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尘边松开水淋淋的头发,边剥下了袍角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绿色。

  他搓了搓手指,又嗅了嗅,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青苔是刚才他蹲在地上时不小心蹭到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雨却还是那样暴烈,蔺即川道:“不然还是坚持走过去吧。师弟,反正你全身都湿了,就麻烦你去驾车吧。”

  沐如杭摇摇头道:“不,还是我来吧。”

  三人撑着伞,勉强来到了马车处,沐如杭让蔺即川和任逸尘上了车后,自己也收了伞,冒着风雨驾起了车。

  他们艰难地穿行在滂沱大雨中,马走了一会儿就不肯再动,任逸尘也下了车帮助沐如杭赶马,但依然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道雪亮的闪电劈下,马匹受惊一跃而起,挣断了缰绳,一下子就冲进了雨幕中。

  “遭了!”任逸尘率先追了上去,等沐如杭反应过来时,他也已经随着马匹消失了。

  沐如杭急得掀开车帘道:“蔺兄,一匹马跑了,你师弟也跟着它不见了!”

  虽然看不太清路,但前方传来的马蹄声还是能让任逸尘紧紧跟上。他奔跑在无尽的雨帘中,街道两旁黑魃魃的,连盏灯都没有。

  不远处,马突然嘶鸣一声,任逸尘只听见了前方传来了马匹原地踏步的声音。

  他跑了过去,还未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脚踩在积水里,任逸尘低头一看,不由得浑身发冷——那竟也是一滩深红色的液体。

  马匹小声地鸣叫了几声又安静下来,在黑暗中不停地踱着步。任逸尘从衣襟中摸出一张蔺即川给他的火符,按照蔺即川教的那样以言咒点燃。

  由于这种咒火符不怕水,任逸尘可以举着它走在雨中。他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将火符移至了下方。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地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黑发披散,浸泡在泥浆与血水里,一动也不动。

  任逸尘蹲下去,试探地碰了碰对方的肩膀,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便大着胆子将那人翻了过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双眼紧闭,口鼻溢血,腰腹狰狞的伤口几乎要了她的命,但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在她身旁丢着一把折断的佩剑,还生着一片鲜绿的青苔。

  任逸尘丢开火符,将少女小心地背了起来。牵过一旁安静下来的马匹的缰绳,他的目光在那片青苔上停留了一会儿。

  蔺即川和沐如杭在雨中等待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任逸尘的身影。沐如杭看清了他身上的少女后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找马的时候发现她的,她受了重伤昏迷,但还有一点儿气。”任逸尘道。

  沐如杭便道:“那快点将她放进去吧。”

  帘子一掀,任逸尘将少女放在了马车里,蔺即川咦了一声:“这是谁?”

  “不知道,但她受的伤很严重,是我刚才在外面发现的。”任逸尘道。

  蔺即川帮忙将少女安置在了软垫上,当他拨开少女散乱的黑发时,突然震惊道:“阮少矜?!”

  阮少嫣三人因为暴雨的阻挡,不得不中途暂歇,在一家客栈住下了。

  他们只要了一间房,阮少嫣睡在床上,蔺采和薄脂打着地铺,将就着睡下了。

  深夜,木格子窗因为风雨的打击而嘎吱作响,吵得让人睡不着觉。薄脂便翻身起来,想要将窗户固定一下。

  他勉力推开被风吹得快要散架的窗门,一阵粗密的雨就泼泼洒洒地淋了进来。

  好不容易弄好了窗钩子,薄脂却发现怎么也关不紧那两扇窗扉,借着闪电的白光,他看到了生长在窗棱上的一小片青苔。

  “这里居然还有青苔。”他一边嘀咕一边剥去了青苔,顺利将窗门关上后就回去睡了。

  木格子窗上糊着的白绸纱,突然隐隐约约现出了一只手按在上面的痕迹。

  那手似乎水淋淋的,白绸纱上同样也染上了淡淡的水渍。

  一瞬间,那手又很快消失了,水渍却开始缓缓地移动,由上往下,来到了窗钩子处。

  啪嗒一声,窗扉被打开了,雨水也跟着泼了进来。

  一片青苔在木地板上蔓延开来,渐渐来到了阮少嫣的床前。

  那把放在枕头边的碧落剑忽现青光,铮然剑鸣过后,一切又重归于静。

  第二日蔺采醒来的时候,他立刻啊地叫了起来。

  “娘,你快看,这里怎么一夜之间长了好多青苔?!”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