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集团每一年都有公益支出,今年遇到了集团分割,秘书拿着各个公益基金的资料来问邢誉川,今年还要不要捐赠。

  邢誉川的视线从桌上抬起来,他想起前几年的这项工作都是戚宁玉在做,不觉就开口,“按往年的来。”

  秘书回了声“好”,正要退出去,邢誉川忽然说:“把基金会的资料给我看看。”

  “这些吗?”秘书疑惑地瞅了眼手里拿的资料,她本来也是要拿给邢誉川看,让邢誉川决定。

  不过现在说了往年来,那这些资料就没什么可看的了,邢誉川却又说要看。她不明白邢大老板的想法,只把资料递了过去。

  公益基金不像别的基金股票,给出一堆的数据,他们提供的资料几乎都是资助的案例,来自社会的认可和感谢。

  邢誉川并没有看进去内容,他只是下意识地挨着翻过去,想戚宁玉对工作那么认真的人,当初做决定的时候肯定一页一页每个字都认真看了,还核实过案例的真实情况。他甚至能想象出戚宁玉提出案例上数据夸张的部分,对方的表情有多惊讶。

  翻到了最后,他正要把资料都收起来时,忽然又翻回了刚翻过去的一页,死死盯着印刷在上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几个人的合影,但是在照片的左下角有个不到2厘米的人影,还只是个背影。

  但是他肯定这个背影就是戚宁玉。

  邢誉川哪怕是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也不会认不出戚宁玉。他立即叫了秘书进来,让秘书联系了这家基金。

  秘书莫名不已,邢誉川才说按往年的来,可按往年的规矩这次不会捐赠到这家基金,怎么忽然就要联系了?

  邢誉川再次补充的说:“你找到他们的负责人,让他给我打电话。”

  秘书更莫名了,不过向来邢大老板的心思不能猜,现在更是猜不到,她只能点头应,“是。”

  邢誉川接到基金负责人的电话,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他不肯相信地再次问:“你真的确定这个案子中,没有一位姓戚的先生?我发给你的照片,你们真的没有人见过他吗?”

  “我们当时就去了三个人,接待我们的是村里的村长,我问了他们,真的没有人见过你说的这位戚先生。这次拍的所有视频和照片,我都发给邢总你了,你可以亲自看一看,或许是我们当时没有留心。”

  邢誉川克制着怒火,最终没有迁怒对方,他挂了电话就去看收到的邮件,大约是真的全发给了他,邮件很大,他下载了好一会儿才下载完。

  一共有几百张照片,三个时长超过1小时的视频。他没嫌太多,一一找过去,连视频的每一帧都没放过。

  可是一整天过去,他都没有再找到戚宁玉的影子,就唯独那一张照片,仿佛出了BUG一般。

  深夜,办公室里又只剩下邢誉川一人,他终于扔开了电脑,靠着椅子捏着发疼的鼻梁。

  他不肯相信是他认错了,他不可能认错戚宁玉。

  ——那一定是戚宁玉。

  邢誉川蓦地又坐起来,立即拿起手机去订机票,只是平日机票都是别人替他订的,他弄了好半天才通过了验证,订了一张最早去那个小镇的机票,接着他就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出门。

  小镇地方偏僻,飞机只能到小镇所在的市级城市,并且也不是什么发达的城市,基础设施相对落后。

  邢誉川一个人来的,一大早就下了飞机,由于这里离小镇还很远,他先去租了一辆车,开了6个多小时才到了小镇。

  他下车后的第一个想法,是戚宁玉在这个地方肯定会不习惯。

  然后,他找去了镇上的政府办公楼,整个小镇唯一看起来还不错的房子。

  这会儿正好赶在刚上班的时间,他进去就找到了镇长,听了他的来意,镇长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公益集团要资助他们,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亲自带他去找了当时替小童出面的村长。

  小童家虽然离镇上近,但不属于城镇,所在村子的村长是个中年男人。

  邢誉川去的时候,村长在地里干活,村里的人一个叫一个,终于把人叫了回来。

  村长家是一栋小楼房,见了他连忙去院子里的水槽洗了手,热情地把他请进了屋。

  邢誉川进去后哪里都没多看一起,直接对村长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村长一脸茫然地盯着他,他解释,“帮助周小童家取得基金求助的人,他是不是姓戚?”

  “姓七?不认识,姓八的我也不认识。”

  邢誉川连忙拿出手机,翻到戚宁玉的照片给村长看,“就是他,你没有见过吗?”

  戚宁玉长得很惹眼,哪怕没有多少美丑观念的地方,对于好看人的也总是会印象深一点,更何况戚宁玉如果在这里,与其他人一看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见过不可能没印象。

  邢誉川再一次确认地问:“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见他吗?他比我稍矮一点,说话的声音不会太大,也不会着急。他的右手手腕处有颗红色的小痣,还有——”

  “我真的没有见过!”

  村长打断了邢誉川,然后坚持地否定,“别说村里,就镇上也就那么大的地方,有外人来我肯定见过。”

  “真的?”

  邢誉川不愿想信,可见村长这么笃定兀地有些不确定,难道他真的认错了戚宁玉?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认错戚宁玉!

  如果戚宁玉确实来过这里,但都说没有见过,唯一的可能就是戚宁玉猜到他会找来,故意让人这么说骗他的。

  邢誉川自嘲地哂笑,然后对村长说:“我明白了,谢谢。”

  他说完就离开了村子,找去了小童家。

  小童家的房子虽然没变,不过被翻修过,已经看起来没那么像要塌了。

  邢誉川过去时,小童抱了个长板凳正坐在大门前的树下像模像样地读书,小孩跟照片上看起来要干净了许多,添了一丝他年龄该有的孩子气。

  他看过去,小童正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让他一下想起了当年的戚宁玉,那个躲在花台里抬起眼来看他的戚宁玉。

  “你好,周小童。”

  邢誉川走到了小童面前,蹲下去,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小童奇怪地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邢誉川回答:“别人告诉我。”

  “谁告诉你的?”

  小童满眼好奇,邢誉川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位姓戚的叔叔。”

  “你认识戚叔叔吗?”小童立即兴奋起来,“戚叔叔和原哥哥现在好吗?”

  邢誉川心里正暗喜,蓦然听到“原哥哥”三个字,就像被人喂了一口放了毒的糖。他暗自安慰自己“叔叔”和“哥哥”差了一辈,肯定什么也没有。

  然后强压着心里的情绪继续对小童说:“我认识戚叔叔,我是他的……哥哥,因为他和我生气了,所以离家出走了。我现在在找他,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怎么证明?”

  邢誉川拿出手机,把戚宁玉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翻给小童看。

  小童恍然大悟打量起他,露出一副他什么都懂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戚叔叔和原哥哥他们谈恋爱了,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他们才私奔的。”

  什么私奔!

  邢誉川心里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喉结一滚蓦地被喉间的口水呛得猛咳起来。

  小童连忙劝他,“叔叔,你也不要生气了。爱是自由的,虽然很多都是男的和女的在一起,但是男的和男的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只要他们是真心相爱。”

  “谁告诉你的!他怎么可能跟你说这些!”

  邢誉川不觉狠下了眼神,小童吓得往后一缩,回答道:“那次天要黑的时候,我去叫他们吃饭,看到了戚叔叔和原哥哥在亲嘴,我还知道他们晚上都一起睡在车里,然后戚叔叔就告诉我的。”

  邢誉川蓦地一下撑到了小童的板凳上,凳子脚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一声。

  小童见他这好像更生气的样子,好心劝道:“叔叔,戚叔叔和原哥哥是真心相爱的,你就不要生他们的气了。你看,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男的可以亲嘴,戚叔叔和我说之后,我就觉得不奇怪了。”

  “别说了。”邢誉川撑着板凳站起来,转身走了,他紧咬着牙,仿佛只要一张口就会吐出来一口血。

  小童被他吓到了,但出于想要帮助戚宁玉的心情,他追着邢誉川说:“叔叔,戚叔叔说他离开了长大的地方,才知道世界有多大,叫我长大了一定要去看看世界,不要觉得自己一定要留在一个地方,未来的可能有很多。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戚叔叔说的一定是对的,你也想开一点,要不你也去到处看看,不要因为戚叔叔和别人谈恋爱就吵架,他走的时候还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啊!你不会就是那个坏人吧?”

  邢誉川绕开了小童,他一个字也没办法再听下去,他觉得戚宁玉大约是教了这小孩怎么扎他的心尖,他的心被几句话就戳得七零八落,再多听一个字他大约就要疯了。

  他走下了山坡,游魂般地回了车里,他坐上去,关死了车门,直直地盯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什么谈恋爱!

  什么睡一起!

  什么真心相爱!

  戚宁玉是他的,他和戚宁玉在一起18年!那个薛原才来几天,哪里来的真心相爱,哪里来的爱!

  他的宁玉宝贝怎么可以爱别人!

  邢誉川在车里一直枯坐到了晚上,他反应过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镇上连招待所都没有,他连夜把车开去了县城。

  路上,他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戚宁玉肯定来过小镇,怎么让村长骗他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戚宁玉已经离开了至少一个月,要再找到人——

  邢誉川不想又不得不回想了一遍小童的话,小童说了他们睡在车里。

  普通的车戚宁玉肯定不会睡,唯一的可能就是房车。如果是房车,小镇地处偏僻,经过的房车肯定不多,只要能查到路口的监控就能找到他们开的车。

  他连忙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两天后,他收到了一辆房车的照片,霍城的车牌,车上开车的人正是薛原。

  薛原忽然一脚急刹把车踩停下,转过头去看戚宁玉,“阿玉,你没事吧?”

  戚宁玉摇头,看向了前面挡住他们路的几辆摩托车,车上的人停下车就跳下来,朝他们的车过来。

  他们北上开了一段时间,但由于天气开始变冷,他就又转而南下,现在到了华北一带。

  今天天晚了,他们从高速下道准备找地方停车休息,结果后面忽然追上来几辆摩托超了他们的车,超过去还朝他们比中指。薛原气不过就连按了几声喇叭,几人就莫名其妙把车横在了他们车前,把他们逼停了。

  几人拍着他们的车门,朝里大喊,“不就开个破奔驰,牛B什么呀!开门让我们也见识一下!”

  戚宁玉看到几人都满脸通红,大约都喝多了,但扒着他们的车不放,前面又把摩托横在路中间,车也开不过去。

  薛原忽然说:“阿玉,你来开车,我下去赶他们走。”

  戚宁玉信任地对薛原点头,结果薛原下车去,和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酒驾违法不知道?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那几人中的一人忽然上前去推了薛原一下,嚣张地说:“你报啊!当哥怕啊!”

  然而,薛原就和几人打起来了。

  戚宁玉觉得他不应该相信薛原,打架从来都不解决问题的方法。

  于是,他先拨了报警电话,然后再才下车去。

  薛原被三四人围在中间,加上对方喝了酒,动起手根本没什么路数,全是下死手,明显地吃了亏。

  戚宁玉先卷起了袖子,这段时间他没有天天西装领带,但衣服还是穿得井井有条的。

  他走到几人中间,快准地抓住了一拳打向薛原的手,朝那人瞥过去,“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不想罪加一等就停手。”

  “呵!哪来的小白脸,你牛B个什么玩意!哥们我让你试——”

  戚宁玉劝不动才动手,他抓着对方的手一扭,叫嚣的人瞬间没了反抗,被他用力一压,反身甩到了地上。他抓着那人的手,脚往对方背上一踩,再看向另外几人。

  “你们也想罪加一等?”

  几人连忙后退,他们想不想罪加一等不确定,但肯定不想被戚宁玉揍到地下,于是趁机要跑。

  薛原见了过去把几人的摩托踹倒在地,几人见骑不了车,干脆人跑。

  不过,巡逻的警察来得很快,谁也没跑掉。

  警察同志从行车记录仪里看到了戚宁玉的身手,不禁说:“小同志,手艺不错啊。”

  戚宁玉谦虚地回答,“不专业。”

  薛原觉得戚宁玉岂止是专业,他忍不住说:“阿玉,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没了。”戚宁玉不觉得这算是什么惊喜,只觉得该感谢一下邢誉川,让他学了点稍微有用点的东西。

  然后,他们去了警局录口供,完了之后已经凌晨,就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车休息。

  第二天,他们打算进城去逛一逛,又不好开着房车逛,就把车停在了原地,打车去的。

  这里在历史上是座名城,现在比不上一线城市有名,但历史底蕴还在,城里有很多古建景点。

  薛原也算是红过,认识他的人不少,没办法大方去景点逛,他也不想去。戚宁玉倒是挺想去这里的历史博物馆,不过薛原没兴趣也就没提。

  于是,他们哪里也没去,只买了一些日用口和换喜欢衣服,找到一家不错的餐厅吃饭,吃完后薛原说发现有个挺出名的音乐酒吧,还有个很不错的乐队,非要带着他去。

  戚宁玉这段时间跟着薛原去了各种地方听过歌,也去各种地方唱过歌,甚至薛原带着吉他去桥头卖过唱,还非要他去收钱,说他是门面,他出场肯定收的钱特别多。

  那晚他们确实赚了一笔不少的钱,比他上班一天的工资要多,但转头薛原就把一晚赚来的钱花光了。

  音乐酒吧的气氛不像夜场那么吵闹,也不像清吧那样清静。

  戚宁玉倒是不讨厌这种,他和薛原选了个最后面的位置。

  “阿玉,你想听什么歌?”

  酒吧可以点歌,戚宁玉想了许久才说:“小星星。”

  薛原不由一笑,“你对小星星还真是执着!等我一下。”

  戚宁玉没反应过来,薛原已经离开座位,隔了一会儿,他看到台上的歌手换了个人,哪怕薛原带了面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薛原坐在高脚凳上抱起吉他,调好话筒说:“大家好,我叫阿原。有人说想听小星星,请大家允许我为他唱一次。”

  台下的人鼓起了掌,薛原弹动吉唱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好像是你的眼睛,看着我唱给你听……”

  戚宁玉没想到薛原是自己去唱,开头是小星星,后面又不是,他没有听过这歌,不知道是薛原自己写的,还是别人的。

  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

  “……我想占据你的心,占据你的眼睛,想你做我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薛原唱完,把吉他还给主持,下台回去戚宁玉那边。

  场内的人看到这么惹眼的帅哥,都好奇他是唱给谁听的,结果跟着看过去,发现竟然也是个帅哥,顿时起哄。

  薛原半掀了面具,做了个“嘘”的动作,全场都被他这个动作撩到了,再看坐着的帅哥,一时都不知该羡慕谁。

  戚宁玉不想这么被注意,下意识目不斜视,好在主持人很快把注意都拉了回去。

  薛原坐到戚宁玉旁边,问他,“是你想听的小星星吗?”

  戚宁玉回了薛原一眼,要笑不笑地把点的酒推过去,“给你点的。”

  薛原没有再追问,喝了戚宁玉给的酒。

  他们在酒吧待到了凌晨,然后打车回了房车。

  房车停的地方避人,连最近的路灯都有几十米远,他们下车时意识到不对,走近车前发现果然车被砸了,而且砸得不轻,车胎破了,底盘地上滴了一地的机油,可能是哪里也损坏了。

  薛原大骂了一声,戚宁玉拿出手机报警。

  警察虽然来了,但是他们停车的位置没有监控,周围的路段也没有拍到可疑的人,砸车的人明显有意规避,连行车记录仪也没有拍到人。

  戚宁玉觉得很可能是昨天那几个酒驾的人回来报复。

  那几人只是酒驾,酒后说了几句嚣张的话,实际没对他们造成实质伤害,甚至是戚宁玉伤了对方,所以拘留到了第二天就放了。

  警察虽然也认为有这种可能,但是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抓人,只能让他们认了。

  戚宁玉也没再多说,送走了警察,他们联系修理厂来拖车,但是拖过去检查后,修车厂说没法修,他们的零件损坏了,但是全市,甚至全省都配不上。

  最后没了办法,他们联系租车公司,放弃了房车。

  为了重新出发,薛原去买了一辆摩托,改装后多了两个架子可以放行李,但能放的东西太少,只能从简。

  戚宁玉看着一件件他觉得很必要的东西被拿出来,很是不舍,薛原到是十分大方,除了吉他和人字拖,其他都可以不要。

  终于,他们重新准备好,可是戚宁玉看着摩托车有些不想上去。

  “阿玉,你不要不高兴,这是另一种体验,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薛原把头盔戴到戚宁玉头上,然后把吉他给戚宁玉背上,因为吉他没地方放了,只能戚宁玉背着。

  他们从豪华房车变成了摩托骑行,确实是另一种体验。

  戚宁玉努力让自己适应,但是摩托车一路都被风吹着,天气逐渐冷下来,骑了半个月,他的手被吹得起皮了。

  晚上,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小城,找了间小旅馆,只登记一下就给他们开了房。

  浴室是共用的,戚宁玉终于等到没人去洗澡,洗完出来在两张1米小床的狭窄房间里,看着发黄的墙壁发呆。

  薛原在戚宁玉出来后接着去洗澡,回来时见到戚宁玉在发呆,他过去一下把戚宁玉压下去,盖在戚宁玉身上说:“阿玉,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找辆房车。”

  “我感觉有点累了。”

  薛原支起头亲了亲他说:“那今天不做了,你早点休息。”

  “嗯。”戚宁玉上了床,没再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能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