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灵魂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择日不如撞日, 今天就把言思慕抢回家！
火红的鱼尾缠住言思慕的腰，一卷，就将人轻松从轮椅上卷起, 朝自己飞来。
玫黎在空中张开手，火红的眸子中燃起兴奋的火焰，“洛加……”
想要强行把自己带回洛佩斯吗？
言思慕注视着玫黎，眼中的笑意化为平静。
玫黎已经做出了它的选择，虽然这个选择在他意料之外, 也不是他所期待的。
但玫黎已经给出了它的答案，而自己的答案是：绝不可能！
“咔——”银白轮椅两旁的机械手臂弹出，呈交叉状拦在言思慕胸膛, 欲将言思慕固定住。
“砰！”玫黎卷着言思慕，小心地用自己的鱼尾部分撞上机械手臂。原本坚固的机械手臂在玫黎面前不堪一击。
“轰！”光脑扶手下的光子炮口露出，对准玫黎就是一炮。
玫黎松开言思慕，鱼尾以光速抽回, 将光子炮打入湖中。
“咣！”湖水冲天而起，水汽弥漫四周。
湖泊被炸开一个口子，与旁边乌落待的游泳池连了起来。藏在池底的乌落只冒了个头, 就又潜了下去。
不听, 不看, 不说话。
漫天水汽中，玫黎澄静的火红眸子冰冷了下来, 眼中燃烧的火焰由极热变为极冷。
言思慕拿炮打它！
言思慕居然拿炮打它！
它既委屈又愤怒，既伤心又骄傲。
他打它又怎么样？他又打不过它！
它鱼尾在湖上一甩，击出数朵水花，将这数朵水花朝言思慕拍去，它整条鱼再次朝他扑去。
“轰轰轰！”言思慕在扶手上轻点, 光子炮再次开炮，与之前单纯的对准不同，这吃光子炮先后打出数十炮，落点涵盖了玫黎的前后左右，将它密密麻麻地包围了起来。
这数十炮，有的炸在漫天水花上，将它精心制作送给言思慕的“礼物”炸毁；有的被玫黎拍飞，落在别墅四周；只有少数在玫黎身边炸开，却连它的一块鳞片都没有炸掉。
毫发，无损！
玫黎重新落在湖中，翘起鱼尾，挺起胸膛扫向言思慕所在的方向。
这下被它震慑住了吧！
？
言思慕怎么又又不见了！！
它抬头，看见了被银白轮椅带着，飞上了数十米高的半空，还在不断向上飞去的言思慕。
言思慕！
它朝言思慕跃去。
看，它也能浮空，比乌落浮得更高！族中哪条鱼都飞不过它！
人，更不行！
言思慕俯视着玫黎，眼中波澜不惊。
“轰轰轰！”光子炮再次朝玫黎落下。
这次它没躲，也没回击。
万一，言思慕又跑了怎么办？
它坚定地，无畏地，势在必得地朝他飞去。
数十光子炮在它身边炸开，它漂亮的鱼尾上出现片片焦迹，赤着的上半身也出现道道伤痕。
“言思慕……”它唤道，似吟咏，似歌唱，只这低沉的语调中似带有一丝嗔怪。
堂堂人鱼族的王平生第一次学着族中的雌性人鱼撒娇。
言思慕，你不心疼吗？
言思慕，你心疼我好不好？
言思慕眼中依旧平静，只是手指一颤，停下了。
它受伤了。
它在撒娇？
他拦不住它，毕竟它是人鱼族的王。
他停下了！
言思慕心疼它～
撒娇好有用！怪不得族中那些雌性人鱼一做错了事就撒娇。
玫黎整个眸子都被言思慕占据，它和言思慕近在咫尺。
言思慕与玫黎对视，一人一鱼的眼神惊人的相似，那就是——势在必得。
就在美人鱼即将扑入言思慕怀中的刹那，言思慕手腕弹出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玫黎：！
它尾巴一僵，顿在了与言思慕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言思慕血液的甜香味萦绕在它鼻尖，它却没有丝毫食欲。
言思慕又受伤了。
它不过去了，不抢了，言思慕不要受伤好不好？
玫黎停住了。
言思慕面色不变，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玫黎不会为他留下。
只要是美人鱼就可以，不一定要玫黎。甚至没有美人鱼也只会让他的计划推迟十年而已。
他一开始只是想研究美人鱼，玫黎是个意外，美丽的意外。
那么，换个选择。
言思慕注视着玫黎，双眸平静，“我不会和你回去，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掏出我的心脏取出碎片，二是离开。”
说着，他握着匕首的手简单地横划了一下，鲜血自胸膛喷涌而出，染红了白色的研究服。
“如果你动手，便就是选择了第一种。”他平静地阐述着规则，似乎要掏出的不是自己的心脏。
如果它想强抢言思慕，言思慕就会死。
言思慕如果不死，就不会跟它回去。
言思慕不要它了。
它明白过来，正如它爱它的族人一样，言思慕也深爱着它的族人，不管他对他们重不重要。
他爱他们，胜过爱它。
玫黎双唇紧紧压在一起，固执地不肯做出回答。
它不想言思慕死，也不愿离开。
“轰！”别墅的防护罩一层层打开，白雾散去，却依然笼罩在黑暗中。别墅上空，一个巨大的物体缓慢压下，露出它的真面目——那是一艘星舰！
自星舰上落下两条机械手臂，夹住轮椅两侧，“唰”地一声带着言思慕升入星舰中。
言思慕要走了，言思慕不要它了，玫黎澄静的双眼化作深不见底的艳红，但它没敢动。
它凶狠地盯着言思慕插着匕首的胸膛。
言思慕的话它还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它动手，他就会掏出心脏将碎片还给它。
如果它动手，言思慕就会死。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只能看着他离开，连动都不敢动。
言思慕好心机，没有一条鱼比他更有心机了！
可是，它一点都不讨厌。
言思慕走又怎么样？他又躲不开它！
玫黎看着星舰消失在自己面前，一甩鱼尾，就要跟上去。圣石和圣石碎片之间，有着最深的来自灵魂的联系。不管言思慕走到哪儿去，它都会找到言思慕的！
下次动作一定要快准狠，不给他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突然，它尾巴僵住。
它感觉不到它的圣石碎片了。
言思慕……言思慕是不是已经把心脏掏出，把圣石碎片取出来了？言思慕是不是已经死了？
言思慕不是想走，他是想换个地方不受自己阻碍地死。
他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带他回去，所以他宁愿死，死得离自己远远的。
玫黎眼中满是茫然，它知道言思慕不愿和它回去，也想出了解决办法。言思慕，怎么会死呢？
它的心好痛，头也好痛。
玫黎“砰”地一声砸在湖中，引动附近百米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
言思慕没死！它要等言思慕回来！
……
星舰中，言思慕面色苍白地泡在治疗舱中。
胸口的匕首已经被他拔出，扔在地上。
在地下研究室那三天，他疯狂地往自己心脏的碎片上加了三层隔离罩。本来是作为后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异物与心脏的排异作用让他忍不住难受，但成功地切断了他和玫黎之间的联系。
玫黎没跟上来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等他回来，玫黎应该就将中元星研究所摧毁，带着所有美人鱼一起走了。
他离开，一是为了避开玫黎；二是为了避开这一敏感的时间点。
离开的原因他已想好——荣归故里，访亲探友，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呜！”放在一旁的光脑短暂地颤动了一下。
有人在联系他。
“咔——”一个机器人夹起光脑，送到了他的面前。
言思慕轻触光脑，一条讯息弹了出来，来自索风，“你之前让我找的东西有下落了，你更新了图片就好找多了！”
两张图片弹了出来。一张是言思慕发给索风的，是他在地下研究室扫描出的自己心脏中的碎片和玫黎眉心异物合成的完整模型；一张是索风找到的一张线描搞，上面的图形和模型相似度大概在六七成左右。
他神色一凝，回信，“发过来。”
索风没有发过来，而是发了一条语焉不明的讯息过来，“我要见你。”
索风要见他？索风前世是他忠心耿耿的属下，是他最重要的信息来源，这世也是。但不管前世还是这世，索风都没有见过他，也从没有提出过这个要求。
这个信息的来源与索风有关，言思慕迅速做出判断。沉思了片刻，他回道，“好，明天晚上６点，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洛卡餐厅。”
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他的家乡，也是他的大本营。
“好。”
得到预想之中的答案，言思慕打开光网论坛，首先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帖子，而是弹出的来自“安琪拉”的私信，“我要见你。”
倒是凑巧。
“好，明天９点，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星际咖啡馆。”他回道，决定先去见安琪拉，同时苛刻地规定了时间和地点。
毕竟，主动权在他手里。
“好。”
言思慕关上光脑，打消了删帖的想法。毕竟，“安琪拉”百分之百是冲着玫黎来的。若是让他知道玫黎走了，这条大鱼就钓不出来了。
“安琪拉”，联邦高层或帝国权贵，养着一条美人鱼，与美人鱼关系良好。他想要进入洛佩斯，或它想要回到洛佩斯。
……
当晚。
言思慕到达了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
次日６点。
言思慕坐在了星际咖啡馆包间中。他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毕竟，坐着轮椅的他太显眼了。
他不介意让“安琪拉”知道他是谁，但他介意在自己不知道安琪拉是谁的情况下，让安琪拉知道自己是谁。
“阁下。”门外有声音传来。
“去等我的客人。”
“是。”
言思慕的面前摆着的不是咖啡，而是小蛋糕，他一口一个，吃得十分开心。
当他吃完桌上的所有小蛋糕，９点已过，“安琪拉”没来。
“阁下，从昨天到今天共有２５艘星舰降临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这些星舰上的乘客都未出现在星际咖啡馆附近。”
要么“安琪拉”根本没打算来见他，要么“安琪拉”本就在阿卡星系５９号行星上。
“不用查了，销毁据点。”“安琪拉”应该是想等他走之后，再派人来秘密接触，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一探他的底细。
既然这么谨慎，就不用见了！
“是。”
言思慕离开。
在他走后，星际咖啡馆燃起了熊熊烈火，人去楼空。
下午六点，言思慕滑着轮椅进入了洛卡餐厅，看到了“索风”。
“学长，你？”坐在靠窗位置，一头银白长发扎成个马尾的男子惊讶地迎上前来。
“索风。”言思慕滑到他的对面。
“你——您是——”“索风”压低了声音略显结巴地说道。天啊，他做梦都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学长竟然是他加入的“中二组织”的首领。
“是我，叫我学长吧。想吃什么？”言思慕熟练地点了三个菜，将菜单递给他，“放心，没人监视我。我只是来和我的小学弟吃一顿饭。”
“学长，您叫我亚索吧。”亚索不自在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是你要的资料。”
言思慕接过，所谓的“资料”是一篇名为《灵魂模型》的论文，论文的作者是麦卡迪·亚索。
他看向亚索。
“这也是我要见你的原因。它是我的外祖父的遗稿，我也是看到你最近给我那张图才想起的。”他怕这份遗稿给自己和自己家族惹来麻烦，没想到人家早就对他的身份一清二楚。他可真是个傻逼。
“我大学学远古生物，就是受了我外祖父的影响。”虽然他中途走歪，搞情报去了。但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可是大学远古生物学教授，知名的有才但咸鱼辣种。
他还想说什么，见言思慕正认真地研究论文，就闭上了嘴。
言思慕将手上的论文看完，“这个模型是灵魂模型？”
正饶有兴趣看着鱼缸的亚索回过神，“我外祖父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所有生物都有灵魂，且菱形是灵魂的基本形状，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看不见它，只有当它临近消失的时候才能感知一二。”
“但这个结论被证伪了，外祖父设法找来了一个将死之人，从他还没死开始守，守了一个月，尸体都臭了。”亚索脸上的轻松淡了下来，“最后就无奈放弃了。”
“这只是众多被他放弃的课题之一。”他耸了耸肩。
“这上面说他说认为菱形是最完美的结构，所以才认为灵魂是菱形的？”难道是巧合？
“我当时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说：‘我梦到的。’我年少不知事，竟然还认为是真的，觉得好酷。”
梦到的……
会是巧合吗？
如果这真的是灵魂模型，玫黎眉心的红色菱形晶体是灵魂，他心脏中的红色碎片是灵魂碎片……
“学长，你哪里来的这个模型，难道也是梦到的？”亚索用调侃地语气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言思慕没有回答他，思索着，“如果一个人拥有了另一个人的灵魂碎片呢？”
“那大概会成为灵魂伴侣，渴望把对方揉进灵魂里的那种。要不就成为死敌，恨不得把对方杀死那种。”亚索随意回了一句，又将话题转到了他关心的那个问题，语气也比之前严肃很多，“学长你发给我的模型图是？”
“我在研究中发现的。”言思慕被他那一句“渴望把对方揉进灵魂里”惊到了一瞬，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什么研究？”亚索急切地问道。
“你要来帮我吗？”不是以情报头子索风的身份，而是以远古生物学教授亚索的身份。
虽然玫黎已经走了，但人才能骗到一个是一个。
一个保底，两个不亏。
“好！”亚索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毕竟，这个对他诱惑太大了。
“学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研究了？”亚索凑到他身前，等着他说出来。
言思慕手指轻点，将光网的帖子转了过去。
他很了解亚索，不见兔子不撒鹰。如果不告诉他是什么研究，他刚刚答应得好好的，下一秒就能反悔。
“呜！”亚索的光脑响了起来。
他打开光脑，看到帖子名的一瞬间，脑子轰隆隆地响。美人鱼，是真实存在的？
学长的研究，是研究美人鱼？
只是当他看到最后的时候，神色由激动变得扭曲起来。
他犹豫了半天，才指着旁边鱼缸暗示道，“学长，你家美人鱼缠你，是用这种方式缠吗？”
鱼缸内，两条娇俏玲珑的小鱼尾巴互相交缠，正在进行某种激烈运动。
言思慕的目光落在它们的尾巴上，一红一白两条鱼尾如同两股拧在一起的麻花一般，自尾巴尖向上缠得结结实实，难舍难分。
交尾。
这个词出现在他的脑中，显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
玫黎只让他靠近。
玫黎舍不得他受伤。
玫黎想要带他回洛佩斯。
他心脏中有玫黎的灵魂碎片。
……
玫黎想要和他交尾。
顺利成章。
但，玫黎离开了。
这些便都成了过去，没有了意义。他不用如亚索担心的那样去思考如何拒绝一条鱼的求欢，一条实力碾压他百倍的鱼的求欢。
亚索在一旁不敢说话，心中的小人儿已经抓狂地跪下了。美人鱼不仅真实存在，还想要和学长□□？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说说。”言思慕收回目光，看向亚索，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远古鱼类只有在交尾的时候才会这样团团缠住伴侣的腿，当然也不排除美人鱼有蛇的基因，喜欢缠人……”亚索安慰着言思慕，却越说越觉得自己疯了。
他在说什么，美人鱼有蛇的基因？他怎么不说兔子有狼的基因？草有恐龙的基因？
“我知道了。”
亚索立刻闭上了嘴，他其实话不多的，真的。
“走吧。”言思慕向外滑去。
“去哪儿？”
“你家。”
“我家？”
“拿上你外祖父的所有论文，再回中元星研究所。”
亚索懵了，看向轮椅上平静到可怕的男人。他是怎么在知道了一条鱼想上自己的爆炸消息时还能这样平静的？还不忘去他家拿论文资料！还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要回去！
学长，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条觊觎你肉／体的凶猛的一个打你一百个的美人鱼啊！
他神思恍惚地跟在言思慕身后，突然心中冒出个可怕的想法，万一，学长也在觊觎着美人鱼的肉／体呢？
毕竟，言思慕给鱼取的名字叫“玫黎”，谐音美丽。
他神思更恍惚了。
是夜，星舰离开，飞往中元星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