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瘫坐在2F的住宿区红毯上, 满头大汗,捂着胸口拼命地喘息。
在池昱被拉进通风口的那一刻,他们几乎连停歇都没有的就拼命往上爬, 直到看见了二楼廊灯的光芒,这才意识到他们终于逃脱了怪物的追捕。
那东西身形太过巨大, 爬不进通风口这样的地方。
池昱是先缓过来的那个, 但在他伸手去扶邱晓蓉时,妇女的脸上却闪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我刚才……”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下一句话给说出来。
但在见到池昱完全状况外的表情时, 她便安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旋即继续开口道, “我刚才感受到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把你从通风口下推了上来。”
池昱一怔, 知道邱晓蓉说的是怪物在底下帮他的事, 但当时自己让她闭上了眼睛,所以他猜测对方应该没看到什么。
“是我踩着怪物的脑袋自己借力上来的。”关于闭着眼睛说瞎话这件事,池昱有着资深的整整三个副本的经验。
好在邱晓蓉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失踪的儿子一样,她认为池昱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生, 肯定没什么城府, 所以此刻对于他的话术也表达了百分百的信任。
但生怕对方还会找些什么篓子来怀疑自己,池昱赶紧转了个新的话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你不怕死吗?”
其实这也是他刚才在通风口被怪物抓住时就想问的问题。
看到对方犹豫的目光,邱晓蓉表现的很淡然, 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 她帮助池昱的那份热心显得太过于执着与突兀, 以至于对于任何一个陌生人来说都过分亲密, 只不过池昱并没有排斥的太明显。
她动了动起皮的嘴唇, 眸色幽幽黯淡了下来,“……你知道我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邱晓蓉属于经济条件一般的那种家庭,她的丈夫在平淡的生活中遇见了对他而言的第二春,两人便早早离了婚,只剩下挣来了抚养权的邱晓蓉与她的儿子相依为命。
孩子去年刚高考完升上大学,正是人生大放光彩的时间。
学历高了,认识到的人也会变多,毕竟光一个班级就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同学,也必然会在人与人之间发现各种差距。
在各种用着名牌与奢侈品的舍友之间,浑身价值不过一百块的男孩子便产生了年轻人的攀比心,但可惜的是,邱晓蓉连供他上学都需要攒很久的工资,更不要说买上一双几千块的球鞋。
“我记得那天,他打电话问我要钱,我们隔着电话线吵得很激烈。到后来,他说不认我做这个妈,我也置气说以后再也不会管他的死活,然后我们各自挂了电话,整整几个月没有联系,他也没有回过家。再后来的时候……”
神明的游戏出现了,他的儿子是第一批在电视上被挂出照片的失踪人群。
邱晓蓉讲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无比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说不管孩子死活这种话,又为什么要和他赌气,一个电话都不和他联系。
如果自己去学校看望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她的儿子在游戏里失踪?
而现在她也被拉入游戏,又是否是神明也觉得她罪恶,要向她降下神罚呢……
听完故事的全部,池昱抿唇,在第三个副本中慢慢学会了共情的他,在此刻居然也能了解邱晓蓉的感受。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学着曾经其他人鼓励他的样子,说:
“没关系,很多副本就是又臭又长,时间还和外面的世界不对等。你的儿子肯定还活着,现在一定也在拼命寻找你的踪迹吧。”
少年的话语意外地起到了一点鼓励的效果,当然他的眼神确实真诚,几乎让邱晓蓉觉得他传达的就是神明的意思。
感受到些许温暖的她礼尚往来地问了一句,“你呢,喜欢自己的妈妈吗?”
池昱一惊,没想到自己难得的温柔换来的却是“你没妈”的痛击,虽然邱晓蓉确实是无心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就算自己在这些副本里学会了很多曾经没有的感情,可那些丢失的记忆却依然没有丝毫回溯的意思,他的大脑时至今日还是一片空白。
最后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得一脸单纯道,“不知道呢,可能会喜欢吧,毕竟我没见过她。”
邱晓蓉:“……”
什么孩子出生到现在会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
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邱晓蓉登时噤声,她担心继续询问会伤害池昱更多,便赶紧如池昱所愿地扯开了个更远的话题,“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怪物还在底下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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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本轮游戏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池昱手机显示的时间虽然不准,但流逝的速度还是和副本里一样的。
他和邱晓蓉飞速行走在二楼住宿区的走廊上,柔软的地毯大幅度减轻了脚步声,让他们可以一边根据楼下怪物的声响来辨别它的位置,一边借此改变自己的方位来躲避它。
不过池昱没走几步,脚下的地毯忽然传来谁的惨叫声,把他吓得差点原地起跳。
“我去……疼死我了!”一个穿着花衬衫与夏威夷短裤的背头男人从走廊尽头的地毯处爬了出来,然后伸出那只被池昱踩红了的手背同他指责,“你走路不看路呀!”
小少年无语地挑挑眉毛,“你要感谢我,得亏踩到你的是我,如果是怪物,你已经变成一团肉泥了。”
“你可别胡说,我刚才隐蔽的那么完美,怪物发现不了我!”背头男人双手叉腰,正为自己的隐藏技术而沾沾自喜。
当然池昱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没发现这家伙是因为自己一心只想着怪物在哪里,而且那牛头羊角的巨兽要是真不知不觉地踩上来,他应该会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吧……
“啊啊啊——!!”
池昱刚想到这里,楼下又应景地传来谁的尖叫,知道是怪物发现了其他玩家,几个人登时罪孽却又一身轻松地趴在了走廊的窗台,往甲板的方向努力窥探。
只见一中年男人从大堂的玻璃大门后狂奔出来,他一路跑上了甲板,又在到达尽头时看到脚下不断翻涌的海面而伸出双手紧急刹车。
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身后的钢地板传来“咚咚”的巨响,怪物也在此刻慢慢步入夕阳残虹色的光芒之下。
它头部羊角的阴影在夕阳的拉伸中如一柄随时可以刺穿男人的利刃,停留在他的脚边化作一枚弯弯的镰,将他牢牢地“钳制”在内。
无需怪物靠得太近,这样的威压已经足够对方双腿发软,不敢移动一步。
“哎呀,这家伙真惨,还有五分钟不到,游戏就能结束了。”背头男的语气听上去是在为出现了替死鬼而感到幸灾乐祸。
但池昱偷偷瞄了他一眼,却发现这家伙满头冷汗,脸色惨白的样子,会说出这种话恐怕完全是为了压抑住心底对那非人类巨兽的恐惧罢了。
与池昱他们一样在围观游戏的玩家还有许多,因为他们深知怪物只会抓捕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所以在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们纷纷躲在附近探出了脑袋,好奇这最后五分钟的生死竞速中,那位倒霉玩家是否可以逃跑。
中年男人被怪物逼进死角,他双手紧紧扶着甲板上的围栏,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身后浪花汹涌的海面,似乎在构思自己是否有从水路逃跑的可能。
并且幸运的是,在他不间断地斜视中,居然真的被他看到了一艘用绳索捆绑在甲板下的救生汽艇,还是充好气的状态!
这简直就是神明专门为他准备好的逃脱通道啊!
神明在眷顾着他!
“妈的,拼了!”中年男人忽然叫骂一声,拽过了甲板上那对情侣遇害时丢下的斧头,然后转身趴到扶手旁,拼命地挥砍捆住汽船的绳索。
本就在风雨中慢慢腐朽掉的麻绳根本遭不住斧子的砍与割,不出几秒钟的时间就彻底断裂。
而怪物当然不会允许他逃出自己的掌心,它愤怒地咆哮,连肚皮上的血管都根根暴来,狰狞万分。
但人在大难临头前真的可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当怪物狂奔到男人所在位置的那一刻,对方早已经抱着断裂了绳索的汽艇,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柔软轻盈的汽艇为男人减缓了一部分坠落时的压力,他虽没有正好在船内着陆,但因为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汽艇的边缘,所以在掉入海中没多久就很快自己爬了上去。
“他逃掉了吗……”池昱吞了口唾沫,无比紧张。
此刻距离游戏结束还剩下最后两分钟的时间,但怪物却一直站在甲板的尽头处,它双眼紧紧盯着底下在海面上漂浮着的男人,毫无就此收手的意思。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广播里传来神明戏谑的笑声,祂说游戏结束,然后怪物转身,在已经缓缓暗下的夜幕中消失在了甲板另一侧的走廊尽头。
“哇哦!!他成功了!”看到了这一幕的玩家们纷纷欢呼起来,好像那个逃脱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一样。
但比他们更加兴奋的是那位幸存者本人。
他似乎找到了离开副本的通道!
游轮体积虽然不及电影中的那么浮夸,但光回到甲板就有接近二十多米的高度,而男人一点都没有担忧自己会爬不上去的意思。
他忽然转手一拉船艇的马达,漂在海面上同其他还被困在游轮里的玩家高呼起来——
“哈哈哈!!大家再见啦!我要从这里出去找个新的岛屿,只要没有怪物追捕,我一定可以苟到游戏结束的!”
他说完,帅气地把汽艇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向着太阳落下的海平线快速驶去,只留下其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玩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瞠目结舌。
“我靠,他怎么这样子!就这么丢下我们逃跑了!?”背头男在池昱身边叫骂起来。
“这里救生艇还有很多,我也要这么干!”大堂处也传来了其他玩家的声音。
一时之间大批玩家涌上主甲板,他们霸占着救生艇的位置,争抢着那把斧子,试图都用那中年男人的方法离开游轮来躲避追击。
“那是什么!?”
但忽的,有人靠在扶手旁望着远处尖叫起来。
只见在那还未被男人开出去多远的汽艇边,一抹巨大到堪比游轮的阴影正缓缓浮现在海面之下,如一张来自于深渊的巨口把那身处水中央还完全还不知情的男人给幽幽包裹了起来。
随着一条滑腻且覆满了吸盘的巨型触手从水下升起,飞溅而出的海水如暴雨般骤然落下,浪花疯狂动荡,几乎让游轮都跟着大力摇晃起来,等到一切都平息时,海面上的小船已然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要出去,所以只能少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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