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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声几乎听不到的轻响。
那只五指如骨爪般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被生生截住了,动作轻柔,连抓住手腕都没有束缚之意。
“谁?”
屏住多时的呼吸猛地破开,那只骨爪的主人周齐阳急喘气一口,神经瞬间紧绷。
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太吓人了,视觉受阻,听觉却无限放大,然而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吐息。
手腕上搭着的,仿佛是冰冷的蛇信子。
“葛洲?”他颤着声音试探着。
然而对方却仍旧沉默。
周齐阳觉得自己像待俎的鱼肉,热锅上的蚂蚁,冷汗几乎要浸湿整个后背。
“你是谁?”
“哼。”那人终于张口,“熏。”
少年清润的声音太好辨析,周齐阳立刻猜到他是葛洲的那个小孩了。但目前自己的境况分明容不得他像之前那边对季然嚣张,当然,他也因心里发慌下意识心虚。
周齐阳闻言反倒真的疑惑:“熏?什么熏?”这人发什么疯?
“熏悟空的熏。”
“……”
有病不是?
梦游?
他妈的他不会被这个梦游的小子吓出一生冷汗了吧?周齐阳突然一惊,瞬间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可谁能知道他是季然啊。
他一边庆幸又一边吃瘪,没好气地想甩开季然的手把人踹一边去。
然而他借力一挥,谁知那手却像是被胶水粘在手腕上一般。
这人有毒?
周齐阳暴躁。
眼看小崽正在睡觉,他伸个手就能把这小孩掐死完成组织的任务,这种上好的机会换作白天哪能有?白天葛洲后脑勺都像长了几对眼睛似的,他哪儿有机会出手?也就现在趁他睡着……睡……
睡……
葛洲……他、他需要睡觉吗?
嘭——
一束光突然射过来,打在了沙发旁面对面对峙的两人侧脸上。
周齐阳心里咯噔,蓦地像是堵住了嗓子眼。若季然的手像是蛇信子,那现在这束光打过来时,他觉得自己被一条蟒蛇死死缠住了,勒得脖子随时会窒息。
这下完了。
“说你脑子没用,也不必你这么快就要丢掉。”
周齐阳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抱着铁链的手指骨节都掐得泛白,咽着口水僵硬地缓慢扭过头。
葛洲发光的左手搭在翘起的膝盖上,睁着双眼,目光直直地看着周齐阳:“好好放脖子上。”
周齐阳:“……”哪里敢说话,话里头威胁的味道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季然。”葛洲喊道,“过来。”
“好的,葛哥。”
季然放开手,听话地回到葛洲的身边坐下,和葛洲一起闭眼假寐,仿佛刚刚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蛇信子不是他所作为一般。
周齐阳腿都麻了。
他突然觉得果真什么锅配什么锅盖。
这俩都是他妈的异类!瘆人!
灯光又消失了,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唯独熟睡的小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命悬一线的紧张事件,躺在沙发上睡得特香,抓着雪白的中衣不停嘬,一看就是做了美梦。
周齐阳好半天才缓过来,他甚至不敢朝小崽的方位看一下,因为即使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他仍旧能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几乎能肯定,如果现在他想殊死一搏将小崽杀了,恐怕还没碰到小崽,自己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葛洲……
可恶,这家伙!
真他妈……厉害……妈的,烦死了!
一想到这人从小就仿佛点满了所有技能,周齐阳就忍不住像小时候那般崇拜,就像方才一句威胁,其气势都叫他心惊胆寒,可他妈的……靠!总有一天让他跪着叫爸爸!
周齐阳忿忿不平又只能忍气吞声,轻手轻脚地挪到角落,不惊扰旁边两位装睡骗人的祖宗,闭上眼睛入眠。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阳光从狭小的窗口照了进来,正好洒在了季然的身上,他靠在葛洲的肩头,默默看着那一句缕阳光从金丝勾勒的靴子,慢慢爬到自己随意搭在腿边的手上。
也不知看了多久,恍如隔世。
直到葛洲轻轻将他的衣袍往上拉了拉,才大梦初醒一般,恍惚了片刻这才抬头直起身子。
冷寂的双眼却含着一丝温暖。
葛洲:“醒了?”
季然:“常澜?”
两人同时出声。
葛洲:“?”
季然立刻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竟被葛洲的双眸吸引,将他误当作了好友常澜,这太没礼数了,连忙道歉:“抱歉,我迷糊了。”
那边周齐阳还在打电钻呼噜,和小崽的吧唧嘴交相呼应。
“认错人了?”葛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一勾,“别搞什么替身梗。”
他这一勾,倒是把面前这个傻白甜少年的傻瓜基因唤醒了。
季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葛洲笑,虽然只是轻轻扯一扯嘴角,但……
“葛哥,你模样生的得真好看……”
成熟男人身上的气势本就泠冽,再加上葛洲一身难以靠近的威严,如此这么一笑,却反倒反差十足,如冰雪初融。
试问哪个男子不想长成脊背宽阔,顶天立地的坚毅男人?
笑只是一闪而过,葛洲挑眉敲了一下他脑袋,又板起脸来:“小基佬?”
“基佬?这是何物?”季然不懂。
“断袖。”
“啊……”季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猛地跪坐起来,脸色羞得绯红,“葛哥莫、莫要打趣在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百姓不得安生,吾等何以言儿女私情?不可不可!”
葛洲了然:纯情小处男。
季然见葛洲态度随意,又觉得他可能不信,更加想要解释清楚,双手撑在葛洲两大腿上,情绪激动:“葛哥,你是不信?我真一心百姓,无心私情!”
葛洲:“嗯。”
敷衍!
季然凑得更近,都能将葛洲灰色脸上透出来的丝丝血管数清楚了:“葛哥!”
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周齐阳死鱼眼毫无情绪地直视着正巧在视线正中间的两人,清早起来,迎接太阳,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首先心里第一句:妈的俩傻逼。
葛洲一个眼刀飞过来。
周齐阳顿时吓得一激灵:卧槽,我刚把心里话说出声了?
当然没有,只是他因昨晚偷袭未遂造成了下意识的心理阴影。
很快,等小崽醒后喂了她一点兔肉干,又取来了一些水,装进季然一直挎着的行李包里,葛洲将它简单一改,变成背包方便携带。
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最终扔给了周齐阳干。
离开幻蓝城的时候,周齐阳走在最后,阿蚊又放了出来叼住铁链。
没有人转头,也没有人发现,走在后面的周齐阳转身,深深地看了几眼身后的幻蓝城,才被抵着脖子拖走。
而那眼中波动的情绪也在良久后才慢慢收回。
季然:“葛哥,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葛洲:“杀人。”
季然一惊:“杀、杀谁?”
“煞。”
只不过出现一个黑衣人,就能让周齐阳这个傻逼继续傻,居然都胆大地敢打起小崽的主意。葛洲心中冷笑,他倒是想看看这么个游走在黑暗里的组织,究竟有什么魔力。
周齐阳落在后面半死不活的扛着一袋子水,身体的疲软还是没恢复,也不知道葛洲那家伙到底哪来的这么持久的药剂。
显然他并不知道昨晚在他熟睡时,葛洲让季然又给他补了一剂。
听力虽不如前面两个人,但他俩毫不遮掩音调的说话声很难令人忽略。
周齐阳闻言脑中警铃大作,他猛地张了嘴,可理智让他想起昨晚的威胁,便只好又将差点冲出嗓子眼的暴喊咽了回去,蹙眉抿唇听他们继续说。
“可那煞有多少党羽?葛哥你一人能否匹敌?”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何去呢?”
煞组织一看就是神出鬼没的,恐怕也没有公布的居所,这样的该如何找起?
葛洲却意味深长道:“没事,有人带。”
“有人带?”季然表情松怔,“周……吗?”
“不是。”
葛洲揽住季然瘦削纤细的腰肢,随手一带,将人抱下七尺高的斜台平稳落地。
“别急,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