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柏希亲自来西海,这里头有很长的故事要说,眼下罗议长儿子的婚礼遭遇意外,像他这样的外人,不便掺和罗议长的家务事。他对杵在自己左右身边的两个人说:“你们跟我走。”

  彼艾德将军欣然同意。

  唐安琪则是一脸不情愿,指挥官阁下的命令不可违抗,回机械城的计划瞬间破灭,他不知道要跟着谬柏希去哪儿,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临走之前,阿波罗仍然没有出现,唐安琪毫不犹豫地跨过警戒线,去到中心酒店里面找人,结果碰上一出父子反目的戏码——罗议长正对小儿子罗米亚痛下毒手,两脚就将人踹翻在地,倘若不是有人拦着,他还能不遗余力地再踹几脚,嘴里不停地骂着:“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管你哥的死活!”

  唐安琪在旁看得兴致勃勃,他大致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原来在刚才的爆炸事故中,罗米亚只顾着带着新娘逃跑,而罗汉菲脚步慢了一拍,不幸被吊灯砸中,身受重伤,目前已经被送往海绵彼安医院救治了。

  唐安琪暗自揣测,罗米亚多半不是罗议长的亲生儿子,在他的认知里,父亲是不会打儿子的,因为他的父亲就从来不舍得让他伤心。

  唐安琪继续寻找阿波罗,阿波罗也正在找他,两人很快就碰面了,见阿波罗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他就不忍心过多责骂了,只说了一句:“原来你还没死呢?”

  “安琪,我命硬嘛!”阿波罗挤到唐安琪的身边,嬉皮笑脸地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不是。”唐安琪摇头否认,尽管见到阿波罗平安无事,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高兴。

  “我猜你就是回来找我的。”

  “菠萝,注意你的嘴脸。”

  阿波罗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和脸,很端正,很英俊,很优雅。

  唐安琪问:“我交代你的事,有好好完成吗?”

  “安琪,我可没有偷懒,完全是按照你的想法去挑拨离间的哦。”

  “你要是挑拨成功了,还轮得到罗议长亲自动脚踹儿子?”

  “当一个父亲不喜欢自己某个儿子的时候,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是吗?”

  “当然啦!”

  “你都干了些什么?”唐安琪重新回到话题上。

  “这太难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阿波罗也很苦恼,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人类,他向唐安琪描述当时的场面,他确实让罗米亚和新娘见了一面,两人独处一室,这样互诉衷肠的大好机会,任凭新娘哭得梨花带雨,奈何罗米亚太不争气,宛如一滩烂泥扶不上墙,就连他这个阅历丰富的吸血鬼都看不下去了,“简直太过分啦!”

  “就这样?”

  “还没完呢,”阿波罗说,“正当我准备骂醒他的时候,谁知新娘忍不住先开口痛骂了。我怀疑罗米亚是个哑巴,因为不管新娘说话多么伤人,他始终一声不吭,老实说,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唐安琪若有所思。

  “还有一件事,安琪,为什么我们听到的八卦版本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

  “据你所知?”唐安琪真想把阿波罗的舌头扯出来,将话一次性全部抖出来。

  阿波罗点着头说:“罗汉菲是很疼爱他弟弟的哦。”

  “他的弟弟一大堆。”

  “当然是罗米亚呀,据我所知,罗汉菲很早以前就向罗议长提过不想结婚,结果当场被罗议长骂得狗血淋头,不结就滚出家门。”

  唐安琪懒得和阿波罗争论哪个八卦版本才是真的,他问:“这就是他疼爱弟弟的方式?”

  “疼爱是一回事,管不住自己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不矛盾。”与此同时,阿波罗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说,“安琪,其实今天罗汉菲最好的朋友并没有到场,可我不敢告诉你那个名字,怕你承受不住。”

  “说来听听。”

  “就是你的大侄子,唐萨龙。”

  听到这个名字,唐安琪果然相当生气,但他气得很平静,几乎没起什么波澜,更没有迁怒于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两人物以类聚才能玩到一起。

  见唐安琪是这样的反应,阿波罗还挺惊讶。

  唐安琪告诉阿波罗,接下来他要跟谬柏希去到一个地方。

  阿波罗惆怅唐安琪丰富且辛酸的单恋史,前有初恋哈密瓜,后有白月光谬柏希,还有旧爱英格利希神父,简直防不胜防,他说:“安琪,我不同意你跟他走。”

  唐安琪眉头一皱:“不是我,是我们。”

  在彼艾德将军的战舰上,他,唐安琪和谬柏希三个人,在一个议会舱内举行三角会议,并不是他们的关系像三角般牢固,而是因为他们坐成了一个三角形。

  本次战舰的目的地是隅京,不久之后,在即将更新的新版《宇宙地图》上,隅京将是帝国的疆域。战后需要展开心理疏导工作,恰好彼艾德将军左右逢源修仁行义,战后重建需要大量资金,而唐安琪是最有钱的人,这也是谬柏希带上他两的原因。

  唐安琪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论大会还是小会,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加上这里没有氧气椅让他瘫着听,他只能无比悲怆地想机械城,想干部们,想曼曼。

  “小唐将军怎么不高兴?”谬柏希问。

  由于本次会议只有他们三人,不需要讲究过多的规矩,彼艾德将军主动调和气氛,他说:“指挥官阁下,小唐将军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经历了一些不美好的事,我想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的。”

  “哦?”

  “昨晚宴会上小唐将军被色胆包天的罗汉菲下药了,幸好我及时赶到,把人救了出来,”彼艾德将军说,“我是看在罗蓝上校的面子上,才给了那小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唐将军孤身在外,要注意安全。”虽然谬柏希不怎么爱听这些八卦,但他对罗蓝上校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唐安琪冷眼旁观,不信眼前的这两个人是真的关心他,或许他们只想看他出丑。

  “小唐将军的警惕心太差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人下药了呢?”

  谬柏希突然轻咳了一声:“换个话题吧,我们谈谈罗蓝上校。”

  彼艾德将军丝毫没有察觉到指挥官阁下微妙的神情变化,罗蓝上校一个死人有什么可聊的,他继续围绕“下药”这个话题喋喋不休:“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小唐将军知道世道的险恶,就不会被下药了——”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谬柏希隐隐有些怒了。

  一时间,彼艾德将军也挺纳闷,被下药的又不是指挥官阁下,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惹得指挥官阁下生气了,以至于连这个话题都不能讨论了,随后他立马想通了,指挥官阁下这样做完全是在维护唐安琪的面子。

  “指挥官阁下,您想听罗蓝上校的事啊?那我们就谈罗蓝上校。”彼艾德将军连忙哄道,可他对罗蓝上校的事迹知之甚少,真的不知道从何谈起。

  唐安琪插不上话,单是静静地听着,他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指上的戒指,一会儿他的右脚踩在左脚的脚背上,一会儿又左脚踩在右脚的脚背上,任凭彼艾德将军一个人说得唾沫横飞,他也提不起精神,心中不断祈祷会议赶紧结束。

  一个小时后,会议还是没有结束,唐安琪逐渐心如死灰。

  唐安琪患上了会议综合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险些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和阿波罗在一起的时候,他勉强称得上健谈,说话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心情好的时候就夸夸菠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骂上几句,但在诸位同僚的面前,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否则就会闹出笑话。

  彼艾德将军说一句。

  谬柏希接一句。

  只有唐安琪感觉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唐安琪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神游宇宙,会议内容没有使他升华,反而让他产生了逃避的念头,他想念机械城的芭蕉,戎河海滩上的螃蟹,同时还用意念冲浪了几分钟,他不知道隅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没有菠萝最喜欢吃的鸡,如果没有,那就不能算是一个好地方了。

  趁此机会,唐安琪把结婚协议搬进脑中,他开始一本正经地琢磨着如何修改结婚协议上不合理的内容,全是阿波罗要求他,按理说他也应该对阿波罗提些要求,否则婚姻就不具备公正性了。

  被唐安琪心心念念的菠萝,此刻正蹲在门口和彼艾德将军的小副官聊天,他能说会道,不卑不亢,和谁都能攀谈上几句。他和小副官都有着聪明的头脑,两人相见恨晚,加上他们所扮演的都是操心的角色,所以更能体谅对方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