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林箊却觉得喉间窒息般地发紧，浑身的血液都似被凝固，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于是只能僵滞着愣在原地，全然忘了自己如今还被人伸手扶着。
绰约温静的女子只是站在日光下看着她，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金灿的阳光如细雨般洒在她脸侧，为她面庞染上了一片朦胧光晕，叫人一时无法看清她眼中神情。
皎皎嗅出了林箊的气息，低声嗷呜着跑了过去，围在她身旁兴奋地转来转去，对眼下紧张的气氛毫不知情。
目光轻轻扫过半揽着的两道身影，楚月灵双眸微敛，而后略微伸出了手，淡声道：“来。”
听得呼唤声，皎皎转过头，见到伸出的那只手，当即晃着尾巴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乖巧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而伸出的手却仍未收回，浅淡的目光也仍停在发怔的人身上。
林箊看着那双凝望向自己的眼眸，思绪微微恍惚，下意识迈开了脚步朝她而去。
握在掌心的那只手就这般未曾停留地离开了，只剩下淡淡的苦涩气味还残存在唇边，宛如一场将醒的梦。裴清祀手心慢慢合拢，落空的手重又垂了下去。
终究还是没能抓住。
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眼前，伸出的手终于等到了与之回应的那抹温暖。
楚月灵看着身前人明亮的双眼，抬手将她脸颊上落的灰用指尖擦去，温声问道：“可寻到了心法？”
“嗯。”林箊乖顺地应了一声。
“那便回去罢。”
“好。”
站在较远处目睹了一切的漠北沙匪们神色惊愕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柳枫强压着复杂心情若无其事地牵过马走近前去。
“君儿。”
“多谢柳姨，叫你们久等了。”
林箊牵过她手中马缰，尔后似想起什么，转回头望着徐徐走近的颀长身影，面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神色。
清祀还有伤……
“柳姨，劳烦您带我那位友人同乘一马，她身上落了伤，眼下不宜驾马。”
柳枫方要应下，却听一旁另一位陌生女子笑道：“裴清祀交给我便是，就不用你操心了。”
柳枫问询地看了身前人一眼，林箊略作思索后便点了点头。
也好。
她跨上了马，随即朝马下人探出手去，欲要拉她共乘一马，而楚月灵却并未覆上她的手，只神色淡淡道：“不必，我骑了马来。”
林箊怔然地望着心上人转身离开，停顿了片刻，怏怏地收回手，见得她已上马离去，便打马同众人一起朝沙匪营地奔驰而归。
青岚骑在马上，看着仍站在马下未动的女子，挑起了眉。
“你的小情人都已走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再不上马就自己走回去吧。”
裴清祀收回远望的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翻身上了马，却从她手中牵过了缰绳，缄默不言地驾马而去。
马队在大漠中疾驰而过，扬起一阵尘烟。
柳枫二人骑着马缀在身后，见得前头几人离得较远，压低声音问道：“方才那情形……少当家心仪的究竟是哪位姑娘？”
杨六搔了搔首，“当是与她同来的那位裴姑娘吧，我瞧裴姑娘亲她的时候她也未曾拒绝。”
柳枫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是吗？”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杨六却无暇探究这些，只忧心忡忡地叹道：“也不知晓当家知不知道此事……”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回到营地，林箊下了马便匆匆跟着那道清婉身影进了毡帐。
而她方掀开门帘进入帐中，就被等在其中的人按着肩抵在了帐边。
熟悉的兰香萦绕于身前，容颜温柔的女子身躯紧贴着她，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了怀中。
林箊怔了一瞬，抬手想要抱她，却被轻轻睇来的一眼阻住了动作。
眼前人眸中目光极淡，一贯柔和的嗓音显出了几分清冷。
“没我的允准，你不许动。”
林箊巴巴地看着她，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便当真停住动作不敢再动。
凝定的视线一点点下滑，直至落在她唇上，楚月灵眸光微暗，一手扣在她腰间，随即倾过身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轻贴在唇间，略微探出的舌尖缓慢而细致地舔舐过唇瓣上每一处角落，温柔的亲吻叫林箊恍惚地半合上眼，心绪也慢慢沉溺在这抹柔软中，而下一瞬，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意令她不自主发出了一声闷哼，神色仓惶懵然地睁开了眼，怔愣失措地望向眼前人。
可身前人却未曾抬眸看她一眼，啃咬般的吻仍未结束。
绵长的吻从唇上渐渐下落，细微的痛意划过下颌，而后轻咬在她喉间。
林箊紧抿着唇咽了一下喉头，浅淡的绯色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脖颈，呼吸逐渐凝滞，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揽过身前人的腰，想让她再靠近一些。
察觉到腰间动作，楚月灵将她的手拍落，有些模糊的话音从唇齿间溢出。
“不许动……”
林箊隐忍地蹙了眉，下颌微抬，面色一片淡粉，却依顺地垂了手没有再动。
她从未见过畹娘这般强硬的姿态，咬在颈间的每一处吻都带着宣泄的意味，清晰地表明了她的愠怒与不快，可这含着愠恼的撕咬与啃噬都显得如此轻柔温吞，只令她心中一阵阵悸动，轻唤的嗓音低弱地发了哑。
“畹娘……”
毡帐外人来人往，低微的话语声与不时走近的脚步声宛如隐匿的暗雷，令人心时时悬着，却又被刺激得神思愈发迷乱。
直至白皙的脖颈布满了啃咬的痕迹，楚月灵才松开手，缓缓抬起头来。
“这便是你想看到的么？”
恍惚的意识慢慢回了神，林箊眼中沁着潋滟的水色，怔然片晌后，茫然而委屈地抬头看她。
“没有……”
楚月灵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随后却退开了身子，低敛着眸转过身去。
“裴姑娘对你有意，关山姑娘亦钟情于你，就连那位祖明姑娘都不远千里为你而来。”
话音一顿，她微微侧过首看向身后人，“此君，还有哪些人是我不知道的呢？”
林箊只是摇头，原本动情的泪水掺了些酸涩之意，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没有……”
听得带了鼻音的话语声，楚月灵心似被揉了一下，手无意识地握了紧，几番沉默后，轻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去看着她。
“过来。”
得了允准，林箊吸了吸鼻子，低垂着头走到她身前，仍不敢抬头看她。
楚月灵抿了抿唇，伸手将她下颌抬起，指尖轻抚过她脖颈间那些红痕，眸光微晃，柔声问道：“疼么？”
指尖划过带起的痒意令林箊身子微微一颤，玲珑的耳尖又透了些粉，咬着唇轻声道：“不疼。”
见她如今气色已不似先前那般病弱，精神也好了许多，只纤瘦的腰仍是不盈一握，楚月灵怜惜地替她擦去了泪痕，语调放软了些。
“此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一路行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随后老老实实道：“有清祀护着，并未受什么苦。”
楚月灵眉心微蹙，心下又生出了些恼意，但瞧她毫无所觉的模样，不禁漫起些许无奈。
她牵过身前人的手，神情认真地看着她，“裴姑娘对你有意，自然事事都护着你，可此君莫非也对裴姑娘有意么？”
林箊慌忙摇头：“没有。”
“既然无意，便该恪守着些距离。我知你性子软，见到裴姑娘伴你出生入死定会心生不忍，可若如此优柔寡断，叫裴姑娘错生他意，往后再与她言明时，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话语微停，楚月灵又道，“况且，我也会难过。”
林箊濡湿的眼睫轻点了点，低垂着头将脸埋在了身前人颈间，闷闷地应声道：“我知晓了。”
润泽的湿意随着轻眨的眼睫在肌肤上晕开些微水迹，楚月灵却并未去拭那片水痕，只安静地环过手抱着身前人，任她将身子倚在自己怀里。
片刻温存后，林箊微微抬起头，有些绵软的话语声不解地在她颈间响起。
“畹娘怎会和……祖明一道来了漠北？”
楚月灵道：“我是在不周城中遇见的祖明姑娘，她说她寻你有事，我们便一同进了大漠。”
“唔……”
林箊略微垂眸，大约猜到了青岚的来意。
青岚为她种了生死蛊，她先前几番濒死，想来定是蛊虫生出反应叫她知晓了，于是找到了漠北来。
所幸如今众人皆平安无恙，回头须得找个机会让她将生死蛊解了，否则畹娘若是知晓，定然又要恼她。
瞥见身前人目光飘忽不定，显是走了神，楚月灵凝眸看着她，问询的话语声听不出喜怒。
“还有事瞒我？”
林箊一惊，心虚地支吾了一阵，却在身前人看过来的目光中慢慢耷拉下了眉眼，终究将苗疆之行发生的一切也和盘托出了。
她硬着头皮垂首站在原地，只等着迎接眼前人的怒意，而少顷静默后，却听平静的话语声淡淡响起。
“我还以为你会瞒得更久一些，如今看来总归是没有让我太失望。”
林箊微怔，意识到什么，惊诧地抬起了头。
“……畹娘早便知晓？”
楚月灵并不答她，只有些无奈地睇她一眼。
“早些将生死蛊解了，莫要牵连了祖明姑娘。”
林箊总算放下心来，抿着唇角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待到入了夜，柳枫派了人来请林箊二人前去用晚膳，楚月灵长途跋涉至此，还未来得及换身干净衣裳，便让林箊自行先去赴宴。
林箊到得主帐，见到青岚与裴清祀已在桌旁入了座，略一踌躇后，便沉默着垂眸走了进去。
看她到来，青岚方要调笑着说些什么，却一眼瞧见她颈间暧昧的红痕，不禁半眯起了眸，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溢了些酸。
“楚家的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却不想于情/事一道竟如此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