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不放。”

  “为什么这时候又这么任性……哇,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被琴酒圈在怀里动弹不得的草薙看到所有人都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三日月笑而不语、赤井秀一咳嗽两声,安室透面色复杂,尤其是江户川柯南,他手里的茶杯都吓掉了, 差点砸到五虎退的老虎。

  始作俑者、身为组织万年忠犬的银发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又将草薙圈得紧了些。

  赤井秀一看到他警告似的锐利目光刺向自己,不禁有些惊讶,甚至莫名其妙产生了心虚。难道琴酒连自己的东西沾上其他味道都能嗅出来——好像不无可能, 他迎着那充满领地意味的挑衅, 不甘示弱回视。

  电光火石间,三日月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没事没事,柯南君,习惯了就好啦。”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恐惧的加州清光摸了摸小侦探的头,试图安慰, “你怎么一直在冒汗?需要开空调吗?”

  不不不完全不是空调的问题。柯南手一抖, 曲奇饼裂成两块, 心中万分纠结, 不禁佩服起因为对组织过敏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来参加会议的灰原。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和伏特加一起待在车底。

  “三日月先生,请继续讲吧。”草薙发觉自己完全挪不出范围,干脆放弃, “您所叙述的、关于裂缝的事情。”

  “不需要如此敬称哦, 特殊的审神者大人, 我不过是个旁观许久,如今忍不住想横插一手的老年人罢了。”三日月毫无说服力地撇开关系,杯中注入崭新的茶水,他看着澄澈的浅色液体回荡,笑眯眯道,“人类的世界是人类的世界,溯行军的战场是历史的遗迹,简单地形容的话,两边都不可以互相过多干涉。如果把战场的敌人完全不留任何地杀光,那段时空会崩溃,相反,如果向人类世界不知度量地引入溯行军……”

  他的眸子中闪过妖冶的光芒,叮,茶杯底部与茶盘轻碰。

  “那么人类的世界会崩溃,变成新的战场。”

  侦探因为这难懂的叙述睁大了双眼,仿佛在质询着合理性:“不管怎么说,这太超出常识了。”

  “因为这不是常识、也不是日常。”三日月从容地接过他的疑问,“我也是不存在于人类记忆中的虚幻而已。”

  他看到侦探满怀疑问地收回了目光,草薙支棱着侧颊,没有感情波动的音调总结着三日月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说,像是天平的两边,如果一直向这个世界输入另一个世界的产物——会被同化成另一个世界,对吗?”

  “不愧是我家审神者。”三日月好像并不在乎可能造成的结局,他愉快地称赞道,“就是如此,不断地输出会将这里变成异世界,而且必将愈来愈糟糕,甚至从这个世界也能孕育出怪物。这是类似于疾病传播的东西,并非靠蛮力就能斩断。”

  安室透皱起眉毛,脑海中浮现出异样的景色。虽然由于人类中也存在能力者的缘故,社会不至于直接崩溃,但多余的普通人牺牲总是避免不了的,出于保护者的立场,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三日月、前辈。”大和守安定打断了他,“如果由我们来守护人类世界的话,做得到吗?”

  他的眼里闪烁着从未见过的光芒,三日月愣了片刻,温柔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溯行军是否还和原来一样,它们的增长太快了。”

  “唔。你的意思是——”赤井秀一冷静分析着,“不能预料它们在这个世界的变异。”

  三日月的眸光又暗了些,不知是否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只消片刻,他便平静情绪,继续享用准备好的樱饼了:“没错。这个世界有人类在干涉它们的成长,裂缝存在这么久却没有扩大感染,原因是他拦截了那些存在,但结局会变得更糟……他将怪物变成了其他东西。”

  “束手无策吗……”

  缩小的名侦探低下头,苦恼地咬住下唇。他所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只要想到毛利兰会陷入危险,便发自内心感到不安,如果不能保护她,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殊不知银发男人有一瞬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随机若无其事地移开。

  草薙戳了戳他的脸,小声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琴酒感受着发顶柔软的触感,得到了能量的补充,焦躁的心情忽而变得平静,“那小鬼很困扰。”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他。”

  “只是有些相似而已。”

  琴酒疲倦般将头颅搁置在他的肩上,双臂转为环绕着他的腰部。柯南忽然反应过来,捂住脸,有气无力地问道:“我敢肯定你们已经忘了我是未成年对吗?”

  温热的吐息近在耳畔,琴酒冷哼了一声,注意到草薙的皮肤上浮现一层淡色的绯红,他反倒更得意了。

  安室透的眼神好似自家白菜被拱了般苦痛。

  “哎呀哎呀,留给年轻人的夜还很漫长呢。”三日月掩口,意味深长地拖着语调,他混杂了八卦与好奇的闪亮眼瞳完全昭示主人的心情,“可不能耽误了这大好月光,记得早点休息哦。”

  草薙无奈地听到他发出谜之笑声,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

  纯白的、纯黑的——

  青年的刀尖激荡起波纹,水波扩散开,好似将他困如囊中的蛛网,隔着妖艳盛开的千万说不出名字的花朵,他熠熠发光的金瞳镀上了暗红。单薄纤细的身子摇摇晃晃,他忽而回过头,露出恶劣且忧郁的笑容。

  “——三日月先生。”草薙叫住离席的付丧神,与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瞳对视,“鹤丸先生他,究竟想做什么?”

  三日月的眸间闪过惊奇之色,他抚着脸颊,苦恼得像个孩童。

  “他呀,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我睡觉的时候,他来见过我,我会被发现也是因为他那边的人通报了警方、让他们找到了我。”三日月微微歪头,“他大概想从那个人类身上得到某种技术吧,毕竟,我们之中最想见到前代的,是他哦。”

  “前代已经——”

  “是的。”三日月说着,“找不到灵魂,但保有肉体,某个人类宣称他的技术能让他得到新生,但我并不清楚鹤丸的真正目的,以他的性格不会相信这种交易。”

  付丧神注视着他,挂上温柔至极、仿佛要将人完全溺死其中的笑靥。恍惚之间,草薙从他的眼瞳中看到了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然而回过神来后又什么都不剩下。

  他行了一礼:“不必担心,如果是审神者大人的话,一定能够拉住他的手。”

  话语中有不可反驳的力量。

  “——嗯。总觉得不明白啊,完全不明白。”

  草薙慢悠悠地抱怨着,同时不满地看向琴酒,视线摇晃让他有些不习惯:“不过比起那件事情,为什么我会被阵先生抱回房间啊!”

  因为一晚没睡而迷迷糊糊的神经,在被抱起的瞬间完全恢复了活性,只记得离开时江户川柯南兼工藤新一小朋友那完全忍不住的眼神。他顿时觉得自己好似熬夜打游戏的高中生,被父母揪进房间勒令睡觉,虽然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他的家庭中。

  “你需要休息。”

  琴酒冷酷无情地打断他,将他丢在床上。

  其实我可以像永动机那样,一直工作到猝死然后继续工作,完美循环拿每一天的工资来着。草薙想了想,还是闭嘴没有说出来,他看着琴酒关掉台灯,暗自腹诽为什么他总是在黑色里穿一身黑完全不觉得热——但确实好看极了。

  草薙眨了眨眼,适应了漆黑。实际上已经将近天明,从窗外泄露出的只有过于柔和的微光,恰巧落在琴酒的银白长发上。它们四散开,有些紧贴着草薙的肩膀,他伸出手握住其中一缕,感受着它带来的触动,琴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的恋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们,陶醉得像是在抚摸珍宝,半晌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

  “阵桑。”

  琴酒挑眉。

  “月色真美。”

  刚说出口,草薙忽然有种绝望到要自割舌头的冲动,自暴自弃的直男在心中疯狂嘲笑自己的素养。实在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擅长人际交往,尤其是深入的那部分,伽蓝没有让他接触过正常人的爱、母亲是病娇……怎么想都不能作为正面教材。

  “噗。”

  “总觉得你好像在嘲笑我。”

  草薙闷闷地抗议道。

  琴酒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拥抱了对方,动作温柔到不可思议。他仿佛怀抱着一松手就会消逝的事物,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触感,至少现在还确实在他怀中,这个事实让他莫名安心。

  随即,冰冷的触碰拂上他的皮肤。

  一个吻。

  而且十分生涩、遮掩。

  草薙面无表情地试图拉起被角,奈何半天都没有成功:“晚安。”

  琴酒揽住他不安分的双肩,将头颅贴近他。

  “晚安,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