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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者”系统已经崩溃。
任谁也不会想到,最大的杀人组织,煞的首领伪装成联盟上将几十年,最后竟就这么草草地死在了盲图里。
葛洲抱起死去,身体迅速变凉的朝夕,瞳孔发白的他强撑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在走廊上。
密宙的筹码没了,他也没想到雷鸣居然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
真是废物!
他在心中咒骂,但双眼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瞥向小崽。
看着葛洲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一颗慌张的心悬在了嗓子上,不断地咽口水,双腿打颤:“你,你是要杀了我吗?”
“嗯。”葛洲没有否认。
密宙心脏更是突突,脚步一直后退,可退到退无可退,被葛洲逼到墙角。
他靠在墙上,眼珠大大地睁着,死死盯着他抱着人,手中还握着的刀。
密宙知道,面对葛洲,他的任何抵抗都没有。当那把刀在指尖一弹插进自己脖子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死亡如预期一般到来。
葛洲没有抽出那把刀,他目不斜视地跨过倒在地上的密宙。
失魂落魄的人残留着最后一口气,他像是死死挣扎一样,问道:“机械人......你为什么放弃了?”知道居然是葛洲主动放弃制作机械人并严厉禁止其制作研发时,密宙是非常不理解的,这将会是多么伟大的作品啊!
葛洲头也不回:“智繁人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机械人一旦大批量出世,必定会掀起波澜,欲求不满的国家最高权力者势必会将此运用到军工上,战争一旦四起,受苦受难的,还是只想幸福度过一声的人民。
但密宙还是不明白。
那又如何?那些事不关己的他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死活又什么需要在意的?
他抽搐着身体,最后一口气咽下的时候还是恨铁不成钢:葛洲......真是无脑!
葛洲将朝夕的身体放在了自己那间小房间的床上,在系统里套上一段数据,床铺亮起光芒一闪而过,这里的时间将永远暂停。
周齐阳抱着小崽跟了过来。
小崽已经被他哄着睡着了。
阿蚊飞在门口。
周齐阳捏了捏熟睡小孩的鼻子,又招来肥蚊子放在了它柔软的背上。
做完这些,他环顾小小的房间,最后走了出去,葛洲顿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盲图每分每秒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坏,虽然表面没有丝毫变化,但过不了多久,这里将永远封锁,在不属于任何维度的空间里永远游离,永远回不到现实。
周齐阳蹲在门口墙角,如同小时候每一次的一样,蹲在葛洲的房门外。
“贫民窟啊,还真是亲切。”
“还好吧。”葛洲道,他确实没有什么感怀的感觉。
“切。”
“......”
周齐阳捡起一小块石头握在手里把玩,良久轻声呢喃:“如果那时候你直接告诉就好了......”
葛洲思绪已经混沌,他强撑着精神,消耗过度以至于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周齐阳道。
就算葛洲那时候直接告诉了自己,也应该不会相信。周齐阳如是想。结果走向都会是这样。
周齐阳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上空悬着的巨大球体,道:“煞……或许没有存在过。”
葛洲也缓过一阵:“煞存在过,但你想象中的煞是没有存在过的。”
周齐阳缓慢地自嘲一般笑了两声,低下了头。
好像一直是这样……
十几年前他把葛洲当作靠谱的大哥跟着他团团转,结果却听到了他背叛贫民窟加入联盟的消息。
而现在,他将煞看作心中的信仰,为组织奔走效劳,为解放贫民窟而努力。如今……却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虚构的美丽幻想,而他就在刚刚,亲手杀了煞的首领,毁了煞。
煞存在过,但他心中的煞……却从未存在过。
周齐阳觉得自己失败极了,犹如一个茫然的丧家犬,不知何去何从。
哐隆——!
一声巨大的撕裂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吸引着人转身望去。
阿蚊一把鼻涕一把泪。
阿蚊:主人!呜呜!您终于来了!
只见盲图上空出现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一双手伸了进来,扳着如墙纸一样的缝隙,强势地撕裂开来!
硬生生破除一道月牙般的大口子。
盲图本就是基于现实的一个虚拟空间,本质上它是存在与大气里的。
季然长发飘飘,身后的现实世界仿佛他的背景板,他势如破竹地双手背在身后,如仙女下凡,又如神明降临一般朝他们飞了过来。
周齐阳愣了一愣,复而轻松地站起来,转身背对着葛洲道。
“煞……煞需要我,我会和煞共进退。下辈子见……算了,还是别下辈子了。这辈子已经够了。”
“走了。”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微微偏头:“洲哥......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吗?”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叫了“洲哥”这个久远的称谓。
时间过去得太久,加上记忆里故意想遮盖住的部分,周齐阳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模糊,但事实是他却清楚地记得。
最开始,他好像就是想能有足够资格站在高大崇拜的葛洲身边,不仅仅是跟在他背后跑,想能够踏进他那间小小的房间。
他以为做出一番成就来,就能和葛洲并肩了,葛洲就不会老无视他了。
谁能知道,未来全部偏移了。
葛洲闻言一顿,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周齐阳笑了笑,又转回头去继续行走,随意懒散的高举双手摆了摆。
“我也忘了。”
说完义无反顾地迈向了里面。
他没有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这是一场虔诚的朝拜。
煞没了,那个仅剩壳子的煞没了,但里头周齐阳自己编织的东西却满满的。
他将和煞一同共存亡,煞是他的信仰,是他这么多年来……最重要的东西。
永远都会是。
葛洲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少年时整天跟在他身旁转的周齐阳,瘦巴巴又矮的小屁孩浑身脏兮兮的,却有些伶牙俐齿和顽强的骨头,无论被怎么打隔天又能活蹦乱跳地笑着凑到他身后喊洲哥。
他好像从未见过周齐阳的背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以后背对他。
第一次见到他的背影,没想到会是这种时候。
葛洲默默无言。
原来那个瘦粑粑的小孩,已经长得如此身姿挺拔了。
直到他走进墙里,再看不见身影。
葛洲收回视线,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季然,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季然眷念地埋在他的脖颈里蹭了蹭,将不安一点点压下去:“葛哥,如何?还好吗?”
他听到阿蚊和他的感应后便着急地想进入这里,那句对不起,季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葛洲并非对阿蚊说的,而是透过阿蚊对季然说,他顿时沉重地不像话,可又并不知道进入的方法,于是凝神屏气,发现空中和联盟塔一侧被古典建筑重叠,于是粗暴地撕开来。
葛洲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嗯。”
他将人放开些,握着季然的手,最后看了一眼这年少时候制作的盲图。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