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综武侠]墨道长的拂尘>第38章 送子观音案11

  “怎么会?!难道当年冲霄楼里的那具尸体, 不是白少侠的?”包拯本能的陷入沉思。

  包拯与公孙策两人, 年过三十, 因长年劳形案牍之故,皆未成家。因此在性格开朗讨喜、又极为聪颖的小展昭来到开封之后,两位长辈便将一腔慈父之情统统投注到了展昭身上, 将小展昭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包容,说他们是看着展昭长大的也不为过。

  白玉堂作为展昭最投机的挚友,与开封府的关系更是亲近, 包拯与公孙策几乎是将白玉堂看做自己桀骜叛逆的二子, 当年痛失白玉堂后,开封府亦是为白玉堂整整挂了两年白纱。

  而现在, 在他们终于稍微平复了心口伤痛的如今,竟在河西奇案中意外发现白玉堂并没有死?!

  包拯与公孙策一时震惊狂喜, 一时悲伤不解,数年来积压在心底、不敢揭开封盖的感情顿时涌上心头, 叫两个大宋有名的睿智之人都齐齐怔在原地。

  不过现在,并不是放纵感情占据大脑的时候。

  墨麒声贯内力,打断了公孙策和包拯的惊愕:“公孙先生!”

  他怀中的梅师爷双目紧闭, 面色惨白。梅师爷的喉咙被一刀利索地割开,腹部高高隆起, 鲜血早已湿透了衣衫, 将墨麒新换的竹青道袍也染上了血。

  墨麒匆忙将梅师爷的身体放平, 把手垫在梅师爷后脑之下, 伸指探了梅师爷的鼻息, 几不可闻。

  “梅师爷!”公孙策缓过神来,立即倒抽了口凉气,拔腿跑出大厅,“我的银针呢!”

  包拯也匆匆一路跑了出来,在梅师爷身边停下,面色难看:“可还能救回来?”

  包拯问是这么问,但其实心里已经没抱什么期望了。

  公孙策还要银针,无非是因为梅师爷还有鼻息,医者仁心,他还想再尽量而为一下。但谁都知道,已经伤成这样,梅师爷不可能还有活路。

  公孙策没有说话。

  但墨麒却开口了:“能。但要快。”

  包拯本因公孙策的沉默而一沉的心,顿时猛地一跳:“请道长出手相救!”

  墨麒没再耽搁,当即一手从腰间取下了指头大的酒坛子,一手振袖抖出自己的银针包,捉住扔给公孙策,简短有力地道:“九公子,封穴。公孙先生,把他肚里的东西取出来。”

  宫九也不是爱废话之人,墨麒话音未落,宫九便已出手,五指拈作兰花之姿,如风中翻飞的蝴蝶一般,迅速连点梅师爷的周身重穴。

  正是江湖上闻名已久,却也失传已久的兰花指。

  如此绝世武功,用以封穴,效果自然是绝佳的。

  梅师爷的血立即被迫封住了,不再继续疯狂喷涌。

  公孙策见状,立即毫不迟疑将银针扎下,辅以封穴止血、顺气镇痛,权当麻醉之用。

  墨麒将手以酒清洗过后,并指为刀,内力收发随心,纵以如刃指风,干脆利索地照着梅师爷肚皮上被粗暴缝上的刀痕再次切开,取出里面的死狗。又自腰间寻出玉麒金续粉,请包拯取来了公孙先生平日所用的银刀,以酒烧刀,同公孙策二人同时开工,开始处理梅师爷破裂的脏器。

  河西的冬日,毫无遮挡的院落里冷的能令水凝结成冰,公孙策却出了一头的汗。

  这是他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剖腹挖肚的动刀,实在不能不紧张。

  包拯拿了东西之后,也没什么事能干了,自觉碍手碍脚,直到看见公孙策的汗都快淌到他一眨不敢眨的眼睛里了,才掏了帕子,帮公孙策擦汗。

  就这样还要被公孙策嫌弃:“包黑子!你挡到我了!”

  堂堂威武严正、铁面无私的包丞相,被师爷当众大小声,却一声也不敢吭,缩回手在一旁老实地当他的木桩,看起来颇为委屈。

  包拯往大厅里看了眼。耶律儒玉还稳稳地坐在里面,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似的,并没有起身来院里凑热闹的意思。耶律儒玉悠闲地端着茶,边品边远远地看着,和包拯对上视线后,还举起茶杯冲包拯摇摇举了一下,露出一个大约是友善的微笑。

  耶律儒玉能老实在大厅里坐着,不来捣乱,也算是好事。包拯这般想着,将视线重新转回公孙策和墨麒这边与阎王抢人的生死时速中。

  内伤处理完后,便是缝合,只消一人便可完成,两人就是添乱了。墨麒便收手,将位置让给公孙策,自己则专心给梅师爷哺以内力,以防对方撑不过这番折腾。

  待公孙策将梅师爷腹部的伤口缝合完毕,墨麒才从自己腰间剩下的那三个指头大的酒坛子中,取出最右侧的那一个,拨开酒塞子,就要往梅师爷口中喂。

  公孙策本还想看看,梅师爷的下.身有没有也被那凶手下刀子,抬头擦个汗的功夫就瞧见墨麒往梅师爷嘴里喂酒,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拍墨麒的手:“道长!你做什么!?”

  就梅师爷这一肚子破破漏漏的样子,还给他喂什么酒?!

  宫九眼明手快,拿折扇把公孙策的手半路截住了:“这可是续命的好东西,若非道长,寻常人便是万金也求不得。要是给你打碎了,这一时半会的可不知道上哪再找一坛去。”

  墨麒已经将酒给惨无血色的梅师爷灌下了,凝聚着内劲的手顺着梅师爷的喉咙拂了一下,帮助酒水入喉。待酒液滑下喉结后,墨麒又以内力将酒液打散成酒气,缓缓引导着药力散入五脏六腑。

  几乎是立刻的,梅师爷惨白的面孔上便显出了几分血色,满脸的痛苦神色渐消,浮现起了几分微醺后的醉意。原本几乎没有什么呼吸起伏的胸脯立即上下起伏了几下,像是溺水的人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哇地一声吐了几大口淤血,才又恢复平静。

  ……这酒特么难道是什么太上老君的灵丹不成?!

  公孙策震惊地瞪大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梅师爷的面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不少,简直不敢置信,后脑的头发都要惊得竖起来。

  他不信邪地伸手,去搭梅师爷的脉搏,发觉梅袏原本微弱缓慢到几乎没有的脉搏,也渐渐起来了。

  公孙策手里的银针包都差点掉了,若不是墨麒还在运动助梅师爷疗伤,他简直恨不得扑将上去拽住墨麒的领子使劲摇晃一通:“这、这到底是什么酒?!”

  看起来和先前墨道长给他喝的,治晕马车的酒差不多少啊!

  …………难不成先前他狂吐不止的时候,墨道长就是给他喝的这种酒吗?!

  公孙策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和曾经某一刻的楚留香、胡铁花、赵祯……的心情,产生共鸣了。

  包拯一直在旁边无事可做,是将梅师爷的变化看的最清楚的。梅师爷吐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猛地跨了一步,遮住了梅袏的身影,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坐在大厅里的耶律儒玉。

  这般骇人惊闻的续命神药,被自己人瞧见倒还好,他们自当守口如瓶。但若是被这辽国七皇子看见了,那便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了。

  好在被包拯防备着的耶律儒玉,此时正托着下巴,满脸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并没有看过来的意思。

  公孙策求知的眼神实在火辣,墨麒只觉脸颊都要被公孙策的视线盯出个洞来。

  不过墨麒也确实并不是那么在意是否保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将这酒拿出来卖了。

  墨麒将梅袏身体最后一处淤血打通后,有了分神的功夫,便对公孙策道:“不是。先前与公孙先生你喝的,是一壶夏。这,是一壶春。”他毫无所觉似的直白坦言道,“一壶春有麻醉、续命之效,可延半月寿命。若是重伤时服用此酒,半月之内伤势痊愈亦或是好转,当可脱离生命危险。”

  公孙策先是抽气窒息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把抓住墨麒的肩膀,压低声音:“你是说——那岂不是——只要一直喝这酒,就可以长生不死?”

  墨麒看了公孙策一眼,就跟完全不知道公孙策为何这么激动似的,平淡道:“自然不可,这酒是不可续的。”

  等于说,只要你喝过一次一壶春,那下一次再喝的时候,便不会再有同样的续命效果了。

  但这也足够惊人的了。

  包拯亦是压低声音:“道长在江山醉中买的酒——”

  墨麒:“只有一天的效用。”

  包拯仍是不放心:“可若是有人发现了这一壶春之效,自然便会怀疑酿酒之人会不会藏有更好的酒,倘若他们派人来抢——”

  墨麒沉默地看着包拯。

  包拯话讲到一半就察觉出了不对,默默住了嘴。

  他这是想岔了。

  仔细想想也是。

  谁敢来抢劫江湖第二?

  疯了吗,还是没活够?抢到的酒怕是当场就得喝光了,不然都没法活着爬出江山醉。

  包拯看了眼在一旁冷笑着摇扇的宫九,觉得就算真有人能活着爬出江山醉,宫九也会帮忙再补一刀,顺手把他棺材盖儿钉死了,扔把火烧个干净。

  就在众人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的时候,展昭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两只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上,多了两个黑眼圈儿。

  公孙策医者仁心,即便瞧见了自家娃脸上顶着的两个黑眼圈,也依旧有条不紊地喊来了人,抬来支架,亲眼盯着仆人将梅师爷抬回屋内、不假他人手地妥帖安置好后,才转出屋来,拉过展昭细瞧。

  公孙策看着自家娃被打成了熊猫的两眼,心疼地问:“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方才那当真是白玉堂?”

  夭寿哦!展昭这么讨人喜欢,这是谁这么可恶,对展昭都下得去手?

  打人就算了,居然还打脸,还捣眼睛!

  展昭眼泪都给人打出来了,多半是被击中了泪腺。他边泪流不止边道:“真的是!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不记得我了,而且性格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一看到我追上来,跟发了疯似的提拳就打我!”展昭擦眼泪擦个不停,可越是擦,眼泪就流的越是厉害,简直成了个碰一下直淌水的泪包,抬着手揉眼睛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委屈,“你看给我打的!”

  公孙策把展昭直揉眼睛的手打开:“眼泪都流成这样了,你还揉眼睛,是不是想要把眼睛哭瞎?”他轻轻撑开展昭的眼皮看了看,“没什么事。你就别老碰眼睛了,等会我给你拿药包敷敷,眼泪就止住了。”

  公孙策边看边笑:“这么多年了,想要看我们展熊飞展大侠落个泪可是难得很,今日就给咱们看足几年的份儿。”

  展昭:“…………”

  公孙策:“不过若那真是白少侠,他又为何会打你呢?”

  开封谁不知道,展昭展少侠和锦毛鼠白玉堂是拜了铁把儿的好兄弟,关系好的简直能穿一条裤子。若那白衣人当真是白玉堂,他又为何会对展昭出手呢?

  “我也不知道啊。”展昭郁闷死了,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更不敢还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这美梦给打散了。白玉堂发疯他也就只有躲避的份,哪里敢打回去?

  说得再厚脸皮一点嘛!展昭是真心觉得,自己要是挨几顿揍白玉堂就能回来了,那他就是再挨一辈子揍也没什么所谓啊!反正他皮厚!

  而且,对打的时候,他分明能感觉到,玉堂的内力如今比过去要深厚了数倍,若是实打实地下死手,想要取他的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白玉堂却偏偏始终未下死手,那拳头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最多能有个一两成力就顶天了,落点更是统统避开了他的要害之处。

  再想想先前墨道长和宫九说的,玉堂发起狂来能把同行的影子人全都打的重伤吐血,而和他展昭打的时候呢?一场看似激烈的架打下来,仔细算的话,白玉堂给他留下的伤也就脸上这对黑眼圈了,身上那些被拳头、掌风击中的地方,根本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拳头掌风,简直就在和他小打小闹嘛!

  展昭深觉玉堂是对自己手下留情了的,弄得他一边挨揍,心里还一边甜滋滋的直淌蜜。

  白玉堂愈是看起来暴躁嫌弃,对比起他就用了一两成力的招式,就愈让展昭心里喜滋滋,这还手不就更还不过去手了嘛!

  ……不过这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小心思,脸皮薄的南侠展少侠,是绝对不好意思和任何人说的。

  “差点没把我眼睛捣瞎啰!”展昭故意说得惨,委屈巴巴地让公孙先生给他敷眼睛,“还好我还算扛揍,可最后还是追丢了……”

  但即便如此,展昭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直往上勾:“真的是玉堂,他没死!”

  “这倒难说。”宫九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

  ·

  ·

  众人半点不客气地把耶律儒玉一个人撇在大厅,都聚在书房,听宫九详说玉门关的案子。

  先时来的匆忙,包拯还没来得及听闻死而复生的影子人的事。宫九说完以后,包拯脸色大变:“影子人竟有如此之多?”

  “……”宫九顿了一下,怀疑包拯根本没仔细听自己说话,“能算得上高手的,也不过就是薛笑人。剩下的霍休、木道人,还有那些连名姓都叫不出来的无名小卒?呵,连点毒都抗不过,吃个毒汤就没了,算不得祸患。”

  包拯:“……”

  什么时候吃毒汤不死才能算高手了……你们江湖人对高手的衡量标准会不会太严苛了点。

  展昭急了:“那你们意思是,那些来找土果的就是影子人?玉堂也是影子人?”

  墨麒缓下语气:“来找土果的是影子人应当没错。不过看先前李虎收养的那个小异人,还有梅师爷这个情况,看来白少侠应当是保有一些是非观的,并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墨麒同一脸郁闷的展昭解释道,“他过往的记忆是被药物控制着无法恢复的,故而才识不得你。”

  展昭忙问:“那先前你说,那薛笑人是怎么被唤醒记忆的?”

  墨麒:“四肢被我斩断,应当是和他‘死’前的记忆重叠了,心神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方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展昭沉默了。

  包拯和公孙策也沉默了。

  白玉堂是怎么死的,他们还记得清楚,不过就是几年前的事情。

  为取襄阳王叛乱之证,三闯冲霄楼,于铜网阵中被万箭穿心而死,这死法就算是真的能唤醒白玉堂的记忆,也没人能下得了手再将往事重演一遍。

  “这……我看,既然白少侠被影子人救起之后也没有同流合污,更没有受人驱使,那先前的记忆,没了就没了吧?”公孙策试探着说,“便算是重活一世,倒也不错。”

  展昭的表情有点黯然。

  他想起曾经和白玉堂的初遇,想起曾经白衣如雪、快意恩仇的华美少年,想起那张骑在玉白高马上带着丝毫不惹人讨厌的傲气矜贵的面庞,想起冲霄楼里那具被万箭穿透血肉模糊的身躯……

  “……不过我看白少侠脸上那个血丝,还有那个红眼病还是得治一治的。”公孙策话锋一转,正经道。

  展昭原本沉郁悲伤的心情被公孙策这句俏皮话冲淡了些许。他噗嗤一笑,抬眼看到公孙策和包拯投来的暗含着关怀的眼神,心中一暖。

  他本就不是消极之人,很快便收拾了心情,振作精神,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没错,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玉堂,就这么毁容了我可不依。”

  展少侠摩拳擦掌:“道长,咱们可得赶快把玉堂从那些影子人手里捞出来,谁知道他们天天给玉堂吃的什么东西,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欺负玉堂,我今天看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脏的!”

  墨麒:“…………”

  那是因为他才救了梅师爷染上了血。

  按照先前李虎家的那个小异人的说法,白玉堂可是一生气就暴揍影子人,揍完拍拍屁股转身就走,那些被他揍成重伤的影子人还得跟上去的……到底是谁欺负谁了。

  “你可曾和他说话?”宫九突然问,“若是白玉堂当真保有是非观,还屡次出手相助的话,恐怕他的这般行为,影子人也容不了多久。他应当也有感觉,说不准会告诉你影子人容身之处呢?”

  宫九有条有理的分析:“先前那一次,白玉堂插手,留下了李虎家那个小异人的隐患,暴露了影子人的存在。再然后就是这一次梅师爷……恐怕梅师爷是发现了影子人的藏身之处,所以才被影子人杀人灭口的。”

  墨麒赞同点头:“看梅师爷的情况,应当是影子人本欲模仿陶知府的死状,想将梅师爷的死,栽赃到杀陶知府的凶手身上,却未料被白少侠这一插手,又暴露了其实是他们动的手。”

  即便白玉堂算是他们的头领,但这般屡次破坏计划,影子人又能忍多久呢?

  展昭呆呆摇摇头:“没有……他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他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我刚追出去之前,他给我指了地上的石子!”

  展昭忙把怀里的石子摸出来:“我当时没弄懂……玉堂指了一会就生气了,还把石子捡起来砸我,我就把这些石子给带回来了。”

  “…………”墨道长面色复杂。

  别人拿石子砸你,你不仅不砸回去,反倒还把别人砸你的石子揣着当宝贝似的带回来。

  墨麒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石子有何特别的吗?”包拯看着被公孙策接过来的石子,有些困惑,“看着好像和一般的沙石没什么区别?”

  公孙策眉头紧锁,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众人正围着一堆石子使劲看,宫九又开口了:“你方才,是不是说白玉堂从头到尾都没跟你说过话,只给你指了石子?看你没弄懂,气得拿石子砸你?”

  “啊,对?”展昭抬头,挠挠脑袋,“肯定是我太笨,玉堂才生气的。”

  展昭笑着笑着,居然还笑出了甜甜的酒窝。

  “……”宫九决定当做没听见展昭后面一句,“我是问,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

  展昭的酒窝慢慢消失了:“……是?”

  宫九:“你有没有想过,他没开口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他不能开口了?”

  宫九看着展昭突然苍白下去的脸,还是很冷酷地继续将自己的话说完:“比如说,白玉堂,他是不是哑巴了?”

  “不……不会吧,这,不……”展昭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他本能地抗拒这个可能。

  宫九:“还有性情大变……影子人所用的那药应当只有控制记忆之用,却不会有扭转性格之效。白玉堂变得如此暴躁,恐怕还另有原因……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原因。”

  其实未必非得宫九提醒,展昭才能发现这些异常。只是他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抗拒,不想把这可能性极大的猜测放到白玉堂的身上。

  包拯和公孙策的脸色又一次凝重了起来。

  正在这时。

  “报!”

  包拯收敛了神色,端回了肃穆的神情,看向门口穿着盔甲、脸色极差的贺副将,心中浮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进来,说。”

  贺副将的声音被压抑地很低。

  “——木将军,死了。”

  ·

  ·

  梅师爷遇难,木将军被杀,白玉堂复活。

  这三件事同时凑在一块儿,出发前还觉得人手阔绰的包拯,顿时又感到了久违的捉襟见肘。

  好在梅师爷是救回来了。公孙策检查了一下,大约是白玉堂出手及时,梅师爷的伤只集中在腹部以上,下半身还是完好的。他在帮助梅师爷缝合好了腹部裂口之后,又将梅师爷胸膛上被缝的线拆掉,都上好了药,众人才离开梅师爷的卧房。

  “展昭,你还是去白少侠给你指石头的位置,再看看会不会他指的是别的线索?”令贺副将立即把木将军的尸体送来府衙后,包拯对着一旁坐不大住的展昭道。

  这个时候,把展昭留在身边继续跟进案子,恐怕效果也不大。倒不如放他出去继续寻找白玉堂,若是白玉堂当时真的是想暗示展昭什么,展昭能找到他,说不准还能查到如今影子人在河西的藏身之所。

  展昭简直是忙不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一抄巨阙,抬腿就跑了。

  郎心似箭的很,活像生怕晚一步,白玉堂就能在影子人被欺负似的。

  公孙策从梅师爷的书房出来,表情有些发愁:“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他发现以后就急匆匆地出门,连人都忘带的线索放在哪。书桌、木柜上都整整齐齐的。”他惋惜地摇头,“可惜梅师爷现在还无法清醒,不然就可以直接问他到底查到什么,还有他在哪里找到的那些影子人了。”

  墨麒沉吟:“影子人没有离开河西,但也没有再主动继续杀人。要么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土果的熬制方式,要么是他们找到了土果的繁育方式。但不论他们找到了什么,定然是有个什么原因让他们暂时无法立即离开河西,才导致不得不停留下来,被梅师爷找到。”

  “先前那个土果人也说了,土果离开故居就会枯萎……或许是土果的繁育离不开河西的某种条件。”宫九的眼神在墨麒新换的、仍是他置备的烟灰色衣袍上扫个不停,心情的愉悦几乎连包拯等人都能看得出来,说话的声音都没以往那么冷硬了。

  公孙策被宫九这幅异于往常的模样震得浑身一麻,难以自制地走神了一下,在心底感慨了一声:这便是情窦初开的威力啊。

  宫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贺副将很快就带人,将木将军的尸体匆匆忙忙送回来了。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新的坏消息:“花将不见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公孙策惊愕的问。

  贺副将告罪道:“应当是木将军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还是瞧见他帮木将军出营帐倒洗脸水……但发现木将军尸体的时候,军中大乱,我一时未能察觉,是末将失职。”

  包拯安抚了贺副将,叫他回去尽快镇住大乱的河西军,待贺副将走后,才颇为不解地道:“木将军这又是为何而死?”

  他慢慢捋着思路:“先前陶知府的死,我们认为可能是曾受他折辱的人所为。可能是小倌,可能是士兵,亦或是其他……但木将军却从未对士兵们下过手,他又为何而死?”

  包拯觉得这讲不通:“还是说,这恰恰说明,凶手不是军中之人?但若凶手不是军中之人,他又是如何出入军营如无物的?亦或者……是先前询问之时,有小兵撒了谎,隐瞒了事实?可若是如此,花将又为何不见了?”

  公孙策顺着包拯的思路:“这么说来,我觉得还是有小兵撒了谎更有可能些。花将不见,或许就是因为他庇护木将军,做了木将军的帮凶,才被凶手抓走的。”

  “我们去处理祭祀之乱后,史副将可曾有人审问过?”墨麒突然问,“梅师爷所说三人,陶知府、木将军、史副将,如今已经死了两人了,最后的知情人便是史副将,他也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不错,说不准现在凶手就已经在去杀他的路上。”

  书房外,有人隔着窗悠悠地说。

  窗外的人还很有礼貌地拿折扇扣了扣窗沿。

  待墨麒推开窗户后,耶律儒玉打量了一下墨麒一身新的道袍,开口就是一通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的赞美:“古人云,‘尘埃之外,卓然独立,超然绝世,此上圣之所游神也’,今日我总算是见识到了。道长换上新衣,仪态真是越发俊美清贵,仙风道骨了。”

  墨麒还没发话,宫九就冷哼了一声:“这是我替他准备的。”

  “……”屋内的众人皆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预感到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爆发。

  耶律儒玉看也不看宫九,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盯着墨麒不放,一脸状若真诚的赞美:“……但道长本就生的轩然霞举,仙人之姿浑若天成,便是没有这些锦绣繁缛,也依旧是俊逸不凡。”

  “哦?是吗?”宫九的语气愈发危险起来。

  一场唇枪舌剑当即如着了火的蓬草,愈烧愈烈。

  反正宫九和耶律儒玉也不是当真着急破案这件事,两个冷心冷肺的人更愿意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一争高下,比如说——道长的衣服。

  根本插不进话的墨麒几次抬手:“……”

  他欲言又止了一会,突然发觉面前同样穿着白衣、同样拿着折扇、同样舌灿莲花针锋相对的两人,又一次让他想起了两只互相对挠的短腿猫,拼命想要挠走对方的空气,让对方闭嘴的模样简直出奇的相似。

  ……发觉自己居然又觉得这画面颇为可爱、甚至妙趣横生的墨麒,诡异地沉默下来,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开始对自己进行严厉地自我反省。

  包拯和公孙策:“……”

  包拯和公孙策看着宫九、耶律儒玉和墨麒的目光,不由地诡异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心想:原先还搞不太懂,这辽国七皇子非跑来大宋,还天天跟着他们转是什么意思。

  现在仔细想来,原来是他们自作多情了,人家七皇子跟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墨道长啊!

  耶律儒玉:“阿嚏!”

  墨麒没忍住一时鼻痒:“……嚏。”

  睿智如包拯,并没有出声劝架,而是清了清嗓子,刻意放大了声音,直接对墨麒道:“道长,木将军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和陶知府确实是一样的情况。现下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现在出府,去审问史副将?”

  墨麒的反省被包拯打断:“……嗯。”

  包拯根本没有管窗边那两个还在争执的人,带着公孙策、墨麒施施然就出门了。路走到一半,果然瞧见耶律儒玉和宫九都噙着冷笑,不看对方一眼地跟了上来,互相之间隔着十米远,简直宛如两个闹变扭的五岁稚童。

  墨麒:“……”

  墨道长再次心情沉重地陷入反省:……为何?为何我会觉得这场景可爱?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公孙策凑到墨麒身边,悄声用气音问:“道长,你先前是不是认识那个辽国七皇子啊?”

  墨麒摇头:“玉门关以前,未曾见过。”

  公孙策哦了一声,满脸不信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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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众人来到史副将狱前时,他正坐在草床上,有些惶急地抖着腿。

  一看到包拯,史副将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边,扑通给包拯跪下,边磕头便道:“是末将糊涂了!末将认罪,末将认罪!但求包相您一定要高抬贵手,饶过末将一命——”

  史副将毫无骨气地跪倒在包拯脚下,不断恳求着活命。

  耶律儒玉看着磕头不止的史副将,用折扇点了点勾起的唇角,暗含嘲讽道:“有意思。我大辽可从没见过这等事,更没见过犯下这等事,还有脸求饶的人。这来一趟大宋,我算是长了见识了。”

  史副将只管纳头便拜,头磕的咚咚响。

  驻守在他牢房外的河西军,脸色铁青,哗啦开了门后,就毫不手软地强行托起史副将,将他带到提审房。

  “木将军,今晚也死了。”包拯没有说别的话,直接就将最能撼动史副将心神的消息抛了出来。

  史副将才被河西军松开,听闻此讯,顿时一下软倒在地:“什么……”

  包拯一拍惊堂木:“你若是不想成为下一个,便最好将所知实情,如实道来。你和那两个已经死在停尸房里的混账,究竟都做了什么!”

  史副将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却没有说话。

  宫九冷冷地笑了一下:“陶知府的尸体,史副将见过吧?也不知道那凶手……是怎么割开陶知府的皮肉的,但愿可不是在他活着的时候。”

  史副将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宫九慢条斯理地道:“好好招供,说不准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好歹省掉生前的痛苦。你可莫要执迷不悟,非要先忍受一番酷刑,然后被那凶手活活羞辱折磨死,尸体还被弄成那副见不得人的模样……那就不值当了吧?”

  “我说!我说!”史副将听着宫九的话,浑身都直发麻,根本不敢想陶知府身上那种可怕又耻辱的伤痕,如果是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他身为三人中唯一还活着的那一个,即将面临什么。

  他立马就支撑不住了,根本没有半点铁骨铮铮:“在木将军从云南调到河西来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夫长……庞将军在时,管军纪管的严,我根本没有机会出去逛窑子,憋了好几来年。木将军调来河西军那天,我实在没忍住,就去了城里的南风馆……”

  史副将小心地看了眼包拯:“没、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新调来的木将军,还有陶知府,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同道中人……”他有点含蓄地道,“就是……在那方面有点特殊的癖好……”

  公孙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口问道:“除了在南风馆,你们是不是也曾经对其他人下过手?”

  史副将不敢隐瞒,畏惧道:“我和陶知府,曾、曾经对营里的小兵下过手……”

  “你们宋人还总说我们辽人畜生……”耶律儒玉在一旁呵笑了一声。

  “木将军呢?”墨麒问。

  史副将的头坑的更低了:“他就只在南风馆里快活过……他不是已经有个小男……”史副将被公孙策的一记瞪视吓得憋回了后面那个宠字,慌忙改口道,“他已经有花将了,自然不需要像我们这样还物色新的对象……”

  史副将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流露出了点抱怨的神色,似乎是在怨木将军不肯跟他们分享似的,看的公孙策几乎都想立即把那凶手放进来,让凶手把史副将给折磨死算了。

  包拯也极为不悦,打断了史副将的话:“那花将是不是被木将军逼迫的?”

  史副将瞪圆了眼睛,摇头道:“不,不不。那花将真的是自愿的,他天天跟块心头肉似的被木将军捧在手心上,据说是在来河西之前,就已经和木将军在一起了,来河西还是他大老远的主动跟过来的。”

  公孙策和包拯困惑地对视了一眼。

  那这说不通啊?

  宫九敲了敲牢房的铁栏杆,发出铮铮脆响:“那照你这么说,木将军为何还会被杀死?难不成,他和陶知府,都是被南风馆里的小倌杀死的?”宫九的语气危险了起来,“一个小倌,能如此轻松地出入河西知府衙,甚至是河西军营?”

  史副将一握拳:“当然不是小倌!”他望向包拯,“包大人,我说您别不信,这事儿,肯定是梅师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