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即川忍了许久才把手搭在了任逸尘的肩上。 

  “你站得稳吗?”任逸尘出声问道。 

  蔺即川被他吓了一跳,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悻悻道:“站得稳。刚才风太大了而已。” 

  任逸尘面上没有半点反应,心里却暗自笑了下。他操控着斩雪剑直直往前飞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蔺即川刻意压低的呼吸。 

  “冷吗?”任逸尘突然问。 

  蔺即川眨了眨眼,干笑道:“不会不会,很暖和。”说完他自己都想捶自己一拳了,明明凛风一下下刮在两人身上,他还睁眼说什么瞎话……蔺即川郁闷地打了个喷嚏。 

  没想到任逸尘不言不语,却悄然渡了真气过去给他。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那座自小居住的山头,郁郁葱葱的山林中可以看到几座挨在一起的青瓦平房,院子里一棵枝叶如伞盖的橘子树,上面还挂着青色的果实。 

  任逸尘和蔺即川下了地,踏在了久违的土地上,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两人一时都沉默着,只细细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 

  “师弟,你还记得么?你当年被师尊体罚的时候,每次都用剑气在门上乱划,”蔺即川走上前去摸了摸那扇被任逸尘折腾得千疮百孔的木门笑道:“我都帮你担了不少次了,你一次都没感激我,可真没良心。” 

  任逸尘咳了几下,脸上难得有些红:“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怪你。”蔺即川笑道。 

  两人推开落满蛛网和灰尘的大门,走进了院子里。 

  任逸尘忽然咦了一声。 

  蔺即川这才发现,十七年前他自树上解下来的那些橘子灯,都还原样堆放在桌子上,一盏盏都快干枯成了陈皮,沾满了融化又凝固的蜡油,看上去极其恶心。 

  “呃,我忘了打扫掉了。”蔺即川心虚道。 

  任逸尘抬起头,只见屋檐下也挂着一盏风干的橘子灯。 

  蔺即川见他不发一言,便道:“怎么了?” 

  “没有。”任逸尘居然难得温柔地笑了笑。 

  蔺即川打开了内室的门,立刻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屋内的摆设一点没变,只是蒙着一层灰。书架上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册,蔺即川走过去拍了拍书架,立刻腾起了一阵烟尘。 

  “不行,太多灰了!”蔺即川皱着眉头道。 

  任逸尘捏了个法决,凭空吹来一阵风,很快将灰尘扫出了窗外。 

  蔺即川拍了拍手戏谑道:“幸好你没对着我们吹。” 

  他抽下书架上的一本描红册,那是小时候蔺泓教他们写字用的,上面涂满了他与任逸尘稚嫩的笔迹,一横一撇一捺,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很多时候都是蔺泓抓着他们的手写的。 

  “诶,这不是你自己写的么?”蔺即川指给任逸尘看,那三个软趴趴的字明显就是小孩子依照字形“画”出来的。 

  任逸尘嘴角抽了抽:“找你要找的书吧。” 

  蔺即川于是开始专注地翻找起来,当他停下来打算歇一歇时,才发现任逸尘不知道怎么竟然不见了。 

  “这家伙又跑去哪里了……”他嘟囔道,翻开了一本很眼生的蓝皮册子。 

  他看了一眼,立刻就顿住了。 

  那上面满满的写着他的名字。 

  蔺即川、蔺即川、蔺即川……一个又一个,一遍又一遍,字迹从幼稚到沉稳,墨迹从旧到新。 

  他的手微微颤抖地抚摸着泛黄脆弱的纸张,仿佛能够投过这些纸,看到从前的任逸尘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时候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从来没有理解过任逸尘的心。 

  蔺即川将蓝皮册子塞进了衣襟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转眼间,暮色四合,蔺即川点起了灯,他还是没找到蔺泓留给他的最后一本儒门经典。但他也不想再继续找了,蔺即川拿着灯笼走到外面去,惊讶地发现任逸尘原来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那棵树上。 

  “喂……”蔺即川喊了一句,见任逸尘没理他,便也飞身上了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任逸尘看也没看他一眼,他手边摆着一个敞开的小纸包,里面是几颗黑不溜秋的东西。 

  蔺即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童年时期经常吃的酸梅糖。 

  “你……你刚才是出去买酸梅糖了?”蔺即川犹豫道。 

  任逸尘嗯了一声,侧过脸平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