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就来说说你正好会在此处的原因吧。”
面对荀彧的紧逼,一步步的贴近,玉玺瑟瑟发抖慢慢后退贴到墙上。
不好啊, 大事不好了啊!文若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霸道样子的?他不是温文尔雅的吗?!玉玺尚且不知,逼急的兔子都能咬人, 何况是被逼急的人。
被逼到死角的时候,玉玺嘴里“啊,这个嘛……”还试图找借口来解释这一切。
荀彧说道:“你的鞋子都是新的, 未曾沾上泥土。”
泥土肯定沾不上, 因为荀家屋内的地面铺着木板,而院子里人走的路又铺了石子路, 又没下过雨,路面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鞋子沾灰粘土。除非是从外面来才会沾上灰。
玉玺解释道:“因为我会飞啊。”飞来飞去肯定沾不上灰土, 除了飞快了头发会乱糟糟的。
“会飞?”荀彧皱皱眉, 他还没听过玉玺会飞。不过, 第一次见到玉玺成精,这倒是真的。联想之前在宫城时, 小玉说自己会飞也不算是骗人,因为她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把这个解释成飞也说得通。
“你说你是飞来的,那就飞来的好了,那你飞到这里的原因呢?”
荀彧又不傻,宫城离着他老家颍(yǐng)川颍阴远着呢, 玉玺专职是登基用,她没事怎么会跑到颍川颍阴来。路过这种解释, 他是全然不信的。
“这个……”玉玺已经慌了, 她的脑容量还不够跟文臣斗嘴, 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了!
子房说得对,千万不能说谎,一个谎要有千千万万个慌来圆。
玉玺都要哭了,她老实说自己就是一直跟着荀彧的猫又不会死,现在死要面子活受罪吧,承认怎么了,她就是馋他怎么了,顶多就是被打出荀家去。
心里门清的玉玺只能硬撑下去,毕竟谎话都说出口了。
“我要是说,我就是来打精怪的你信不信?”玉玺已经豁出去了,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砍的动你就砍啊!
死皮赖脸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仗着自己脖子硬,梗着脖子等着挨刀。
荀彧的叹息近在耳边,玉玺却吓得像是石头雕像一样,过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动作,只有他衣服上的熏香一直缠绕在玉玺的鼻尖,是她所熟悉的,那股淡淡的,有一丝甜味和土质的香气。
“唉,小玉。”这一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一声唤,唤的玉玺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玉玺看到的不是责备;荀彧也不再听见解释,他们看到的是充满了孤独;却宽容原谅了所有做一切的眼睛。
四季轮转,冷暖自知;伊人在旁,相依相牵。
“小玉,留在彧身旁吧。”
手中传来的热度让玉玺颤了一下,他们双手交握,她张了张嘴,那句“你怕我吗?”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再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如同曾经从子房眼中看到的一样,荀彧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眼眸温柔似水,静静的注视着……她。
“好。”
这一夜,荀宅一切安宁,只有荀彧的身侧多了一处暖源。
一夜无梦,迎来晨光。
荀家的仆从们一个个起床工作,他们一边整理着宅中的一切,一边迎接昨日吵闹的客人醒来,主事的几个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还躺在院子当中的那只巨大的长虫。等待着,又迟迟没听见唤声的主人书房打开门。
典韦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可这是在别人家做客,他又不能明目张胆要酒喝解闷,只能来到荀彧书房外,在院中拎起那条长虫摆弄来摆弄去。
曹操怕典韦闹事,一路不好意思的跟来,在廊下一边等荀彧起床,一边看着典韦,生怕恶来在人家做客的时候,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惹恼了荀彧。
虽说曹操管住了典韦的手脚,但是他管不了人家那张要命的嘴啊!
“阿瞒,你说当初那位大夫怎么说的,泡酒可用长虫?”典韦拎着这条大虫子,看上去对它相当中意。
只有曹操很头疼,“恶来,那是百足虫不是长虫。”长虫没有腿。
虽然,人总喜欢把厉害的东西用弱小的东西代称,但是,虫子终归是虫子,长得再大也不能成为蛇啊!
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屋里睡眠不够的吵起来了。
难得以人身与荀彧同床共枕,可惜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以说刚刚睡沉,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
玉玺双手撑起身子爬起来,阴沉沉的看了看睡在外侧还没醒的荀彧,迈过他,穿上鞋穿上昨日被脱的一干二净的青衣,顶着一脑袋睡乱的头发开了房门。
典韦见房门打开,还以为荀彧终于醒了,结果就见个小姑娘披头散发的看着自己,“哟,这不是荀先生的小媳妇嘛。”
以常人看,谁又能想到站在哪儿,好似及笄之年的漂亮姑娘,会是个都能当自己祖宗的精怪。
玉玺眯起眼睛,打量了那院中大汉几眼,问道:“你叫什么?”
“俺叫典韦,昨日是俺带你汉子去喝酒吃肉来着,怎么,跟你汉子打完了,还要找俺算账吗?”典韦只是开个玩笑,寻常姑娘听见他这话早就羞臊的关门,转身去叫家里的起床了,可他偏偏遇到的是玉玺。
玉玺轻笑,好似春风般,即便是顶着一头乱发,也带着起床的朦胧美。然而,大美人却说:“哦,来年怕是你的忌日了。”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不过,片刻呆愣的功夫,曹操就知道这句话该用在谁身上了。
荀彧被屋外的巨响和哀嚎吵起来,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见昨日刚成自己媳妇的姑娘,把以后是共事者的客人打成了单乌青眼的凄惨样子。
连都被打肿了,打得连自家人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玉快住手!”
要不是荀彧出声喊停,典韦的单青烟得变成双青烟。
就连上桌吃饭时,典韦都不敢相信,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力气那么大,能把自个儿按在地下揍。果然,阿瞒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对的。
撕,真疼。
只有曹操双眼发亮,怎么看对荀彧嘘寒问暖,就担心他吃不饱的姑娘顺眼。啊,不对,荀彧介绍过,这是他夫人。
“玉夫人好能耐,世人常说三分练七分勤,不知夫人拜了那位高人学的这般武艺?”
荀彧嘴里那口饭差点吐出来。
世人说没说过这句话他不知道,但是,曹大人管小玉那一顿捶叫武艺?快别欺负人家真正学武的了,小玉那叫蛮力。
“世人?”玉玺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拜师的问题她犹豫了,“师承啊……”她要说出子房的名字来,会不会把眼前俩位都吓死?不过,子房只教了她一点读书写字,武艺……剑术?她看过一阵子算学吗?
玉玺看了看荀彧,见他对此也很有兴趣的样子,细细思考了一下答道:“我师承伐桂书院,师父姓张,名……师山。”
不好明言子房的名字,不过,伐桂书院背靠相师山,子房隐居在此山上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但凡是读过百书,熟读历史的人都要因为玉玺的话抖三抖。
就连早已有所准备的荀彧都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看了看玉玺,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曹操时,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这一刻,荀彧只觉大事不好。
“原来玉夫人曾在伐桂书院读过书……”曹操面色发青,时不时抬眼在荀彧与玉玺之间打量。
这顿早饭他急匆匆的吃完,拉着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典韦,与荀彧告别离开了,临走也没像之前那样留下过几日再见的约定。只有一头疑惑的典韦,临走时要走了那条百足虫,说是要用来泡酒。
荀彧送完曹操回来,看见玉玺没心没肺还在啃点心的样子,头疼。
“小玉。”
一听荀彧唤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玉玺就知道又有事了,“怎么了?出事了?”
“嗯,你把曹大人吓得不轻。”荀彧叹息一声,见玉玺还没明白,提醒道:“你说你师承伐桂书院张师山?”
“……那个,他认识伐桂书院的教书先生啊?”玉玺只道完蛋了,“那位曹大人一定觉得我要面子在胡侃!”
荀彧摇了摇头,“他知道你不是在胡侃,他只会一夜辗转反侧,想着是怎样的人物,能在此朝代师承开朝宰相的张相。”
“……”玉玺吓得嘴里的点心都掉了,“他,他,文,文若,他怎么知道……”
荀彧解释道:“早在张相亡故后,相师山就改名为张师山了。”
玉玺呆住,“原来……是这样啊。”
被关起来的时间长了,她竟然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了……
“小玉,你别担心。”荀彧见玉玺皱着眉,以为她担心曹操的为难,安抚道:“一个张师山而已,荀家想要这个人在伐桂书院,他就会在哪里。”
可是……真正的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文若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师承子房?”
荀彧因为玉玺对张相的称呼皱了皱眉,他伸手轻轻触碰玉玺的脸,温柔道:“昨夜彧就明白。”
“吾是你的第一个枕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