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长这会一开就开了许久。
紫微带着长生逛遍了整个紫微观， 还去三清殿上了几炷香，实在等得心累，估摸着山上也没地方给他们住的， 索性先行下山。
下台阶的时候正好碰见云淡。
云淡：“咦， 紫微居士没看见我师兄么？他一个小时前就上山接你们了。”
紫微寻思道：“大概是中途错过了吧， 招待所还有地方住么？我有点困。”
云淡便笑：“当然有， 两家招待所都给我们包下了，走， 我带你们办入住去。”
山下就是大坨子村，说是村庄，因临近市内，其实颇具规模，不止有招待所， 还有个中型商场。这次大会包了两家招待所，规格大点的那家安排给了各道观的道士， 风清带紫微去的是小一点的那家。
天蓬他们睡了一会，现下正无聊，嚷嚷着要去山上逛。
云淡听师父说他们都是神仙，接触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一星半点神仙模样， 简直比宅男还宅男， 私下里是一点不信的，却不好怠慢，慢吞吞道：“山上在开会，各位不好随便打扰的。要不我带大家去泡温泉？”
“这里有温泉？”破军手机都不玩了， 双眼亮晶晶的， 显然很想念泡澡的滋味。
也不怪他，神仙们本就不习惯淋浴， 每每洗完总觉得浑身不舒坦，可怀念温暖的天池了。
廉贞讷讷问：“要钱么？”
他们很穷的。
云淡咳了两声，心说哪有这么穷酸的神仙，越发质疑他们身份了。他倒不怀疑是紫微行骗，紫微居士之前帮他们卖符也给道观赚了不少收入，而且长得这么好，怎么可能是骗子，只觉得紫微也是被这帮家伙蒙骗了的。
耐着性子道：“温泉店老板是观里的信徒，不收费。要去的跟我走吧。”
咸鱼神仙们雀跃不已，呼朋唤友要跟着云淡去泡温泉。
紫微也很心动。
他还没泡过温泉呢，也不困了，扯了扯长生：“要不我们也去泡泡？”
长生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
温泉店就在招待所不远，叫神仙汤，老板眼熟的很，紫微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云淡带了太多人来有些不好意思：“刘居士，这些都是观里的客人，还有池子么？”
紫微听这称呼便想起来了，这老板不是刘大壮的爸爸么。
呃，或者应该说是妈妈？
刘老汉才接手生意不久，依旧是一副庄稼汉的老实做派，“大冬天没啥子游客，里面都是空的，你们随便泡吧。”
他也认出了紫微和长生，黝黑的脸上浮出一丝涩意，目光闪躲地将客人引入汤池。
神仙汤内部很是别致，所有汤池皆是露天，周围白雪皑皑，唯正中几汪温泉热气袅袅。
紫微和长生进去的比较晚，神仙们早脱得只剩大裤衩了，扑腾着往最大的汤池里钻。
然而，不到十秒钟大家就捂着鼻子逃了出来。
“什么玩意儿这么臭！”
“肯定是天蓬，他好久没洗脚了！”
“哇我死也不要跟天蓬泡一个池子！”
大汤池里的天蓬满脸通红，强行争辩道：“一看你们就没泡过温泉，温泉原本就有臭鸡蛋味好么！”
破军凉凉道：“本来只有臭鸡蛋味，加上你的脚就是臭豆腐乳味了，还是陈年老配方，熏得我眼睛都疼！”
贪狼附和。
北斗七星嫌弃不已地扎进了隔壁稍小些的池子。
其他神仙也深以为然，三五成群各自占据了别的池子。
仿佛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所有汤池都被他们占满了。
紫微抱着浴巾有片刻恍然。
仙满为患，最空的只有中央的大汤池，可他实在不愿意去闻天蓬的脚气。
好在刘老汉也跟了进来，看了一圈四周情形，低声道：“店里还有几个双人的小池子雅间，我领你们过去吧？”
他说话时依旧不敢直视紫微双眼，紫微却偏偏看出他有话要私下问，点点头，拉着长生跟刘老汉去雅间。
雅间小池子离公共汤池很远，装修也别致许多，池底铺了层雪白的鹅暖石，周围还种了圈竹子阻挡视线。
紫微也不急着下水，坐在池边看刘老汉：“你想问刘大壮的事？”
刘老汉低下头去，好半晌才发出细微的声音，“我听观里的道长说，它被你们收养了……”
紫微翘了翘嘴唇，坏心眼道：“我们回去就把它炖了，别说，蛇汤还挺滋补的。”
刘老汉：！！！
刘老汉豁然抬头，双眼猩红，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们……炖了？”
紫微吧唧了下嘴，点头，“对啊，一条小蛇，爹妈不要的，不炖了还养着嘛？”
刘老汉愣在原地，眼眶中泪水逐渐凝聚，看架势，仿佛在读条蓄力准备跟紫微拼命。
到底是他几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虽然他视为耻辱不肯认，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仍旧令他近乎丧失理智。
长生皱眉提醒道：“可以了。”
他能理解紫微的行径，无非是为刘大壮抱不平，而今既已证实它生父仍然牵挂它，再唬人便不合适。
紫微撇嘴，“早知如此，当初为啥还丢弃孩子。单亲妈妈都能养娃，他怎么不能养。”
他见好就收，从手机里找到无聊时拍的刘大壮照片给刘老汉看，“我骗你的，没炖，养得好着呢，一个星期就得吃一斤苹果再搭半斤橘子。都会写字了，它算术还挺快，现在在我们店里帮着收银。”
刘老汉抱着手机热泪盈眶，好一会也不肯放下。
紫微：“要不我改天把它接过来还给你？”
刘老汉摇头：“我，我养不了……”
不说村里的风言风语，单说自家家人那关就过不了。
他猝不及防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大恩大德，我，我下辈子一定给你们当牛做马报答！”
紫微想不通自己只是养了条蛇怎么就是大恩大德了，无语地去扶刘老汉，“不至于这样。”
刘老汉不肯起，还想继续磕头。
紫微只好吓唬他：“你再给我折寿我就真把刘大壮炖了！”
刘老汉一僵，立刻起来，却又心里不安，转头就搬了一箱东西过来。
“给你们……”他怕紫微不肯要，扔下东西就跑。
紫微朝箱子里一看，刘老汉还挺上道，里头放了好几瓶自家酿的梅子酒，最适合泡温泉喝，还有冬天卖得死贵的水蜜桃和车厘子。
紫微伸手就想拿酒。
别看他酒量差，他还挺喜欢喝酒的。
长生眉心一跳，怕旧事重演，拦了拦。
紫微抱着酒瓶不肯撒手，在隔间柜子里找温泉托盘和酒杯，“这酒能有几度呀，我就喝一杯，醉不了的。”
全然忘了上回在酒店被三杯红酒灌醉。
但他这话说出来，长生也不好再阻止，眼睁睁看着紫微倒了满满一啤酒杯梅子酒，美滋滋地脱了衣服钻进汤池，边泡边喝，还招呼他一起下水。
长生目光不敢离开紫微的酒杯，下水时外套都忘了脱。
紫微将杯子搁在雪地上，凑过去扒他湿淋淋的大衣，哭笑不得道：“你这人怎么搞得跟没洗过澡似的，泡个温泉还要顺道洗衣服么？”
长生背过身去：“……我自己来。”
哟，这时候不好意思啦？紫微搓着下巴观赏美人脱衣，不时帮他拎一把打湿的长发，逗道：“你亲我的时候怎么就不害臊？”
长生脊背一僵。
他背部肌肉线条流畅，堪称完美，紫微虽跟长生同住这么久，却从来没见过他光裸上身，没忍住摸了一把。
评价道：“怪好摸的。”
长生僵得更厉害，声音也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你醉了？”
紫微笑喷：“我才喝了一口酒好不好！”
他隔着氤氲的水汽窥见长生耳背发红，身上皮肤也像染了胭脂似的白里透红，心里泛起阵古怪感，不再调戏他，靠到池子边上自个儿喝酒吃水果。
温泉水滑，泡得他浑身舒爽。
半杯酒下肚，可能是有些醉了，紫微竟恍惚觉得这情形似曾相似。
好像过去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跟长生面对面泡在水里。
脑海中的画面一闪即逝。
紫微愣了愣，问跟他隔着大半个池子的长生：“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呃，我是说在我带你回斗转星移之前。”
长生只低低回了一个字：“嗯。”
紫微端着酒杯凑到长生边上，闷闷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过来的太快，池子底下都是光滑的鹅暖石，长生怕他摔倒伸手扶了扶，一触即分，微微撇开脸：“我说过。”
说过么？紫微耷拉下脸：“你忽悠我呢，你可没说过。”
长生薄唇抿了抿：“十月九日晚上，客厅沙发。”
也是紫微记性好，一般人还真想不起来。
那天徐道长被小白一锅补汤药倒，紫微把床让给了师徒二人，只能跟长生挤沙发，还聊了几句天。
夜里长生说，他不继续修道是为了找人。
找到了。
紫微哑然：“所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
紫微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些生气，有些憋屈。
他没有一点过去的记忆，虽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遗憾，内心却一直渴望知道自己的来处。
而长生明明知道，却瞒了这么久。
若不是他问，他是不是连说也不会说？
戴在手上的玉戒被热水泡得发烫，紫微转了转戒指，叹息着道：“我以前肯定跟你有仇吧？”
哪有人会这样费尽心思瞒朋友，既然他们不是朋友，只能是仇人。
长生：……
长生垂目，紫微这样说也没错。
“是我伤过你。”
“啊？”
紫微没想到实情竟然是这样，长生这人看着高冷，其实脾气极好，温柔又细心。他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能惹毛长生暴起伤人？
自古大仇，就那么两种情况：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法制社会么，他要杀了人肯定早被逮进去了，不是杀父。那就只剩下夺妻。
紫微心虚地问：“不会是我抢了你女朋友，然后你暴怒之下给我打失忆了吧？”
长生表情差点没绷住：“……不是。”
他劈手夺了紫微的酒杯，“不要再喝了。”
自己却抿了一口。
紫微想抢回酒杯，“杯酒释恩仇懂不，你都喝了，再让我喝一口，我们就化敌为友了嘛。顺便你再说说你到底为啥揍我呀！”
他有些醉了，手脚软绵绵的，酒杯没抢到，倒是把自己死死贴在了长生身上。
长生眼眸深沉：“……紫微。”
紫微抬头：“啊？”
要给我酒了？
“当时便是你喝醉了，我对你……对你做了无法挽回的事，你确定还要喝？”
紫微张大眼睛：“就这样？”
长生皱眉：“还要如何？”
紫微攀着他肩膀将酒杯抢回来，松了口气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我又没残没伤，体检都挺健康。估计你也没揍多狠，失忆肯定是酒精摄入过量。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结了大梁子。”
长生：“……有些事伤在心上，若你想起，定会记恨我。”
紫微无所谓地摆摆手，闷了一大口酒，满嘴胡话：“酒后的事醒了就忘了，最严重不就是酒后乱性咯？我跟你讲，科学证明喝多了硬不起来的，而且酒后见真情，你怎么知道喝醉的人跟乱搞对象没意思。再说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至于酒后乱性吧？”
长生沉默地望着他，眼里近乎写着“就是这样”。
紫微吓得酒都醒了一半：“不不不会吧……我真跟你酒后乱性了？”
长生还是沉默。
紫微，紫微觉得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OS：他又泡温泉了，他又喝酒了，他不会又强X我吧？
缩在温泉池边，身体不敢动，内心蠢蠢欲动。
紫微：来啊～乱一发！
TUT不要问我为什么12点没更新，我刚睡醒就发现存稿箱设置的是2029年……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