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玫转过头,只见伊万笑容满面,浅蓝色的眼眸像是阳光下的浅海海水。

  他专注地看着卿玫,认认真真地用怪异的语调喊她:“卿……玫……儿。”

  卿玫捂着脸:“求你了,把后面的儿化音去掉不好吗?”

  伊万眨了眨眼睛,开始用英语说:“好久不见,终于又见到你了。”

  卿玫吐出一口气,总算是能听懂他的话了。

  她“嗯”了一声。

  伊万:“你还会回来吗?”

  卿玫看着他。

  伊万揉了揉自己淡金似的头发,笑眯眯说:“我一直期望着还能在冰场上看到你。”

  卿玫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脆弱的脚裸。

  她说:“不会了,我不可能再出现在冰场上了。”

  伊万眼角下垂,温柔又悲伤地看着她,他说出一连串的俄语,虽然卿玫听不懂,但是那富有韵律感的声调让她明白,他似乎在对着她念一首诗。

  俄罗斯有着喝着烈酒,与熊战斗的男人,也有着像他一样会对着女孩子温柔念诗的男人。

  卿玫轻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笑了,用英语说:“祝愿你永远拥有美丽和青春。”

  咦?难道是她刚才猜错了,他不是在对着她念诗,只是在祝福她?

  卿玫笑了,“也祝愿你永远拥有美丽和青春。”

  伊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淡蓝色的月亮,朦胧又美丽,深情又静谧。

  突然,卿玫眼前一黑。

  她的眼睛被一双微湿的手捂住了。

  这人的指尖儿又淡淡的运动香水味儿,卿玫一下子便猜到了手的主人是谁。

  她无奈了:“王子厉……别闹。”

  然而,下一刻,她却感觉自己的脑袋枕在了什么热乎乎的地方,那处似乎还在隐隐跳动。

  是他的胸口。

  卿玫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脚趾尖儿在鞋子里局促地勾了勾。

  她面上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手朝王子厉的手腕捉去。

  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沿着她指尖的毛细血管爬满她的全身。

  她恨不得立刻松开自己的手,却还是先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眼睛上移开。

  然而,眼前已经没有了伊万的踪迹。

  “嗯?”

  卿玫下意识去找他,手腕却被王子厉反手握住了。

  她皱了皱眉,瞪向他:“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呢,小心被爆料出去。”

  王子厉满不在乎说:“那就爆好了,反正,我是在阻拦被怪叔叔拐骗走的教练。”

  “什么怪叔叔,”卿玫被他气笑了,“伊万才比你大几岁啊。”

  “再说了,他怎么就骗我了?”

  王子厉盯着她,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而你又说了什么。”

  “什么?”卿玫真的懵了。

  王子厉深深盯着她,开口——

  “我感到十分幸福,只要你抬起浅蓝的眼睛朝我看,眼中闪亮着青春的希望——那万里无云之日的蓝天。我感到十分痛苦,只要你垂下深色的睫毛不言语,你不知不觉地在爱着我,却羞羞答答地把爱情藏起……啊,心爱的朋友,祝愿你永远拥有美丽和青春!”

  卿玫的头皮都要炸开了,王子厉他在说什么啊!

  她微微垂下睫毛,却看到他按在椅背上的手指,关节凸出,手指细长,运动服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柔韧的手腕,手腕处凸起的骨头可爱又性感。

  她看到他手掌用力按住椅背,青筋在他的手背上一跳一跳。

  他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这就是他刚刚念的诗,蒲宁的诗。”

  卿玫猛地抬起头,却一下子扑进他眼中的星河。

  王子厉哑声说:“请不要对他说出这首诗,我受不了这个。”

  他一直隐藏的爱意汹涌澎湃,眼看着就要隐藏不住了。

  那股炙热赤诚的少年人爱火几乎要将她也一同点燃。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不经克制的感情就像是冲向悬崖的车,迟早会粉身碎骨的。

  他还这么年轻,才刚刚踏上成人组的比赛,以后,他会有很好的未来的。

  卿玫不能、不敢、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自毁前程。

  如果非要一个人保持冷静和克制,那就只有她了。

  卿玫猛地抬起头,冷淡说:“王子厉,你再这样就要去写检讨了,这是你面对教练的态度吗?”

  王子厉刚要开口。

  卿玫看到了他眼中的破釜沉舟。

  不对!不行!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

  卿玫立刻站起身,说道:“冰场试的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然而,她没等他回答,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站在场边的程诺身旁。

  程诺笑了笑,对卿玫说:“教练,这冰场……我滑的不顺。”

  卿玫立刻看向他。

  程诺看了一眼站在卿玫不远处的王子厉,朝卿玫伸出手,笑着说:“您过来看看。”

  卿玫到了入口处,仔细打量了一下冰场,这冰场没有任何问题。

  她又看向其他试滑的运动员,有不成功的,有成功的。

  她拍拍程诺的后背,安慰道:“别想太多,你再多试几次。”

  程诺点头。

  花滑这项运动不仅讲究技巧,还要讲究比赛时的状态,有些时候就很奇怪,明明冰场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偏偏几乎所有运动员都会在比赛时没跳好。

  就好像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别人的状态也会影响到自己的运动状态,假设开头的运动员没滑好,后面的运动员也会受影响。

  卿玫看了一眼原元。

  希望他能开个好头了。

  原元若是知道教练对他寄予厚望,肯定当场下跪,痛哭流涕说:“教练,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

  不论是紧张,跃跃欲试,还是充满自信,比赛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卿玫再次对他们腔调了动作要点,然后好好鼓励他们,面对程诺和原元还好,面对王子厉……她真是怕了。

  对待他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也只能努力拿出平常的态度对待了。

  男单短节目比赛在前,第一个上场的是原元。

  他的短节目是《happy》,前面表现的中规中矩,可在跳一个难度并不是那么高的后外点冰四周跳,他落冰时,冰刀不稳,一跐溜摔在了冰上。

  唉,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卿玫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专注地看着原元,争取不让自己成为原元的压力之源。

  当原元低垂着头,从冰场上下来的时候,卿玫第一个迎了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原元先是一懵,而后,几乎要跳起来了,慌张喊道:“啊!教练!”

  卿玫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一旁坐下。

  “没事,你滑的超棒,我之前给你说的几个要点你都注意到了,做的不错。”

  “可是……”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卿玫:“失误大家都有,一次失误代表不了什么,你在长节目中努力一下,说不定又能把扣掉的分加回来了。”

  她带着原元坐下,看评委现场给分。

  最后的分数果然不理想。

  原元垂着头,突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背被拍了拍。

  他疑惑地转过头。

  卿玫两根手指扯着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提,笑眯眯说:“Happy!”

  不知道是因为卿玫做的动作太过搞笑,还是因为什么打动了他,原元摸摸后脑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元的影响,第二个上场的一个运动员也在跳跃的时候摔了个起仰八叉。

  第三个上场的是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他若是能打破跳跃摔跤的魔咒还好,若是打不破,嗯,后面上场的运动员心理压力会更大的。

  伊万上场前,低着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闭上眼睛,捂住了脸。

  这是他在上场前常做的一套动作,据说这样能帮助他保持注意力。

  卿玫跟原元解释伊万这样做的原因,并对他说:“你也可以在上场前给你准备一个小仪式,这样能帮助你更快地进入状态。”

  原元认真地点头。

  伊万的短节目曲目是《pretty woman》,真是符合他一贯骚气选歌。

  卿玫看着他开场时,装作女子穿高跟鞋,以刃点冰,在冰上妖娆地走了两步,而后手指一挑,开始滑起来。

  美丽的女子你可曾注意到我?

  ……

  美丽的女子啊看看我可好?

  卿玫想象着歌词,看着他潇洒自如的表演。

  伊万已经可以说是现在男单的最高水平了,无论是从技术角度,还是从艺术角度来说,他都是无可挑剔的。

  卿玫刚跟原元吹完伊万,下一秒,伊万就打她脸了。

  伊万在跳后内点冰四周跳的时候,竟然落冰打滑了,虽然他并没有前面那两位摔得那么狠,也很快就稳住了,但是,这意味着跳跃摔跤的魔咒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