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外面的东西仅隔着一个破门板。
俟青有些勉强地回答:“……不了,我刚想起来,这应该不是我的花,你送错地方了。”
“怎么会呢?地址就是写的这里啊?”外面的人说。
“我家里连花瓶都没有……”俟青回头,眼神扫过木桌,却看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个和之前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色陶瓷花瓶。
外面的人锲而不舍:“真的不是您订的花吗?”
“不是。”俟青做出肯定的回复。不管外面的花是房间主人生前订的还是游戏设定的,他都不可能突然冒险开门。
“可是,”那个人蹲下身,一双眼睛透过破洞看过来,幽幽地说,“您家里明明有花瓶哦。”
“哈哈,那个不是花瓶,那是我请这里的画家帮我画的一幅画,看起来很像真的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俟青迅速扯了个理由,反正只要把提问者的问题堵上就行,他管不了那么多。
外面的人听到这个回答也愣住了:“是这样吗……那她画技很不错啊。”
“是啊,哈哈。”
门外的人很快走了,留下一个觉得这个洞一定要修的俟青站在原地。
大概是站累了,他僵硬地动动手,往脖子后面一摸,全是汗。
他没想到这盛阳烈日的天气,居然会有东西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出来唬人,而且还差点唬住他了。
看来涉及到剧情的鬼怪们似乎不受天气和时间影响,这也更加说明这次的剧情更在意的是时间。他匆匆走回之前的位置坐下,拿出本子将这一条也记进去。
时间在继续流逝。
因为有目标在身,俟青四点多就吃过饭,也因此和大家错开了时间。
五点的时候房东还在楼下,俟青搬着椅子下楼,面对房东坐着,和他聊起天来。收音机里的杂音,某个广播电视台的音乐作背景,两人看似聊得很和谐。
房东知道俟青这是准备干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干,他就跟猫逗耗子似的,之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聊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我记得我之前说了过关条件,其实很简单,只要各位找到自己所在的房间就好,如果聪明一点的人聚在一起帮忙,这个副本很快就能出去。你现在问东问西的,有什么用么?”
他啧啧两声,故意奚落他这舍本逐末的行为。
俟青道:“这话不对吧,如果你当时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第一天晚上还死了人?”
“你说什么?”房东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些吓人。
“我现在怀疑,我们第一天所有人住的房间都是对的,而你说的是错的。”俟青淡定回复,一双眼睛片刻不离房东的脸,紧追他任何细微的动作。
“小朋友不能乱说话哦。”房东笑道。
俟青不理他的话,接着说:“首先,第一天我选的房间是对的;其次,之后我询问了三个人,实际上都没有找错自己的房间,并且没有与别人发生争执;第三,基本没人想换房间,说明大家都觉得自己的房间是对的;第四,唯二发生争执的人已经被证实了都没有选错房间。同时符合这四个条件,最后得到的选择组合并不多,尤其是在剩下的房间各有差异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有人死去?”
他的眼神很冷,冷静,理智,却被一丝泄露在室内的阳光渲染成黑夜灯火的颜色,轻抿的嘴唇展现出主人的不悦。
任谁被人这样戏耍都不会开心。
“我早该想到的,就在你第一次故意耍玩家的时候。”
他说的是玩家们刚进来的时候,房东借着人没到齐,告诉早来的玩家他身上没有线索,要他们全凭瞎猜过关。
实际上,被告知了“过关目标”的玩家的前两天,也完全是在摸黑前行。而且在他们还没摸到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两名伙伴。
而现在,旅馆的真面目别人顺着狰狞的一角揭开,露出下面黑洞洞的陷阱。
房东依旧躺在凉椅上,甚至闭上了眼睛,一派悠闲得意的模样:“反正只是你的猜测不是吗?只要你没有证据证明我说的是错的,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那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俟青捏住中指指关节,按压下心中的火气:“我会找到正确的过关条件的。”
就算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个看似和平实则凶险的副本里活下去,他都会尽力而为。
光线明明灭灭,虚幻得像烛火,如仅剩一口气吊着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沉下去。无意之间,房东第一次将视线认真落在一个玩家身上。
因为出了汗湿哒哒的粘在额头上不舒服,他今天难得将刘海全部弄开,整理成一个有些凌乱、又不失个性的发型。
作为一名男性,他的模样偏秀气,有一张不管是在哪个年代都会有小姑娘喜欢的脸。确切地说,看气质就像那种出来的矜贵冷淡、受过良好家教的文艺青年,看脸又觉得不仅仅是文艺青年,因为不喜欢晒太阳,那张脸总是很白净,没有一点痘印,直挺的鼻梁在温柔的暮光之中泛着光一样,像个高高在上、从云端俯视众生的冷漠的界外之人。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突然有些莫名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