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遮布下的脸浮现出一种意外而奇怪的颜色。

  作为继承了百物语组狂画师静斋之位的妖怪, 他与山本之口圆潮拥有的怪谈知识海纳百川,画技了得,有着一颗只想着张狂作乱的心, 对鬼这一边尤其是玉壶抱着疏远又轻视的态度,恰好对面这个整天把艺术挂在嘴边的鬼也嫌弃他, 双方都因为上层合作的关系不得不碰面, 但来往很少。

  现在这个神经兮兮鱼一样的鬼居然因为一本画本来要求他,于是狂画师接过了那本本子, 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鬼是有拟态的, 他们本来就是人类, 不像妖怪需要修炼到家才能拥有人形,但狂画师没有想到作为鬼王的鬼舞辻无惨会有女性的拟态,也没有想到那个被玉壶心心念念的画师之鬼会那么大胆, 居然画出了一本……以女装鬼舞辻无惨为反派的少女漫画!?

  这听起来离谱又不着调的事情真实地发生了。

  那只背叛鬼舞辻无惨的鬼的胆子可真是大极了。

  狂画师拿着本子,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没忘记这里还是无限城,但即便是有所克制, 也盖不住这笑声里的愉快感。

  玉壶用一种兴奋的语调说着:“啊,我看得出来, 这个绝对是那个会画画的鬼下的战书, 上次之后我去看过他的画,他的笔法就是这样, 丑陋至极!但是……

  “他居然敢画出无惨大人!我承认他有和我较量的实……!!!”

  话还没说完,玉壶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触手给摁飞到远处的榻榻米上, 血肉横飞。

  狂画师咳嗽了一声, 无语且淡定地想,原来能让你多看一眼的标准就是敢画出鬼舞辻无惨吗。

  玉壶作为鬼之中最真实的无惨吹,他的标准的确是这样的。

  何况他是连人形都摒弃的鬼, 自然觉得对方画出来的是男性女性都无所谓,只要是鬼舞辻无惨,那就是在用艺术的形式来给他下战书,毕竟在鬼之中也只有他是追求艺术、研究绘画的大师!

  现在这位大师像是被拍扁的苍蝇一样从垂直的榻榻米上滑落下来,慢慢拼凑起自己。

  鬼舞辻无惨站在无限城的中央,他今天的拟态是正常的男性青年。

  作为活了一千年多鬼,他的身体构造自然不可能是正常的,他体内有多个心脏多个大脑,但不是每一个鬼的思想他都会去细细看一遍。上弦的会议刚刚结束,他感到玉壶十分兴奋,这样的情绪一般是想出了什么新的绘制壶的方法,但玉壶离开的方向居然是去找狂画师,这个行为就不大正常了。

  多疑的鬼王便放出思想,去探查玉壶的脑子。

  于是他不仅知道玉壶在想什么,还看到了朝日川一时和野崎梅太郎合作的漫画的内容。

  狂画师立刻表示自己洁身自好,求生欲极其旺盛地把手中的本子递给面前经过的那道狰狞可怖的肉柱,让上面露出来的细细密密的牙齿给嚼碎了。

  怪物一般的肉柱被收了回去,鬼舞辻无惨站到了狂画师的面前,目露凶光:“那个神社究竟能不能杀掉那些鬼杀队的柱,还有那只鬼!”

  狂画师面对鬼王可怖的气势,打开手中的折扇掩住了半张脸,是个有些忌讳的姿态。

  “鬼王大人,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百物语组的怪谈不能一时容纳下那么多能力强大的鬼,现在的都不过是布局,再加上鬼杀队还有奴良组的帮助,又没有确切的位置,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实在困难。”

  鬼舞辻无惨抬高下巴:“鸣女的能力正在不断成熟,不久就能把眼球布置到整个关东。”

  狂画师轻笑了一声:“可是画师之鬼和奴良组的关系看来比您想象中的要深,这也是百物语组七年前得知的消息。妖怪的手段多得很,鵺殿下仍在地狱,这世间难到还有比安倍晴明更了解妖怪的人吗?”

  鬼舞辻无惨的眼神更可怖了,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他和御门院家合作的条件很直接,配合他们制造怪谈创造出安倍晴明回到人间的条件,同时妖怪们要利用怪谈替他解决鬼杀队,而御门院的死对头奴良组又和鬼杀队联手,那么他们双方的目的合一,要把奴良组和鬼杀队全灭。

  鬼舞辻无惨当初在知道这个和自己同时代的阴阳师存在其实意外得很,甚至生出过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御门院家历代家主都在修炼安倍晴明留下的的阴阳术,那也是一种长生的术,修炼的人需要极高的阴阳术资质,活下来的人虽然不惧阳光,但是有很多瑕疵,且大部分还保持着人类平凡的躯体。

  鬼舞辻无惨看不上这种术,但他最能理解追求长生的理念。

  加上御门院家表示过安倍晴明的目的,阴阳师想创造黑暗的世界倒也合他的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御门院家手中多有一份记录,证明了奴良组的妖怪是拦住他们双方大计的阻碍。鬼舞辻无惨起初是不信阴阳师的占卜之说,可现在的事态的确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和安倍晴明的合作就此决定了下来。

  关于那个画师之鬼,鬼舞辻无惨脑子里只有“被珠世制造的叛徒”这个认知,他对这个鬼印象不大,似乎是七八年前他听说这个鬼在协助鬼杀队,猎杀了不少鬼。所以他派出了童磨去杀了对方,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死,还在这一年里突然冒出来后还和奴良组牵上了线。

  鬼舞辻无惨把童磨摁在地上摩擦了好几回,探查他的记忆,看到童磨的确把这个鬼杀死在了海岛,估计是后来利用了什么特殊的血鬼书或者妖术假死逃脱了。

  正好百物语组在这个当口开始了怪谈计划,鬼舞辻无惨就让童磨离得远远的,把杀死这个画师之鬼的任务一并交给了怪谈。

  鬼舞辻无惨想完一通,脸色阴沉地命令道:“不论你怎么测试,先把这个叛徒给杀了,其余人随你们解决!”

  他直接点了个名:“猗窝座,你和玉壶一起进去!”

  被点名点猗窝座应了一声,冷冷地看了狂画师一眼。

  狂画师内心十分佩服这个画师之鬼,本来鬼舞辻无惨想杀他只是顺带,现在光凭一本少女漫,就让鬼舞辻无惨对他的仇恨值暴涨,还特地来找自己指名。

  他反应过来,急忙道:“那怪谈的范围就要扩大,需要一点时间编出能多让一位上弦鬼进入的故事!”

  鬼舞辻无惨睨着他:“如果连两只上弦鬼都容纳不下,我怎么会相信你们最后的怪谈!”

  然后两声弦音,鬼舞辻无惨就离开了无限城。

  狂画师觉得自己有些头秃。

  不知道回头自己再去订购那一本少女漫能不能缓解一下赶稿的压力。

  玉壶已经在他的脚下恢复出了半个头,两个红艳艳的嘴巴陶醉着:“真实太不讲理,无惨大人……真棒……”

  “……”

  猗窝座看到狂画师似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自己面前,眯起眼睛。

  狂画师没有理会他微妙的表情变化,轻轻鞠了个躬,慢慢说道:“那就请上弦之四阁下,说一下您仍记得的过去的故事吧。”

  ……

  初冬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朝日川一时完成了和服的制作。

  以美人图为主的黑纹付振袖被展开挂在衣架上,穿着十二单的女人高贵秀丽,以扇遮面,出现在繁茂无比层层叠叠的樱枝下。

  极其华美的作品震撼到了跑来朝日川宅的灶门炭治郎,少年抬头看了看艺术品般的和服,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漫画,忍不住说了一句:“骗人的吧。”

  朝日川一时十分自豪:“怎么样,好看吧,不愧是我!”

  除了灶门炭治郎和珠世,鬼杀队中没有人见过鬼舞辻无惨的真面目,朝日川一时能凭借语言描述画得有六七分像已经很厉害了。炭治郎看着漫画,头发卷曲盘亮的和服女人实在漂亮,但在冷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神一般的既视感。

  “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这是鬼舞辻无惨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问的是衣服。”朝日川一时抓了抓头,把画出这本本子的目的告诉了炭治郎。

  “我不懂,”灶门炭治郎诚实地摇了摇头,似乎鬼舞辻无惨被画成本子的事实让他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说到底,朝日川画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只是为了吸引敌人,没有必要拿自己喜好的事情来测试,但如果只是为了觉得有趣,画出鬼舞辻无惨的画像也实在太过了。

  朝日川一时一愣,慢慢说道:“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因为蝴蝶忍的建议,炭治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祢豆子来找朝日川看一看,不论祢豆子还是朝日川,二者都是极其特殊的鬼,相互照料和观察一下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朝日川默默地看向被和服上的图案迷住的祢豆子。女孩站在衣架前,眼睛里都是惊艳的神色,澄澈的眼瞳明亮干净,倒映着和服上春天的花和云。

  他认真地想了想,如实说道:

  “因为我依稀记得有人曾给我描述过一些令人向往的画面,我却记得不甚明晰,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执念。所以现在大概是什么都想画吧。”

  他简单地说,“万一是和鬼有关的画面也说不定。”

  朝日川一时语气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灶门炭治郎却听出了一种莫大的失落,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少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安慰对方。

  于是他很努力地岔开话题:“所、所以朝日川画这个漫画其实也是为了变相地给大家打个气,这一个可以把后妈抓起来暴打的棕发的少女也很、很好看,就是有点眼熟……”

  “哦,那是奴良陆生。”朝日川一时眼神游移。

  “……”

  “他说要是还有下次就把我给就地办了,所以且看且珍惜,我只能对原本想好的百合向后续说再见了。”

  “……”

  灶门炭治郎:啊?

  他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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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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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了,不知不觉到了入V线(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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