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酸奶跟小豆子愉快地玩耍着。
安逸坐在沙发上一边回复着各路朋友发来的恭喜信息,一边和张芷欣聊着天。
张芷欣待她回复完了信息之后,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安逸疲倦地靠在沙发背上,声音懒懒的,“昨晚在领奖台上的时候。”
张芷欣点了点头,撇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是婚姻的坟墓,孩子是人生的绊脚石。”
安逸轻轻笑道:“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想?”
“不是突然,”张芷欣一脸无奈,“是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感触。”
安逸还是笑,“父母有钱,老公忠诚,女儿可爱,在别人眼里你可是人生赢家。”
“呵呵!”张芷欣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我老公那忠诚是忠诚于我爸妈,结婚前说得好好的,会永远把我放在第一位,结果呢,现在工作才是他的第一位,对我爸妈那是言听计从,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回家累得倒头就睡,跟猪一样!”
“你爸妈认可他才把他当接班人培养的,”安逸拿过抱枕,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自己也争气,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我们的感情已经变淡了,结婚这几年,他忙着事业,我忙着带孩子......”张芷欣眼里满是委屈,“我都开始有些后悔结婚了。”
“得了吧,”安逸把抱枕扔在她身上,“当初是谁爱他爱到非他不嫁的,现在没资格来说后悔。”
张芷欣将抱枕抱在怀里,撇了撇嘴,“这个世界上跟我一样情况的人多了去了。”
安逸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张芷欣望着安逸的眼,缓缓道:“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没有被偏爱的,多数人的爱情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
安逸瞧着张芷欣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我想告诉你的是......”张芷欣犹豫了片刻,垂下眼小声道,“如果你......你真的能跟叶沐兮结婚,或许也跟大多数人一样,生活会把你们的爱慢慢地消磨殆尽,还不如......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两人相忘于江湖,把最深的爱、最美好的回忆留在心底......”
张芷欣的心跳得厉害,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安逸面前提起叶沐兮,她不知道安逸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或许会生气,或许会伤心,又或许会转移话题,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安逸“噗嗤”一声笑了——
“你是在拿你的反面教材来安慰我吗?”安逸问。
“算是吧,”张芷欣这才敢直视她的眼睛,“反正我觉得你为了她荒废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安逸慢慢收起笑,“欣欣,这些年谢谢你......”
张芷欣不自在地笑,“谢我干嘛呀?”
“谢谢你陪着我,”安逸又看向一旁玩耍的酸奶,“也谢谢酸奶。”
她心里知道,张芷欣这几年跟着她到处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带孩子的生活枯燥乏味这么简单。
“安安,”张芷欣握住她的手,“以后不管怎样,就算你忘不了她,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点,好不好?”
安逸抿嘴微笑,“我尽力。”
-
送走了张芷欣和酸奶。
安逸刚洗完澡,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高惠的声音,“安安你睡了吗?”
安逸走到门前开了门,然后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吹风开始吹头发。
高惠走到她旁边,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我帮你吹吧。”
安逸没有拒绝,乖乖地坐着,直到头发被吹干。
房间里虽然很暖,可安逸的睡衣实在单薄,高惠放下吹风,说:“快去床上躺着,一会儿别感冒了。”
“这么晚了,你回房睡觉吧。”安逸掀开被褥,坐进了被窝里。
高惠在床边坐下,“妈妈想跟你说说话......”
安逸顿了顿,轻轻应了一声:“嗯。”
“明天几点的飞机呀?”
“下午一点半。”
“梦竹会跟你一起过去吗?”
“嗯。”
“那我就放心了。”
......
高惠问了一些关于波尔多酒庄的情况后,将安逸的被褥拉高了一些,轻唤:“安安呐......”下一秒,眼眶便红了。
安逸瞧着高惠的样子,鼻头也酸了。
“别怪爸爸妈妈了,好吗?”
高惠此话一出,安逸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你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我们都依着你,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了......”高惠用手替她抹着脸颊上的眼泪。
“对不起......”安逸哽咽着抱住高惠,“对不起,妈妈......我不想让你和爸难受......可是......我忘不了她......”
安逸眼泪止不住的掉,“我真的好累......这几年我撑得好累......”
“我知道我知道......”高惠心疼地抱住自己的女儿,“是爸爸妈妈不好,这些年我跟你爸爸都很自责,是我们当初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妈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安逸趴在高惠的肩上哭得像个孩子,这也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在这个家里释放出自己的委屈和痛苦。
高惠用手擦着自己的眼泪,“女儿,你能原谅我和你爸爸吗?”
“......嗯。”安逸埋在她肩上,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
门外,安国文抹了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转身下了楼。
-
巴黎繁华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车水马龙,两旁浓密梧桐树下的人流熙熙攘攘。
晚霞在天际晕染,一抹红越发的耀眼,大道的尽头是凯旋门。
悠闲行驶在大道上的紫色敞篷超跑被落日余晖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显得更加漂亮。
叶沐兮一手握着方向盘,空出来的手与副驾驶上的人十指紧扣着,“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安逸撩了撩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望向那张令人心醉的侧颜,“你呢,想要什么样的?”
叶沐兮依旧目视着前方,“你策划就好,都听你的。”
“哼,”安逸凑近她,仰着下巴道,“你就是懒。”
车在红灯前停下,叶沐兮转过脸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车后传来鸣笛声,旁边的越野车上也传来吹口哨的声音,60秒的红灯结束前,两人终于唇分。
“我说真的,只要新娘是你,什么都可以。”叶沐兮勾起唇角,将车朝着大道的尽头驶去。
......
安逸缓缓睁开双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是上扬的,而心也仿佛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
可是窗外没有暖阳,只有连绵不断的阴雨,手里也没有梦里的人,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
安逸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除了脑袋被酒精麻痹着的昏沉感是清晰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恍惚的。
来波尔多三周了,这已经成了她的常态。
这间原名为奥玛的酒庄占地面积约20公顷,位于波尔多丘陵起伏的右岸,绕着圣爱美浓古城山脚。
酒庄外表并不特别豪华,它像法国常见的乡间别墅那样,淡黄色粗岩外墙的二层别墅,静谧的花园,酿酒车间与酒庄主体相连,瓦棚搭顶,粗石水泥为地,十分朴素,但这间酒庄已经拥有300多年历史,前身为法国皇家庄园,属于真正的特级园级别。
夏唯薇花了近两年时间,先后探访了30多家待售酒庄,最后终于通过各种渠道,在众多富豪的争夺战中脱颖而出,将这间酒庄替安逸收入了囊中。
收购酒庄后,夏唯薇保留了酒庄的原酿酒团队,如酿酒师、助理酿酒师、运营主管以及会计,但对酒庄进行很大的改良,不仅请了著名的酿酒师和土壤师,来酿出质地更上乘的葡萄酒,还用了半年时间将酒庄内部进行翻新,设立品酒室,建葡萄酒会所等。
安逸现在所住的这栋两层小楼也是夏唯薇专门为她设计改造出来的私人独立空间。
因为夏唯薇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所以安逸对酒庄并没有操过半分心,事实上,她对酒庄的运营一点兴趣也没有。
来到酒庄的三周里,她每天除了拉着助理酿酒师鲍勃“试酒”外,就是睡觉,然后在有叶沐兮的梦里醒来,分不清白天黑夜。
这样的日子有轻松一些吗?预料之中的,并没有。
没有那个人的日子,不管怎么活,都一样。
安逸头疼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继续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了,干脆掀了被子,去浴室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的小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美味可口“早餐”,一旁的曹梦竹猛地收起手里的手机,抬头对她道:“吃点东西吧,趁热。”
安逸在她对面坐下,一边用勺子搅动着牛奶,一边瞥着她扣在沙发上的手机,慢条斯理地问:“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曹梦竹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稍稍一个反常的动作也会被安逸捕捉到。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答时,安逸又漫不经心地问:“几点了?”
“下,下午一点半。”曹梦竹答。
安逸喝了一口牛奶,撑着自己像灌了铅一样的头,声音又软又懒,“你也喝多了?”
曹梦竹在懵圈状态下摇了摇头,“没,没有啊,我每天都要看着你,哪里敢,敢喝酒呀.....”
“那你结巴什么?”安逸半阖着双眼,看着她。
“有,有吗?”曹梦竹躲开她的视线。
安逸也懒得再追问,简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我的手机呢?”
瞧着对面的人一脸呆样儿,安逸又说:“问你话呢,我的手机呢?”
曹梦竹这才犹犹豫豫地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安逸的手机,放在她面前。
安逸将手机解了锁,一边刷着某博推送的新闻,一边无所谓似的说:“这就是你刚刚看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曹梦竹有些不知所措,“安安......”
“鲍勃呢?”安逸将手机扣在餐桌上,“你去告诉他,我醒了,可以开始试酒了。”
曹梦竹深吸一口气,“你俩从昨晚喝到今天凌晨六点......他还没起床......”
“那算了,”安逸起身朝着门外走,“我自己去试。”
“安安,”曹梦竹上前拉住她,“别喝了......”
安逸甩开她的手,自顾自地走出了房间。
曹梦竹拿了衣架上的外套,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曹梦竹跟在安逸身后,用哄人的语气道:“我陪你做点其他事儿吧,去酒庄外面转转怎么样?”
安逸完全听不进她在说什么,失魂落魄般地在门前换着鞋。
曹梦竹将大衣外套替她披上,试探性的又说:“还有四个小时,京城时间就是十五号了......”
安逸停下了换鞋的动作,无神的双眼盯着脚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曹梦竹又战战兢兢地开口问:“要不......我陪你做蛋糕吧?”
过了半响,安逸才像反应过来似的,脱掉换好了一只的鞋,“好啊,再做一桌子菜吧。”
“啊?”曹梦竹诧异了一秒后,赶紧将自己挪到一旁,半弯着腰,右手摊开,指着厨房的位置,“好的,安大厨,这边请。”
安逸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她,朝着厨房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