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其它小说>志怪者(下)>第31章

  “少给自己贴金。”齐谐换了表情,嘲讽地哼一声,“今天钱助理去我办公室,开口就问你来上海的事。”

  “我来上海关她什么事。”

  “她说,谢家公子要查的事呢,牵涉到某些人,这些人背后的利益集团,恰好又和归心堂有点瓜葛。昨天的爆炸原是个警告,想让你就此罢手,谁料你还得寸进尺了。那些人本想弄死你算了,今日就要下手,结果发现你开着归心堂的车,便找上门来。钱助理让我劝你放弃调查,要那些人也不再追究,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事情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宇听罢,没有表态:“你怎么说。”

  齐谐满不在乎地展开报纸:“我说我跟你没那么熟,管不着你,他们该下手就下手,别弄坏我的车就行。”

  “这样最好。”谢宇说。

  “不过这也是场面话。”齐谐翻过广告页,“说实在的,你一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作对,孤军奋战的侦探扳倒大组织,这种情节拿来写小说都嫌夸张。——先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们这些浪漫主义者,热血上头就对生死置之度外,然而很多事不是靠神经核分泌的多巴胺就能解决的。”

  谢宇不为所动:“很抱歉,我不接受这种妥协主义的论调。”

  齐谐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对他笑了笑:“我在归心堂认识一个老教授,复姓欧阳,她五年前做了一个课题,叫做‘外溢度涨落控制’。简而言之,是以某坐标为起点,将其他坐标的正相关度用外溢数值表示,研究如何在对系统扰动最低的情况下,消去最少的坐标,以实现外溢总和的最小化。”

  谢宇等待下文而不得:“所以呢。”

  “所以我问她,这理论有何用途?她说用途很广,比如某人拥有一个信息,就被可视作起始坐标,他周边人群对此信息的了解程度便转化为外溢数值,通过这个理论,就能够算出外溢总和最小时,至少应该‘消去’哪些个体。”

  谢宇瞬间了解:“也就是说,这个理论是研究一个秘密外泄时,如何杀掉最少的人,以实现最大程度的封口。”

  “是不是很科学很人性化?”齐谐笑,“欧阳教授还说,后期引入的变量也得计算在内,一旦出现新的扰动因子,便要重新计算整个系统,以消去更多的个体。现在,风铁的个人死亡已经使系统涨落达到平衡,你若决意要当那个‘扰动因子’,就得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死者。——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会在意这些,毕竟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齐谐反讽地说着,将报纸递过去。

  谢宇略有迟疑地接下来,在不起眼的角落读到一则报导。

  今日下午三时许,某某住宅区内,一女子王某自六层楼顶跃下,不治身亡。邻居表示,王某的丈夫数月前死于车祸,可能导致其悲伤过度、自寻短见。据悉,王某留有一女,年仅五岁……

  读到这里,谢宇合起报纸,放回茶几上。他的脸色毫无变化,原本平整的纸张边缘却起了皱褶。

  齐谐望了望餐厅里正在摆桌的小桃,问他:“你是先吃饭?还是先生气?”

  谢宇将背影丢给他:“我先回房。”

  齐谐见他上了楼,接着是关门声。声音不大,不像摔上的;也不算小,有一个足够克制的力度。

  “谢先生不吃了吗?”小桃端上汤。

  “他有饱食感就够了。”齐谐洗了手坐下,满意地望着菜肴,“我们开饭。”

  客房台灯下,谢宇看着摊开的本子,原本引以为傲的调查笔记如今却成了一种讽刺。他心里清楚,朱太太的死不止是灭口,更是一种威慑,和爆炸案有着相同的性质。

  不同的是,这一次奏效了。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如果他再有什么动作,下一个死的一定是风铁的小女儿。——遥远的一把刀,架在一个无辜的人质身上,这完全超出了他控制范围,足以叫探知欲和好胜心通通让位。

  缓慢地盖上钢笔,关起本子,谢宇将它们滞留在桌上,将自己陷进椅子里。

  过不久,房门响了。

  没等他起身齐谐便开门进来,笑着走到书桌旁:“谢大少爷考虑得如何了?”

  谢宇丢出三个字:“不如何。”

  “哦。”齐谐了然,“那就是不想放弃,又找不着办法。”

  谢宇不理会他的揶揄,反问:“你看过风铁的《槲寄生计划》吗。”

  “没有。”

  “那是一本科幻小说,讲的是末世时代,各国人类为了保存自身进行的一系列战斗。其中,A国政府秘密执行了一项计划,代号‘槲寄生’,这个计划的内容就是整部小说谜底。为了破解它,我查找了相关资料。一些人类学观点认为,原始人发现草木冬天枯死,只有槲寄生青翠如常,他们就以为是万物把灵魂寄存在了槲寄生里,借此渡过死亡的冬季,等待春天的复苏。所以我觉得‘槲寄生计划’是一种人类灵魂寄存的隐喻,在小说中,风铁也多次提到了人体记忆胶囊、细胞冷冻技术这些线索,但是目前还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齐谐一边听着一边把玩桌上的镇纸:“这个证据可能出现在哪?”

  “风铁的存稿。”谢宇拿起笔记,随意翻过一页,“风铁的性格比较严谨,我相信他一定有存稿的习惯,如果找不到后面的章节只存在两种可能,一、它被人秘密地销毁了,二、它被风铁藏在了十分隐蔽的地方。这二者之间,我倾向于后者,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完全无法继续调查。”

  “完全无法……倒也未必。”齐谐言外有意。

  “怎么说。”谢宇问。

  齐谐自得地笑:“我知道存稿藏在哪。”

  谢宇难得惊讶地抬了一下眼睛。

  “走吧谢公子?”齐谐转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