿,道:“我入宫一趟替你家驸马求个追封。”

  也看看陛下的病情,太后一病,陛下该振作起来才是。她擦擦眼泪,唤人备马车,与皇甫仪说道:“我伺候太后不合适,我可以入宫去见陛下,府内的事情暂时交给你。郑州来信,即刻去宫里找我。你令断情绝义去迎尸骨,你留下看顾京城。”

  皇甫仪应下,顾夫人立即入宫,日薄西山,她踏进了陛下的寝殿。

  殿内多了一个女子,官袍官帽,腰肢纤细,顾夫人多看一眼,秦子义立即下阶行礼,“下官秦子义见过永安侯太夫人。”

  “你是秦子义?”顾夫人不意外,秦家的事情,她还记得,“你下去吧,我去见见陛下。”

  “回太夫人,陛下吃过药睡下了,您等等。”秦子义低眉顺眼地拒绝。

  顾夫人诧异,头一回被拒绝,她不免多看了一眼对方,说道:“我与陛下过命的交情,见与不见,不需要你来置喙。别说是你,就算三公主八公主来此,见我也要磕头喊一声姨娘,你算什么东西呢?”

  “太夫人此言差矣,下官是陛下亲封的大周朝臣,不是什么东西。下官伺候陛下多日,陛下信下官,下官甘愿为陛下献出生命。您这般言语,置陛下于何地?下官并没有不让您见,只是让您等一等。”秦子义态度恭敬,双手揖礼。

  从她的礼数上挑不出毛病,言辞却有几分挑衅,顾夫人感觉出几分不对劲,她在殿内不算陌生人,掌事宫娥都见过她,不会阻拦的。

  秦子义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想了想,停下脚步稳住身子,徐徐打量面前的女子,“你让我等,我就必须得等吗?就算陛下让我等,我也要考虑要不要等。秦子义,我不入宫,你真当你是陛下的女人?陛下要爱女子,会轮得到你?”

  她笑了,“秦子义,你年轻又如何,陛下的心思,你能猜透几分?我若是你,恭恭敬敬退出去,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话说得很明白,掌事宫娥朝秦子义摇首,示意她莫要再说了,顾夫人与陛下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

  秦子义却像是没有看到掌事宫娥的提醒,俯身跪地,面色不改,似有据理力争之色,“太夫人的话,下官明白。下官也说了,奉旨办事,太医说过喝过药后不能打扰,顾夫人登上片刻,您是臣,陛下是君,一刻都等不得吗?”

  顾夫人忽而笑了,“你是意思是我眼中无君臣?”

  秦子义跪地不言。掌事宫娥上前劝说:“夫人,小秦大人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确实刚躺下,您若不想等就直接进殿,只是莫饶了陛下。”

  “是吗?”顾夫人冷笑,大步朝内寝走去,至龙床前,她朝外唤了一声:“小秦大人,你过来。”

  秦子义茫然,身子晃了晃,掌事宫娥立即搀扶她起来,小声提醒:“别犟嘴,她不是你我可比的人。”

  虽说陛下御前伺候的人金贵,无官赛丞相,可这位顾夫人比丞相还要厉害。

  秦子义颤悠悠地站起身,小声道谢,在掌事宫娥忐忑不安的眼神中迈步进入内寝。只见屏风后的顾夫人伸手去推陛下,她惊讶,“顾夫人,使不得。”

  顾夫人推醒了陛下,当着她的面说一句:“阿昭,我儿子死了,你如何追封?”

  宫灯明亮,顾夫人坐在榻前,难得的温柔,神韵映入烛火中,叫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明昭喝过药,昏昏沉沉,叫顾夫人直接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她睁大了眼睛,却见顾夫人眼眶红得厉害。她恍惚地问:“阿雪,谁欺负你了。”

  “你的女官秦子义。”顾夫人不隐瞒,这么大岁数了不屑于阴谋诡计,直接说,明枪明刀。

  明昭昏沉得厉害,见顾上雪肯同她说话,一时间只觉得高兴极了,浑身也有了力气,她朝秦子义摆摆手:“去领二十板子,下去吧。”

  秦子义不可置信,当即跪了下来,叩首请罪,“陛下,臣并非故意惹恼永安侯太夫人……”

  “不必说了,下去吧。”明昭打断秦子义的话,只觉得耳边聒噪极了,她只想与顾上雪多说几句话,哪怕是梦里也成。

  秦子义不肯离去,委屈地望向陛下,陛下的目光黏在了顾夫人身上,眼中的光色变了。一时间,她很是不解,疑惑极了,想说话,掌事女官捂住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退出大殿,秦子义不死心,掌事女官直接告诫她:“你阻拦太后,无人会怪罪。阻拦顾夫人,莫说是二十板子,小心你的脑袋。”

  秦子义震惊,一道长大的玩伴罢了,有那么深厚的情分吗?

  冷风一吹,遍体生寒,心也冷了下来,身子飘飘然,有些梦幻,当头一棒将她彻底打醒了。

  她好像知晓些秘密了。

  ****

  殿内的明昭紧紧握着顾夫人的手,眼神痴迷,她病得厉害,两颊消瘦,整个人瘦了一圈,顾夫人不忍看她,侧身而坐。

  “陛下,裴琛走了。”

  “她去哪里了?朕记得她同溧阳一道离开去京城,你也去了。你又回来了,却不肯见我。”明昭语气低沉,手中的触感很暖很难,她笑了,“朕好好像做梦了。”

  顾夫人嫌弃极了,一朝帝王病病歪歪,像什么样子。她拂开明昭的手,“裴琛死了,你给个追封,另外,好好喝药,大周如今少不了你。”

  “你不是顾上雪。”明昭无力地抚着额头,想要坐起来,身子无力,虚得厉害,“顾上雪说大周少了朕是幸事。”

  顾夫人哀叹一声:“你赶紧好起来,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她起身要走,明昭慌了,眼前漾过一阵影子,她立即伸手去抓,“阿雪,你去哪里、你去哪里?”

  “我儿子死了、孙女死了,我该回去料理丧事。”顾夫人一阵无奈,悲从心起,望向瘦得皮包骨头的帝王,“阿昭,我们回不到过去了,眼下你该振作起来,儿女情长只会耽误你。好好振作起来,我等着你病好。病好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我要回家料理丧事了,很抱歉,不能照顾你。”

  顾夫人扬首望向横梁,泪水被逼回眼眶,熙儿死了,她温热的心再度凉了。她认真说:“明昭,好好活着,我不想你死了。”

  言罢,她匆忙抬脚离去。

  龙床上的帝王忽而坐了起来,看向那抹消失的影子,痛哭出声。

  ****

  郑州城内百家着丧,树木凋零,棺木停丧,裴府内哭声不止。白色的魂幡在空中飘曳,府内婢女穿丧服,棺木停在正堂内。

  白延哭了一回又一回,被下属抬了回去,青莞抹了两滴泪,出去找鸡吃了。裴府办丧事没吃鸡,她不能教唆下人买鸡,只能出去摸索着鸡吃了。

  白延走后,裴琛从棺材里爬了一回,摸到点心吃,左右无人,她舒服地松了口气,吃了两块点心,外面响起哭声,吓得她又爬进棺材里躺好。

  来人是顾朝谙,他恰好在附近讲学,闻讯后策马赶来,哭得难以自制。

  顾朝谙跌跌撞撞地爬到棺木前,哭得眼睛睁不开,幸亏他没睁眼,裴琛唇角还有碎屑。他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声声喊着大外甥,随从动容,亦是哭红了眼睛。溧阳站在一侧,垂眸不言。

  哭过一通,顾朝谙睁开了眼睛,这时棺材盖已盖上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抹了抹眼泪问外甥媳妇:“你可要回京城,如今天气寒凉,尸身送入京城也来得及,只你入京的时候怕是要过年了,我大外甥啊、就差一个月过年了……”

  溧阳眼眶微红,得体道:“郑州事宜多,我未得陛下恩准,不可擅离郑州。”

  “想来也是,圣旨不可违。我既然来了,不如扶棺柩回京城。只是你不在,你婆母怕是支撑不住啊。”

  顾朝谙失声痛哭,袖口沾湿,晕出一团湿意。他哭得拍打棺木,嘴里骂着裴琛不厚道,丢下老母妻子。

  棺木里的裴琛捂住耳朵险些破棺而出,幸好溧阳安抚住顾朝谙,“舅父不如先休息,稍后再过来。”

  下人及时扶着顾朝谙离开,等顾家的人散开,溧阳立即推开棺木,里面的裴琛忙坐起来喘口气,手拍着胸口,趴在棺材上,侧脸朝溧阳贴去:“先亲我一下,吓死我了,再来人,不准他们拍打棺木。”

  溧阳无奈,垫脚吻上她的侧脸,蜻蜓点水般的接吻,裴琛淡笑了,松懈了几分,“舅父伤心了。”

  “舅父对你的事情很伤心。对了,外间多了些生人,我叫人盯着了,管事说他们举止不像普通人,多半是来窥测的江湖人。你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按时给你送饭。”溧阳含笑。

  裴琛朝外看去:“青莞呢?”

  “出去找鸡吃了,你饿不饿?”溧阳注意到她嘴边的点心碎屑,下意识看向白烛旁的点心碟子,最上层的点心都不见了,聪明些的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你不要吃这里供奉的点心。”溧阳将裴琛探出的脑袋塞回去,“不如你先回房待着,换身裙裳,就算有人看到你想不到是你。”

  裴琛目前搬出了两人住的院子,单独住在客院,挑了几个聪明忠心的婢女伺候,寻常人无法靠近院子。

  府内的府兵也多了些,十二个小时来回巡视,棺材摆在了前院,后院不准寻常人靠近。

  裴琛怕了,索性挑个没人的时间躲回自己的院子,寻常人来吊唁是不会要开棺木,顾朝谙哭得昏天暗地也没有查看棺材。

  停灵多日,郑州城内的官员都赶来吊唁,京城方向也来了,断情绝义策马赶来。她们不知内情,一入裴府就见到了满目缟素,两人顿时红了眼眶,跪在灵前拼命叩首,绝义哭得成了泪人。

  裴家来人,自然要起灵送棺木回京,断情绝义也带来一重噩耗。

  “惊厥后就没了气息?”溧阳震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她的身子弱了些,可也没有弱到、弱到……”

  话未说完,溧阳已是满面泪水,断情不敢抬首,细细说着府内的事情。

  “孙姑娘病后,夫人不敢假手于人,与乳娘轮流照顾,更是将院正扣在了府里,遍请名医。孙姑娘高热不退,烧了许久,院正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将姑娘从阎罗手中拉出来。孙姑娘去后,夫人昏厥,侯府内的事情都交给了皇甫先生安排,我等前来迎驸马尸身回京城。皇甫先生的意思是说什么空棺回京,属下没有明白,先生让我这般传话。”

  棺木回京必然是要装尸身的,若是空棺木,那她们来郑州有何用呢。

  断情不理解,溧阳颔首,扶额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裴琛诈死,裴铭势必要试探的,要么截杀烧棺,要么揭开棺木查真假。按照他狠毒的想法,势必要烧毁棺木,以绝后患。

  断情不知内情,眼睛哭得通红,站在一侧如木头。溧阳说道:“你既然来了,留下照看灵堂。郑州不太平,刺客多,莫要惊扰了驸马。”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断情顿时又哭出了声。

  溧阳:“……”裴琛表面功夫可真好,人人都爱。

  除了裴铭以外。

  京城裴家的人已到,棺木即将运回京城,算了日子,定在十二月初五的日子,宜殡葬。

  日子发出去后,裴府外的陌生人愈发多了,日夜不停,绝义守着门,夜间常有动静。溧阳守着灵堂,在堂内随意对付一夜。裴琛晚上睡觉,白日里躺在棺材里,无人发现,就有一回,顾朝谙休息过后要开棺木看看外甥。

  未曾起灵,便不能钉棺,棺盖可以打开。

  顾朝谙一提,溧阳脸色微变,拒绝显得心虚,巧言说开棺不祥,顾朝谙是读书人,神明一事,半信半疑,殿下委婉提及,他作为长辈也不能胡搅蛮缠,忍泪就走了。

  溧阳心魂不定,险些显得钻进棺材里与裴琛躺在一起。顾朝谙走后,裴琛将她拉进棺材,两人静静躺着。

  棺盖露出缝隙,两人静静看着那道缝隙,溧阳惊魂未定,裴琛攥住她的手心,触碰到掌心的汗水。

  “我晓得你很害怕,是不是没说过谎,怕被拆穿?”

  “嗯,我定要拦住的,哪怕舅父不高兴也要拦住。”

  “你的手心里有汗。”

  “被你吓的。”

  “是吗?”裴琛侧身躺着,贴着溧阳的肩膀,逼仄的空间内翻身不易,唇角擦着她的发丝,鼻尖皆是她的发香。

  躺在棺材里谈情说爱,荒唐至极。

  裴琛喜欢无人打扰,谁敢来,她诈尸给那人看,保管吓得晚上不敢睡觉,后悔终生。

  外面不时响起哭声,偶尔会有人哭上几声,两人静静躺着,气氛微妙,裴琛就这么静静贴着。

  溧阳心跳如擂,躺在棺材里,阴森不说,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偏偏裴琛双手极为不安分,她努力按住那双手,“你不怕有人过来吗?”

  “谁敢来,我就诈尸。”

  “胡闹。”溧阳低斥一声,“休要胡言乱语,你活着好好的呢。”

  裴琛得意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说了。”

  “你躺了大半月,每日亲你一回,你不嫌烦吗?”溧阳被她搅得头疼,装死大半月,她日日陪着不说,每日索要亲吻成了每日必做的事情,一回两回新鲜,每日都要,显得有些无趣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有两个评论提到了裴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