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额上青筋蓦地一跳:“你他妈给我闭嘴!”

  这人不是师弟,也不是小未,他是谁?

  “程言,你就这么讨厌我?”李冬行面露委屈,欺身向前,拨弄着程言大敞着的衬衫领口,“上回你被我搂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言脊背一僵,周身湿气让他想起了那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他气得手一挣,差点没拽倒了身后台灯。

  “上回……上回冬行喝醉……原来是你……”他胸膛起伏着,面色由红转白,过了好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出现多久了?”

  他一向以为自己无论何时都能将所爱之人和其他人格分开,万没想到,他竟大错特错。

  “别急啊,也没几次。”李冬行的掌心抚上程言脸颊,“那小子还在的时候,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随便现身。哦,说起来我还救过你一条命呢。”

  程言明白过来,那次闯进蒋尚贤家里的人,确实是这个陌生人格。

  他早就该发现的。那天在蒋家楼下,一见他就跑,还对他动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师弟?他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程言从没这么恨过自己。

  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恐惧比看着师弟躺在床上不知何时睁眼那会尤甚。

  “他……他在哪里?”程言低声问,语气不再愤怒,甚至带了一点乞求的意味。

  “你问谁?”李冬行眯了眯眼,低下头来,距离程言嘴唇不到一寸,故意呵着气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就是李冬行。”

  程言不假思索地否认:“你不是。”

  李冬行笑了一声,说:“你怎么证明我不是?程言,我可是记得全部的事情,比你熟悉的那个宝贝师弟记得还要完整。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是怎么遇见的,你给了我一个生煎包,对了,还挺好吃的。你妈妈做的汤就相当不怎么样了,她老不记得放盐。我也记得那架飞机,你为了捡它摔下了楼梯,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命还挺大。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言哥哥。你失忆了,可你还是愿意陪我在地毯上坐了一晚上。郑和平很会做饭吧?我也会做。我弄伤了手,你还追到工地上,要我回来。程言,你别不承认,你爱我,从过去到现在,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程言听他说着那些回忆,心中风雨大作,嘴上却语调平平地说:“我爱的是谁,我心里清楚,那不是你。”

  “你别骗你自己了!”李冬行声音里的得意劲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躁,他粗鲁地摇晃着程言的下巴,“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谁!这是我,我是李冬行!没有什么小未,梨梨,郑和平,还有那个话都说不清的蠢货,只要我来了,那些人格就再也不会再出来!程言,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师弟能治好病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好了,我全好了,我完完整整地站在了你面前,你怎么居然一点不高兴?”

  程言一言不发,他甚至不想看跟前人一眼。

  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多死一分。半小时前他好像飞在空中,如今狠狠砸到了地面上,脖子往下都陷在了泥里,每一根骨头都疼,却没法挪动分毫。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都是我,而你那个乖师弟已经不在了。”李冬行讥笑了声,拇指故意揉了揉程言嘴唇,“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假如我现在想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那小子还真傻,这么久了,居然能耐得下性子……”

  他的指尖一路下行,从程言的喉结落到锁骨,撩开本就敞着的衣襟,极为暧昧地划过胸腹,拨了拨刚才被解开的皮带扣。


  程言打了个激灵。

  李冬行顿了顿,说:“算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没工夫上你。”

  程言说不上是缓了口气还是更为紧张,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李冬行一边穿衣服一边沉着脸说:“我要去杀了韩征。”

  、无辜者(九)

  韩征……果然是韩征。

  这个人格到底与韩征有何纠葛?

  程言逼自己抓住这个问题,让大脑重新工作。假如他不这么做,他现在就仿佛跟一个死人没大差别了。

  李冬行穿好了衣服,在他跟前蹲下,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了韩征?”

  就算换了个芯子,这人似乎还是能一眼看穿别人心思。

  程言没吭声。哪怕他确实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也一点不想让这人有得意的机会。

  李冬行倒是无所谓,自顾自说:“因为他想杀了我。”

  他已经从沙发底下拖出了程言见过的那个黑书包,正忙着给自己戴上手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皮是垂着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明明是很平静的神情和语气,却说不出的阴森。

  放在以前,程言是怎么都没法从师弟这张脸上读出这种吓人气质的。李冬行长相其实算不上阳光,但只要一笑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会变成弯弯的月牙,既温柔又无害,就连路上的阿猫阿狗都格外乐意亲近他。

  眼前这个人,他笑的时候,眼神依旧是冷的。

  他和小未、梨梨、郑和平还有阿东都不一样。他就像一道藏在暗处的影子,从头到脚,丝毫不见白日的光明。

  他说要杀人的时候,程言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程言肯定不能眼睁睁真看着他用师弟的身体胡作非为。

  “韩征他做了什么?”程言决定套话。

  “他可做了不少事。”李冬行的上嘴唇微微皱起来,既像在笑,又像在讥讽,“说起来,我还是因为他才出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