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秘境‘失踪’。”

  三日后, 随这封意味不明的密信一同抵达断州浮月城的,还有一艘华丽巨大的云船。

  云船从天而降,驱使云船的浩瀚灵力震裂了浮月王宫北门前的土地,从船上走下来的人威压浑厚, 断州王亲卫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少主, 忙按下躁动的兵卫, 惶然行礼。

  但少主缩地成寸, 转眼就到了百丈开外, 亲卫还没来得及通知断州王,少主一行就不见了踪影。

  ——彼时,裴寒卿正靠在床边看密信。

  他一抬眼,便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义弟和时诩, 几人一对上眼神,裴寒卿率先安抚道:“无碍。”

  不幸之中的万幸,江纤尘虽遭逢此难, 大体却只蹭破了点血皮,没受什么伤。

  可许是被吓得狠了, 她一闭眼睛便会发抖,难以控制地掉泪珠子,裴寒卿喂了她安神的药, 又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三天, 她方沉沉睡过去, 此时她一手紧紧扯着裴寒卿的袖口, 眉头皱得很深,嘴唇无意识动着, 睡梦中也不安稳。

  无碍便好, 江冽目光微垂, 手在桌边撑了一下。

  一直沉甸甸坠在胸口的牵挂冷不丁消散,后知后觉的疲惫开始蔓延,竟然教他一时之间被压住了脚步,他索性坐在桌边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冰凉的茶水入喉,缓声道:“辛苦你了,照顾她三天,这期间她可曾对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时诩也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匆匆几步走过去,一手探上江纤尘的脉,用自己的灵力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裴寒卿好脾气地没介意,抽出了被江纤尘抓着的袖子,起身为时诩让位置。

  裴寒卿走到江冽身边,指尖一勾,桌上的茶水登时从壶中涌出,被他灵力控制着爬成一行字:“她说时崇绑架了她,再醒来时她便到了飞云宗,她顶撞了路缇霜几句,路缇霜便要杀她,还扬言要开战。”

  江冽注视着这一行小字,缓缓拧起了眉,他的嘴唇微动,须臾却只叩了叩桌面:“嗯,还有吗?”

  还有……裴寒卿突然想起江纤尘梦呓中念叨的“小太阳”,犹豫了一息,控制水迹形成新的字:“无。”

  “此事蹊跷。”江冽扫了一眼昏睡的江纤尘,皱眉压着嗓音道:“出去说。”

  数年前——大概是人族与魔族商议立不越关界碑那一年,少年江冽曾随魔尊访人族道盟,与飞云宗主路缇霜有过一面之缘。

  与其说路缇霜是来商议止战的,不如说她纯粹是来为人族镇场的,在他印象中,即便是划地盘立界碑等大事,她也全程不发一言,无动于衷。

  那时她的无情道便已大成,她整个人便如同一把行走的剑——而兵器,不会有任何感情,她懒得救世,亦懒得祸世。

  江冽看向裴寒卿:“你觉得,此事当如何看?”

  “开战。”裴寒卿顿了顿,轻轻摇头:“不对。”

  江冽笑了一声:“我亦如此认为。”

  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他拇指摩挲着食指,浓郁的晦暗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路缇霜修为深不可测,那时她若要带走皎皎,就连义父都难以拦住她,根本没必要与时崇合作,况且,她若真想开战,早在戮州王随你渡赤水攻妖族圣泉时,便带人族修士过不越关了。但我也不觉得她会骗皎皎。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

  裴寒卿想不通,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一定有什么关键线索被他忽略了。

  江冽:“或者说,她此番劫掠皎皎,得到了什么?”

  裴寒卿努力回忆着江纤尘的话,在想到江纤尘对他说生死一线,她眼前突然起了黑色的大雾时,眸光忍不住一凛:“黑雾!”

  江冽转过视线:“看来有必要叫醒皎皎了。”

  裴寒卿当即转身往屋里走。

  “等等。”

  裴寒卿脚步一顿,余光见江冽从纳戎里拿出个东西,随手扔进了他怀里。

  那是一方巴掌大的青铜鼎。

  裴寒卿打量一番,此鼎外型除了花纹繁复之外并无玄机,他闭目沉入神识,识海顿时被其中浓郁的灵气冲得清明,连年来停滞的境界竟隐隐有了突破之势,他飞快抽出神识,诧异地望向江冽:“秘境?”

  “这便是秘境本体神农鼎,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江冽道:“神农鼎乃举世罕见的神器,可助你化解断州灵气稀薄、影族生存艰辛之难题。”

  裴寒卿闻言,原本正要把鼎塞回去的动作蓦地停下了。

  他虽不在乎他的境界,但是他不能不管断州。

  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在收与不收之间无比挣扎,江冽云淡风轻地觑了一眼神农鼎:“礼物不能白收,我有事要求你帮忙。”

  裴寒卿凝重颔首。

  “有个人,需你替我照顾一段时日。”

  *

  时诩见兄弟二人谈完话,进门往床边走来,便起身站到了一旁。

  他不动声色观察裴寒卿——可惜,断州王早已不是心无城府的毛头小子,几乎在他视线探过去的瞬间,裴寒卿就已经卸下了那一副凝重的表情,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时诩一扬眉,厚脸皮地跟他对视,半点不心虚。

  江冽一道真气打入江纤尘额间,霜雪游走在她经脉里,江纤尘感应到这缕曾经多次救过她的熟悉灵气,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醒的太急,她眼睛毫无焦距,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抓,时诩忙凑过去握住她的手:“乖女儿,不怕了,爹爹和哥哥都在,没人能伤害你了。”

  江纤尘缓缓眨了眨眼,在看清那张和她七八分像的面孔时,鼻子一皱,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哥哥。”她哭着起身,抱住了江冽的脖子。

  江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就如同她幼时每次梦魇惊醒哄她那样,直到她慢慢镇定下来。

  江纤尘放开搂着哥哥的手,抽着鼻子抹着脸,朝时诩打招呼:“义父。”

  她眼睛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时诩心疼坏了,忙凑过去拿法袍袖口给她擦脸。

  “别怕,我在你身边,再没人能欺负你。”江冽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江纤尘点点头,颠三倒四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通。

  裴寒卿早便知道了,而江冽听裴寒卿讲过大致,二人便都没什么反应,时诩面色越来越难看,狠狠皱起眉头:“该死,那毒妇真当咱魔域好欺负么?乖女儿你等着,爹这就去飞云宗取那毒妇的首级!”

  “慢着。”江冽拦下时诩,继续问江纤尘:“你说最后关头看到了黑色的雾,紧接着便来到了这里,你可知那雾是什么,是支镜吟保护你的咒法么?”

  前几日的遭遇几乎成了江纤尘心里的阴影,江纤尘不敢去回忆细节,如今魔域顶级的大能都在她身边,她放下心去回想,那黑雾的触感如此真实,竟像是有温度的……

  她怔住了。

  “不是咒法,那就是镜吟!当时一定是镜吟本人来救我的!对了,镜吟曾在我身上放过一道符,说危险的时候可以换我们的位置。”

  “支镜吟……”江冽垂下眼睛,敛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支镜吟虽然蠢坏,但她待江纤尘却是极为用心的,此番若无这道置换符,江纤尘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我知道了。”江冽垂眸凝思半晌,冷不防问她道:“皎皎,我问你,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我?”江纤尘动了动唇,小心翼翼地看向哥哥,又看了看一样莫名其妙的义父和义兄,没吭声。

  她错在了哪里?

  一旁,时诩“啧”了一声,颇为不解:“她一个受害人,她能有什么错?”

  裴寒卿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

  江冽无言地看了眼他们。

  “时崇之所以绑你,是因你抢他的药。”江纤尘缓缓咬住了嘴唇,江冽淡声道:“若这药是他的救命药,你因此耽误了他的正事,他便是杀了你,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知错了,哥哥。”江纤尘想了想,此事确实该称一声报应,于是接下来的承诺便带上几分真心实意:“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

  小姑娘楚楚可怜,眼神清澈干净,江冽本就不擅长管教她,见状更是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摸了摸她的头,无声叹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时诩身旁,道:“义父,莫要急躁,你再好好想想此事哪里不对。”

  他一起身,裴寒卿便坐了过去,牵起江纤尘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字:“虽是你理亏在先,但咱们家人向来不讲道理,待过段时间,我便去抓时崇回来,给你出气。”

  江纤尘小心地觑了江冽一眼,扁着嘴轻轻点了点头。裴寒卿笑着探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然而就在此刻,江纤尘脑海里猛地浮现那日小荻与时诩的对话,教她瞬间僵住了。

  裴寒卿并未觉出异常,哄完妹妹就坐回了桌边,静静地等着时诩想通此事。

  时诩愣了下,心念急转,被江冽点通了思绪:“确实不对,路缇霜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一定不止是为了人族和魔族开战……”

  “她没必要与时崇合作,唯一的解释便是利用他当一把刀,她想要我族与妖族继续打下去。”

  时诩愕然道:“她想三族大战?”

  “不好说,但我倾向于此。”江冽抬眼:“义父,无论她到底想不想开战,我与寒卿都认为眼下这个结果——即支镜吟被俘,并不是巧合。”

  时诩抱臂倚在门边,细细琢磨他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她还想养鬼!”

  “若我猜得不错。”江冽顿了顿,问江纤尘:“置换符的事,除了你与支镜吟,还有谁知道?”

  江纤尘的眸光不自觉地落到时诩身上:“义父……”

  时诩:“……”

  时诩:“缚州王落符咒时,我也在场。”

  他话音一落,忽觉一道如实质锋利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冷汗顿时顺着时诩额角滑落,他顺着转过视线,对上了裴寒卿充满戾气的目光,裴寒卿手指微动,门框投下的暗影扭曲着朝时诩逼近。

  时诩百口莫辩:“我绝对没有与路缇霜勾结!”

  前几天他还在信誓旦旦地分析裴寒卿是最有可能给江冽下连心咒的嫌疑人,今天他就成了出卖缚州王的嫌疑人,真是天道好轮回。

  江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脸笼在暗影下,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就在裴寒卿控制的暗影即将爬上时诩衣角时,他抬了抬手,打破了这份剑拔弩张的沉默:“别急着内讧。”他微微侧过身,视线在屋内三人脸上巡睃片刻,轻轻勾起唇角:“若没记错,四日后便是人族的论道会,届时,我亲自去会会路宗主。”

  *

  魔族与妖族接壤处,被三族称作泰乡之地,平素连只鸟雀都不可见,此时此刻,却站着一众着玄甲战袍的年轻兵士,他们神情坚毅,周身灵气浑厚,手中兵器皆非凡品。

  为首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袍,长发松散地被一条发带束起,随风扬着,他面前,一道灵气屏障屹立在天地之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他抬手微微触碰,便有涟漪散开,他垂眸盯着涟漪消散处,眼中情绪难辨。

  逐衡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在想什么?”

  “在想,这道结界还能撑多久。”那人双手笼袖,侧过脸道:“磨磨蹭蹭,教我好等。”

  逐衡走到那人身边:“比不得青龙神君一身轻,我有家眷,神识离体时得再三小心,不能被发现了。”

  伏巽一怔:“你的身份……还在瞒着他?”

  “是啊。”逐衡没心没肺地点头。

  伏巽的表情有片刻一言难尽,没忍住,多嘴说了几句:“你瞒不了他一世,若他日后知道了,难免不会同你置气,何苦来。”

  “你多虑了,等不到那一天。”逐衡瞥开视线,凑近结界,漫不经心地道:“过几日我便会安排‘逐衡’身死,什么都不会给他留下。即便他飞升,也永远不会知道‘逐衡’是谁。”

  伏巽看样子还想说什么,逐衡打断了他。

  逐衡检查了一遍结界,确保万无一失,对伏巽示意:“没空废话了,走吧。”

  不等伏巽说话,他先进入结界,伏巽只好紧随其后,一众游神立刻隐匿身形在结界外四散开,严防恶鬼出逃。

  一道结界隔出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结界外只是荒芜,结界内,漫天飘舞的黑雾盖住了青天,罡风戾气打着旋地往人身上扑,远处,一道微弱的光直冲天际,成为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唯一指引。

  一进来,逐衡的耳朵里便灌进了千言万语,无数尖声嘶吼撕扯着他的识海,负面情绪立刻在他心中催生出躁怒的根芽。

  “凝神!”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他的额间,伏巽将一道清心凝神诀打入他的识海,压制住那些不祥的声音,随后布下一道防护结界。

  鬼道没有半分灵气,恶鬼之力又极为强悍,仅仅两个抵抗恶鬼侵神的神诀便几乎耗费了伏巽一半的力气,滴滴冷汗落到脚下的干裂土地里。

  逐衡扶了伏巽一把:“我如今没有神力帮不上你,你还能撑多久?”

  “至多一炷香。”

  “够了。”逐衡道:“去苦海检查完我们便走。”

  伏巽问道:“你联系我说苦海底的结界破了,此消息来源可靠么?”

  “神农鼎鼎灵所言,不确定可不可靠。”逐衡默了默:“无论可不可靠,我们都得相信。”

  围困鬼道的结界固若金汤,除了这个缘由,再没有什么能够解释恶鬼出逃。

  可若苦海底的结界真的破了,那便说明,当年玄武用生命打造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

  逐衡眯了眯眼,朝远处的光源走去。

  鬼道被结界关了万年,恶鬼们互相吞噬,强者生存,在鬼王身死后分裂出的八道恶鬼带领下,有灵智的鬼们已然学会了争抢地盘。

  距离那道光源——即鬼道的中心苦海愈近,鬼气愈发浓郁,恶鬼们慢慢朝他们聚拢,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仅仅不过百步的距离,他们走得甚是艰难。

  苦海是一处被黑雾覆盖住的深渊,虽叫作“海”,流淌的却并不是水,而是鬼王即便死去也不散的怨念,与被七情八苦吸引来的怨魂。

  悬崖峭壁之下,黑灰的雾气在深渊里翻腾,想要叫嚣着冲天而上,却又被压制着,只能在深渊拉扯。

  二人在苦海前站定。

  “我已感受不到玄武的余迹了。”伏巽垂眸望向苦海里翻涌的魂,良久苦笑道:“若今日不来,我尚不知封印已损坏得如此严重,可笑我死守鬼道结界,却忘了苦海才最该巡查。”

  逐衡知晓他的自责,安慰他道:“苦海危机四伏,即便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进苦海,这不是你的错。”

  光是从崖壁上插着的一把断刀上散发出来的,刀身锈迹斑斑,已经被腐蚀出大片缺口,仍顽强地用残余灵力镇压着苦海的恶鬼。

  逐衡看着那刀,片刻后屈膝半跪下来,远远伸出手,刀嗡鸣着飞向他掌心。

  独属于朱雀的赤金火光闪过,一排排咒文渐次亮起,衔接着刀的灵力封上苦海,爬到他们脚边的黑雾不甘地撤了回去。

  逐衡修长的五指抚过刀身,刀光在他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照出了两分茫然,明明清楚在恶鬼环绕之地不应当有情绪波动,可许多来自千年前的记忆还是排山倒海般朝他压过来。

  哪怕刚刚安慰完伏巽,他却也忍不住陷入自我怀疑:“你说,他们会不会怪我现今才过来。”

  修真界典籍记载,三千年前,四象神君为苍生平定了一场大浩劫,却没人知道,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玄武化封印镇在苦海底,白虎化结界把鬼道困在泰乡这一隅,他们至死不负神的责任,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

  伏巽想说“不会”,但他没资格替逝者开口。

  最终他只摇了摇头:“你想好了吗?”

  伏巽的思绪不由自主回到很久之前,曾经他也问过同样的话,当时逐衡未曾多言,转身就把自己封进第三十六重天,一封就是三千年。

  而如今,三十六重天的鬼被逐衡转化殆尽,恢复清明,他又要把自己封进苦海。

  逐衡放眼望向远方,抱着断刀起身:“想好了。”

  他没什么牵挂的,唯一的不舍便是江冽,但他并不打算把这段珍贵的相处记忆带回真身,毕竟一个决意与恶鬼不死不休的神,忌讳牵绊。

  至于江冽更不用他担心,江冽心性淡漠,也并不如何爱他,一定不会因道侣的死难过太久。

  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但兴许未来诸神祭拜他时,风会替他饮一杯江冽亲手敬的酒,仅此而已。

  “对了伏巽,这三千年之间,你处置过几位罪神?”

  伏巽微许迷茫地看向他:“我没有处置过罪神,只有你在一千年前处置过一位。”

  逐衡:“……”

  逐衡不敢置信:“我忙着吸纳转化恶鬼,居然还有闲情干这种事?我如何处置的?”

  “一千年前,你难得离开三十六重天休憩,恰逢一位后飞升的神利用天梯售卖成神资格一事败露,你当场便请出打神鞭废了他的修为,断了他的修行根骨,将他打回凡间,还一剑断了天梯。”

  逐衡心情复杂:“……”

  这么暴躁的处置,的确是那时被恶鬼缠身的朱雀神君才能干出来的事。

  “怪不得。”逐衡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怪不得有能力与鬼合作,怪不得知晓玄武化封印一事,还能哄骗住神农鼎鼎灵。

  “我知道了,先回去吧,待我此间事毕,九重天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顶着锅盖滚回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