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嘛, 你很喜欢这样吧，乖一点，趁我还有兴致。”
脑海里的记忆画面随着清楚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 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仓皇又无措。
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凉的让人心脏为之一颤, 记忆里顾辞念慵懒的声音带着戏谑，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 一字一字的撞击着他的心脏。
水龙头的水声哗哗, 他似乎融进了画面里的自己, 手撑着洗浴台，瓷砖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的心脏也跟着被冰了一下，瞬间揪疼起来。
细碎的声音从嘴里呜咽出来, 混在水声里，那些画面真实的就像他正在经历一般, 头疼的几乎要裂开。
镜子里的他眼尾泛红，澄澈的眼睛含着一层水雾, 恍然间他看见镜子里的他渐渐变成了记忆画面里的模样。
手微颤着伸去触碰着镜子里人, 他一时间无法分清自己是不是在记忆里。
在浴室里许久, 在顾辞念担心的过来敲门时他开门出去。
望着这张和记忆画面里一样的脸，晲着现在顾辞念眼里的温柔，他有刹那的恍惚。
记忆里的顾辞念和现在的顾辞念真的是一个人吗？
“星星你怎么了？”顾辞念看着玉淮星泛白的脸心里一阵揪紧, 他赶紧扶着他的肩膀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钝痛在心口传开, 玉淮星无力的摇摇头, 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只是有些累了。”
自然垂下的手缓缓收紧, 他半垂着长睫又抬起, 手也随之松开，他道：“念哥我想睡会。”
说罢他轻轻挣开顾辞念扶着他肩膀的手，拖着沉重的身体朝床边走去。
侧躺着靠着落地窗那边，他把被子拉上来盖过一半的脸，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柔软温暖的鹅毛被似乎无法温暖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在被子里蜷缩了下，忽然间他被一双大手搂上腰间，温暖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
“宝宝睡吧，我陪你。”顾辞念磁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抱着他的手仿佛在担心什么紧了几分。
玉淮星睁开眼睛，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心里蔓延开的难受让他无力开口，最后疲惫的闭上了眼。
刚才回想起的记忆片段像是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的重复在他脑海闪过，每一帧都像是带着刺疼神经的电流，疼的他长翘的眼睫颤抖了下。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前是做了什么错事惹顾辞念生气了吗？
温暖的体温从后背传来，冰冷的身体本能的往后靠了靠，可是在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时，记忆里冰凉的触感与之相撞蹭出了刺疼心脏的火花。
“玉淮星，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乖一点……”
记忆里掠过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伴随着冰冷的水流声，后背贴上的胸腔传来的温度却灼伤了他的心脏。
镜子里顾辞念从后背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怀里，男人凌厉的眉眼让他觉得陌生。
白雪上染上一朵朵梅花，呜咽悲鸣在风中掠过。
层层记忆一帧一帧闪过，玉淮星只觉得心口的钝痛逐渐扩散，传至四肢百骸。
垂眸看着玉淮星，晲着他微颤的长睫，顾辞念心口宛如撕开一道道口子，疼的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知道，玉淮星应该是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而那些事……是和他有关。
他想问，却又无从问起，只能紧紧抱着玉淮星，继续患得患失的抱着他随时醒来的梦。
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他颤抖着伸手抚摸着玉淮星泛白的脸，喑哑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道歉。
把玉淮星未曾愈合的伤口残忍的撕开一个口子，把本就惨不忍睹的伤口折磨的面目全非，他给玉淮星带来的痛，根本无法偿还。
睡了不知道多久，玉淮星再次醒来时依旧是恍惚的。
心里蔓延开的难过和酸涩让他无法控制，面对顾辞念时他总会想起恢复的那一点片段。
从顾辞念怀里起身，仅一瞬间顾辞念也跟着猛然醒来。
顾辞念的手一直紧紧的搂着玉淮星的腰，疲惫爬上他的眼睛，眼底笼着一层深色的阴影。
“星星你醒啦？”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去牵玉淮星的手，见他没有甩开才暗暗松了口气。
“念哥……”玉淮星喊他，“我想吃东西了。”
他对顾辞念笑了笑：“我想喝香菇粥。”
顾辞念立刻起身，抱着玉淮星亲了亲：“我现在给你煮，宝宝再睡会，待会就能吃了。”
看着顾辞念的背影，玉淮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其实他一点胃口也没有，根本什么都不想吃，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支开顾辞念。
他下了床，想出去阳台吹风时不小心碰到了顾辞念的外套，里面的一包薄荷烟掉了出来。
玉淮星看着地上的薄荷烟微顿，弯腰捡起来看着许久。
顾辞念根本不会抽烟，而且他很讨厌烟味，为什么他的衣服口袋里会有包烟？
拿着烟，他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可又生生卡住了。
在阳台，他望着手里这包烟慢慢垂下长睫，在烟盒里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
他也没有吸过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却很想吸烟。
烟头在黑夜里亮着微光，玉淮星吸了口薄荷烟缓缓吐出烟雾，冰凉的薄荷气息在嘴里化开，忽然间他的心脏紧了紧，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心口鼓动着。
眼睛望着前方，迷蒙的烟雾在眼前散开，模糊了他放空的视线。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明明他根本不喜欢抽烟，可为什么现在他抽着烟却不会反感，就好像曾经抽过烟一样……甚至还觉得很难过。
他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想起的记忆里他和顾辞念与现在的他和顾辞念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记忆里的顾辞念是那么的陌生，可却又陌生到很熟悉。
刹那间，他仿佛都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精神有问题出现了幻觉，还是以前他做了很多错事惹顾辞念生气，现在他失忆后表现的稍微好些顾辞念才会那么温柔。
心口要涌出来的情绪撞击着那条缝隙，可他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星星！星星……”顾辞念端着粥进来看见玉淮星手里那根烟身体僵了僵，他快速敛眸把情绪都掩盖下去，恢复原本的神色。
“怎么突然抽烟了？”把粥放在桌面上，他上前接过玉淮星指间的烟，柔声道，“先喝粥，不然胃该不舒服了。”
他没敢提烟的事，生怕玉淮星会因此想起什么不好的事。
把手里的烟摁灭，牵着玉淮星的手往房间里走。
坐在沙发上，他勺起一勺粥喂到玉淮星嘴边：“来，宝宝张嘴。”
玉淮星晲着眼前帅气的男人，轻微的呼吸了下，缓缓张开了嘴。
把顾辞念喂他的粥喝下，喝了小半碗后他实在没有胃口再吃下去，顾辞念低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好，那待会饿了再喝。”
顾辞念收拾着碗筷，在他准备起身时玉淮星喊住他：“念哥……”
顾辞念顿住，不安在他心口化开迅速蔓延。
“念哥我擅自拿了你的烟抽你不生气吗？”玉淮星问道。
“没关系。”顾辞念摸了摸玉淮星的脸，“不管宝宝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感受着顾辞念手掌的温度，玉淮星晲着眼前温柔的男人，想问的话卡在心口，被愧疚与自责覆盖。
顾辞念明明这么好，根本就和记忆里的顾辞念不一样。
也许记忆中出现的画面并非是恢复的记忆，而是他精神错乱出现的不存在的错觉。
“念哥……”他一把抱住顾辞念结实的腰身，扬起小脸亲了亲顾辞念的下巴，“我爱你。”
顾辞念心脏瞬间停住，接而快速跳动起来，甜和涩交融化开，丝丝的刺疼也随之传来。
护着玉淮星的后脑勺，他低头深深吻了上去，“宝宝，再说一遍。”
玉淮星的每句「我爱你」都像是甜滋滋的蜜糖，哪怕是裹着他也甘之如饴。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玉淮星失忆了才会对他说「我爱你」，可哪怕是这样，他也很珍惜宝贝玉淮星口里的每句「我爱你」。
那是他听不腻，甚至以后可能奢求不来的珍贵句子。
“宝宝，求你，再说一遍……”顾辞念细细的吻着玉淮星的唇，微哑的嗓音带着乞求。
玉淮星从来没见过顾辞念有求于人，可现在看到他愿意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这样，他心里鼓鼓涨涨的，心脏像是被温暖的甜茶泡着，又暖又甜。
“我爱你，念哥我爱你。”玉淮星一遍一遍的说着。
根本不用顾辞念求他，他想要顾辞念知道自己的心意，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奉上给他看看自己有多爱他。
在当年顾辞念把那颗糖喂到自己嘴里，糖在舌尖上化开时那抹甜就早已融入了他的心脏。
“星星……”顾辞念气息重了一些，他的嗓音也跟着哑了几分。
他心脏「砰砰砰」犹如鼓点般狂跳起来，扣着玉淮星的后脑勺，他深深的吻了上去。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月光洒下，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静谧的空气里浮动着柔情，香甜的气息使人沉醉。
大脑不断提醒着停止，顾辞念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失速，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每一次心跳声都被拉的极长。
“砰砰……”
他犹如醉酒一般，要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活在这场醉人的梦里。
“宝宝……”
脑海闪过一些画面，他的身体也随之慢慢僵硬。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