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目光交汇。

  就这样莫名地停顿了几秒。

  单云澈把他手里几乎三分之二的书抱在自己胸前,贺清回手上瞬间轻松了许多。

  见他表情略显呆滞,单云澈眼尾轻轻上挑了一下,“盯这么久,我好看吗。”

  不得不说,是真的好看。贺清回从未见识过的好看。

  “……少在那儿自恋了。”

  事实虽然是事实,但老子就是不想承认。

  贺清回别过脸,大步流星地往高二教学楼走。

  大课间的时间不短,有的去小卖部买吃的或者文具,有的出去找别的班朋友玩,好学的几个则跑到各科老师办公室问问题,教室里剩下的人不多。

  孙依娜把书的数量都点齐了,上讲台在白板上正中央写了一句话:请大家在自己的书上写好班级姓名,以免和其他同学搞混!

  两个人一排一排把书发完,回到座位上。

  作为一名合格的学渣,贺清回同学表示,虽然这书到学期最后也不会怎么翻,但在写班级姓名这项业务上贺清回还是极其熟练的。

  于是他翻开书的第一页,咬开笔盖,大手一挥,笔走龙蛇,在那空白处留下了自认为十分漂亮的大名!

  单云澈没忍住瞥了一眼,“真丑。”

  “什么?!”贺清回气得拍桌,“说我写得丑,那你帮我写啊?”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结果单云澈直接把他桌上的几本新书拿过来,一本一本认认真真地帮他写名字。

  “喂你还真……”

  贺清回拿回一本写好的打开一看——

  他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能被写得这么漂亮,而且漂亮得十分有辨识度。

  就像单云澈的人一样。

  “好了。”

  贺清回简直被这字怼得无语凝噎,额角不觉渗出几颗汗,“我……我可真谢谢您啊。”

  “不够。”

  “你说什么?”

  “作为回报,”单云澈把自己的那一摞推到他面前,“你得帮我写。”

  瞳孔震地。

  怎么会有人前一秒说他字丑后一秒要他写自己名字?

  “你确定?刚刚那句‘真丑’是鬼说的?”

  “丑归丑,但我不嫌弃。”

  “……”

  行,让我写,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说他写自己的名字算是乱稻草的话,写单云澈的名字就是标准的狗爬。

  单云澈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写得如此难看。

  贺清回每写完一本,他就满意地接过来好好欣赏一番。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那时,小小的少年拿起脚边的石块,在地上写下三个东倒西歪的大字,“看好了!这是哥哥的大名,谁再欺负你就喊大声我名字,哥哥一定第一个飞到你身边!”

  指腹覆在那未干的字迹上轻轻摩挲。

  他不禁浅浅地笑了笑。

  贺清回把笔帽一盖,潇洒地把笔往桌上一甩,“写完了,你满意了?”

  “满意。”

  操,这人到底什么心理啊,搞不懂。

  “对了,再说一遍,五块五毛钱,赶紧给我收下,我说了不想占你便宜。”

  单云澈把那一张纸币和一个钢镚又还回去,“给你占。”

  贺清回:“……”

  看来是真的不会收了。但不管怎么样,贺清回受这点好处都不会安心的,他这个人向来如此。“你实在不要钱,那这样,我答应你帮你一个忙,如果你需要。”

  “真的?”

  “我贺清回说到做到。”

  “好,”单云澈朝他那边倾了倾身子,“我就一个要求,你把昨晚的作业补完。”

  太过分了。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作业这种东西早就与贺清回绝缘了。

  让他补作业,比让他去工地搬十个沙袋还难。

  更可笑的是,答应帮这家伙一个忙,他却反过来要求他?

  “……其他选择呢?”

  “没有。”

  “没有”这两个字可谓掷地有声,从单云澈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道不可抗拒的圣旨。

  贺清回想说你想杀了我就直说用不着这么麻烦。“为什么?”

  单云澈:“没有为什么,‘我贺清回说到做到。’,你说的。”

  ……操。

  那谁也没想到您的要求这么别致啊。

  不过好歹上了一年高中了,贺清回知道发下来这些练习册基本都是门口先锋书店订的。也就是说,都是配好答案的。

  即使他通常都不交作业,但偶尔心情好了、或者闲得蛋疼的时候会抄抄交上去糊弄一下。

  这样就好办了。

  贺清回开心地抽出桌肚里几科的练习册,拿出数学《课时作业本》抖了抖。

  竟然没有本写满答案的可爱的小册子??

  再拿出英语、物理、化学的……后面的答案也全都被撕光了。

  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单云澈看出来他的小心思,便好心地解释一句:“不用看了,你没来那天下午所有练习册的答案都被收上去了。”

  是他专程去办公室跟潘忠胜提议的。

  贺清回:“????”

  这不是断了他的生路吗!

  “如果我做了,就算还你人情了?”

  “是。”

  *

  上午的时光匆匆而过,贺清回几乎每节课都在想怎么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想破脑袋最后只想出一条策略。

  放学铃声一打,他就拎着徐源的衣领,顺着急速的人流往食堂的方向走。

  “哎哎哎,回哥你干什么?!”

  贺清回揽过徐源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说吧,你哥对你好不好。”

  “回哥,这还用问吗!”

  “现在你哥有急事相求,你就说答不答应。”

  徐源一听便开始眉飞色舞起来,“那是当然啦,回哥有求,我徐源那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啊!”

  “行行行别整那些没用的,”贺清回拍拍徐源肉肉的大脸盘子,“就是那个,昨晚作业,借我抄抄。”

  徐源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特意掐了掐自己确认不是。“你?贺清回?要抄作业?为什么啊?你都敢当堂旷课,还怕老师查作业?”

  是啊,为了还某个心里变态的小白脸一个人情,可笑吧。

  事情说来话长,而且十分离奇,贺清回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这些你也别管了,就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那必须得给。

  “但是……我作业早上交上去了,不过我看咱们班级群里有个高一似乎成绩不错的……好像叫什么丁凯,发了自己答案,应该比我靠谱。要不你回去看一下聊天记录?”

  刚知道分班情况的时候八班就建好了班级群,大家熟络了以后除了水群发表情包,偶尔还会在里面讨论题目,尤其答案被收上去以后,晚上很多人在里面蹲答案。

  而且,小白脸不在这个群里。

  这个叫丁凯的贺清回还算有点耳熟。

  每次像期中期末这样的大考结束后,教学楼外面就会放上荣誉墙。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年纪前五十那块板,比徐源靠谱应该毋庸置疑。

  “早说啊!我基本不看那个群来着。”贺清回感觉自己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谢啦兄弟。”

  为了早点把几本作业抄完,贺清回中午连寝室都没回,一个人待在在教室对着手机图片一本一本抄,很快就搞定了。

  他把这些练习册整理好,咬牙切齿地往单云澈的桌面上一摔,马上枕在胳膊上补午觉。

  离午自修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大家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单云澈也挎着书包走到座位上。

  贺清回趴在那儿,脑袋背对着他,立起来几根呆毛。

  看见桌上的一摞练习册,他知道是他的同桌给他“交差”了。

  随便翻个两页就知道是抄的。

  “根号二都能抄成派,想糊弄我也用点心。”

  贺清回正沉浸在半睡梦的状态,听见单云澈低低的嗓音一个激灵抬起头,“点心?什么点心?哪有点心?”

  合着他同桌脑子里除了睡就是吃?

  贺清回刚睡醒,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像个洋娃娃。

  单云澈盯着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强忍住想掐他脸的欲望说:“中午没吃饱么。”

  “……”

  转眼看了眼前面的钟,贺清回挪挪凳子身子坐直,手指点点练习册,“喏,还你的人情,别来烦我了。”

  “抄得不累吗。”

  贺清回愣了一下。

  废话!当然累啊!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神经病!

  “你……管我是抄的还是写的,反正你要的,我完成了。再要求别的就超过五块五毛钱的业务范畴了。”

  单云澈差点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他竟然到现在还在纠结那五块五毛钱。

  接下来的几天里,贺清回过着十分诡异的生活。

  单云澈这家伙每天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连游戏都不打。

  而他还是习惯性地赖着床,只是一睁眼就会发现桌上放着两个酸奶包一个梅干菜扣肉包,外加一杯热豆浆,偶尔还会多个卤鸡蛋。

  吃了吧,等于又莫名收了别人的好处;不吃自己去买吧,不仅浪费食物还造成重复劳动。

  “小样,几顿早餐就想收买我?门都没有!”

  说着,把卤鸡蛋扔在嘴里狠狠嚼了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