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还有事, 傅先生再见。”那边匆忙地将电话挂断。
傅严亦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发呆了片刻, 嘴角往上动了动, 想要勾出一个笑容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做不到。
眼睫毛颤抖着,微红的眼睛转动,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傅二少站在一边, 舔了舔嘴唇,他能看出他哥哥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对, 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刺激到了他。
“哥。”
他组织了很久语言,才敢开口说话。
“出去吧。”傅严亦没有让他接着说, 而是用一种很漠然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傅二少看着病床的哥哥,感觉他好像灵魂被抽去一半一样, 一下子毫无生机, 他坐在凳子上, 打算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走。”傅严亦这次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
傅二少知道自己想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了,只能乖乖地出去, 走的时候还让哥哥注意身体, 而哥哥却没有回头看他,对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傅二少很担心,他还是不得不离开这里, 到外面后就四处去打听他哥哥和江抚明的事情,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后查到了他哥哥和江抚明同居的事情。
这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但是他去问人,没有人能回答上他的这个问题。
他哥身体不好, 小时候就这样了,爸爸说哥哥有病,经常给哥哥喝药,但是他每回都能看见哥哥偷偷倒掉,哥哥说他没有病,说药不好。但是年幼的他,只知道哥哥生病要吃药,便没有听哥哥的话,偷偷跑去告密,后来哥哥就被送走了。
听说去山上一个大别墅住着,有很多的朋友陪着他,他那个时候还埋怨过哥哥不要他了,明明说好要保护他一辈子的。但后面他长大后,才发现哥哥呆的那个地方是精神病院。
周围人都说哥哥病了,但是他觉得哥哥没有,哥哥没有病,而是大家都觉得他病了,明明是大家病了。
后面他才知道,他哥哥亲眼看到了爸爸和保姆在一起,所以才会被说成病了。
最后,哥哥真的病了。
因为喝药。
那个药不仅让他的哥哥身子亏损严重,精神上也受到了很多影响,他哥哥身体才会虚成这个样子。
他哥哥这个阑尾炎和头伤都不很严重,常人休息几天身体就会好转,但是他哥哥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还得留在医院观察。
他哥哥的朋友很多,这一病很多人都来看他了,最先来的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之后就是一些商业伙伴,在之后就是一些生意人。
哥哥每次听到门外说有人想见他,眼睛都会亮一下,但看到人后眼睛又会变得无光,露出一成不变的笑容,和人客套。
他知道哥哥在等人,这个样子谁都能看出来。
后面,马家的那位千金也过来了一次,外界都说是他哥哥的准未婚妻,他之前也是这样觉得,直到他听到哥哥和马家千金的谈话,才知道不是,只是商业合作而已。他觉得有些可惜,马家这位大小姐是真的好,配他哥哥是真的好。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他哥哥直到出院那天,都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傅二少在出院那天,看着站在窗外看人的傅严亦,还是没有忍住,出声问道:“哥,他会来吗?”
他其实想问为什么要等的,但是话到嘴边滑瓢了。
傅严亦看着窗外,夹着冷雪的风吹着他的头发,额头上贴着的一个小正方形纱布,在阳光下更白了些。
傅严亦将窗户关上,淡声道:“不会了吧。”
说完,还勾起了一个笑容,一个非常寒冷的笑容,让傅二少的脊背有些发凉,他哥哥的眼底的偏执,那是肉眼可见的。
他看着他哥哥走到病床边,慢理丝条整理自己的西装,最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
没有看他,直接往门口走:“出院。”
傅严亦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出院的,他这个院一住就小半个月,距离过年没有多久了。他出院那天没有让傅二少上车,而是自己开车走了。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情,就去找江抚明。
他开车来到江抚明拳击室的楼下,打开手机去打江抚明的电话,但是不管打几通,那边都没有打通过。
他停止了打电话,切换到聊天框,给江抚明发了一条信息。
【我来找你了,我们好好聊聊。】
往上翻,会发现在此之前,他已经给江抚明发过无数条信息,但是对面一个信息都没有,而傅严亦却一直在发。
傅严亦发完这条短信,看了一眼车内镜子中的自己,走下车直接往拳击训练室走。
他想要找江抚明说个清楚。
他想要为之前的话道歉,那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觉得江抚明要离开了,却还怀疑他,所以感到愤怒。
他承认,江抚明在他这里才不是什么玩具。
也许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喜欢上了对方,却不想自己陷入得太深了。
这些日子,躺在医院哪里都去不了,他发疯般想江抚明,明明每天都在想对方,他却觉得对方的模样在他脑中开始变得模糊。
他走到训练室,想着这次谈不成,见到人也可以。
而拳击室的那些人告诉他,江抚明已经半个月没有来这里了,而且已经暂停了所有比赛。
傅严亦一开始不相信,认为是江抚明想躲他编出来的借口,他失去体面的在拳击室找人,甚至翻看了监控,才发现,人根本不在。
对方消失了。
他知道对方是京圈江家的少爷,第一反应就是人回去了。
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怎么找他,他又去哪里了,真的回去了吗,可是京圈那么大,他要从哪里找去。
他扶着拳击室的前台上,身体发软,巨大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不在这里了,很久没有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去问问别人。”一个队友以为他还不死心,小声地说道。
主要是傅严亦大病刚好,原本穿得刚好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现在面色苍白,靠扶着东西才能站稳的样子,太脆弱了,好似风都吹倒。
“谢谢了,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傅严亦站直身体,最后脸上还是没有露出笑容,但还是点了点头,打算体面地离开。
傅严亦走出拳击室,外面正好下去大雪,傅严亦站在原地,还记得两个人一起看到雪的那天,他问江抚明过年要不要和他一起。
对方答应了。
他们根本连过年都没有撑到。
傅严亦将手插进口袋里,准备走进大雪中,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喊住他,回头看去,发现是拳击队的一个人。
也是他上次问问题的那个选手。
“那个,我看你挺着急的,我就告诉你,但是也可能不太准,我没有和别人说过。”那个人说道,舔了舔嘴唇,酝酿了一下才说道:“之前有人来整理江抚明的东西,我无意中在走廊听到,他们说江抚明身体不好,住院了,回京市了。”
“你要是真的有急事,可以去北京市找找,但是我不确定真假,可能是我听错了。”那个人呼出一口气,脸都鼓起来,润了下喉咙说道:“那我就走了,江大佬要是问谁说的,千万别说我哈。”
“我比他大,但是他挺怕他的。”那个人说完就离开了。
傅严亦连忙感谢,但是那个人没有听说他谢谢,一溜烟就跑掉了,看起来不想被人发现,应该是怕极了江抚明。
傅严亦站在原地,看着前面,喃喃道:“他们都挺怕你的。”
“我也以前认为我不怕的。”
一直没有笑出来的傅严亦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但是笑容不见底,眼睛里一片凄凉。
他也是怕的。
对方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就足够他害怕的了。
傅严亦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没有开火,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变暗,街边的霓虹灯闪烁。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蒋衍渊的电话号码。
他打了很多次,那边始终无法接通。
但是他没有停止,一次又一次接着打,他知道江抚明就只有这么一个好友,也知道那天他进医院的时候,这个人也在,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打了多少通电话,那边才接通。
“傅先生不好意思,刚刚太忙了,没有听见。”那边传来蒋衍渊的声音,没有往日的轻快,显得还有些拘谨。
傅严亦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一下没有一下,面色阴沉:“江抚明住院了。”
他以前说话,向来都是拐弯抹角的,而这次却单刀直入。
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
许久。
“傅先生说笑了,怎么可能,江抚明身体好着呢,就是家里有点事情,回去处理家事了。”蒋衍渊笑着打马虎眼。
傅严亦抓在方向盘上,声音阴冷:“北京市的哪所医院。”
来势汹汹的样子也让蒋衍渊知道了来者不善,躲不过去了,他那边也没有再笑,道:“傅先生,我也不知道,他住院了,但是那地方是保密的,我也不清楚。”
“我会找到他的。”傅严亦也没有和他废话,直接将电话挂断。
蒋衍渊看着被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傅严亦了,但是江抚明让他什么都不要说,他也不能说。
因为江抚明那么高傲的人,第一次低头求了他,就因为这个事情。
怎么都不能说出来。
蒋衍渊看着身后漂亮房子,抬头看到窗户有个身影,在他看过去就躲开了,即使是一瞬间的工夫,他也知道,那是江抚明。
他已经来这几次了,但是江抚明也拒绝见他。
这里是私人精神病院,里面还住着其他病人,江抚明自己选择的住院,或者说,他不选择也不行,他的失控现在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以前对方是见他的,但是在一次突然暴走的时候伤害了他,就拒绝见他了。
不过他还会再来的。
等蒋衍渊走了,江抚明又站到窗边,看着外面。
【江哥,真的不见吗?见朋友心情会好一些。】系统出声道。
江抚明摇了摇头,看着窗外:【不用了,你快点修复系统吧,按照原计划执行。】
江抚明口中的原计划,是在没有见到傅严亦前就说好的,如果他真的暴走不受控制,就去精神病院待着,靠他修复系统商城,得到解决方法
系统看着窗外,也没有再说话,想着蒋衍渊下次来的时候,在劝着江抚明出去看看人家,这样下去也太压抑了。
蒋衍渊后面又来了很多次,江抚明也不愿意见。
除夕这天。
江抚明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外看书。
突然他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要走,系统第一反应是蒋衍渊又来了,正开口想说让江抚明去见人,却发现他站在窗户边,没有动弹。
系统好奇地看过去。
雪地中,一个戴着红色围巾,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嘴唇张了张,系统看嘴型看出来了。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