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什么声音？
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往旁边搂去，却摸了个一手空。
队长已经起床了？
谭栩阳挣扎着睁开双眼，落入眼中的是熟悉的休息室天花板。
等等，不对，有哪里不太一样。
还没等他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时，他忽然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声音不远，就在一道墙的隔壁。
这声音……草！
谭栩阳一怔，几乎瞬间翻身下床，大步走了出去。
“队长……”
剩下的话语霎时间卡在喉咙里。
谭栩阳愕然地盯着这个与自家队长有着相同脸庞，眉眼气质却要青涩许多的人，脑海中瞬间蹦出了一个判断——这是队长的“小时候”。甚至……年龄比起他曾在三舰舰长相册上看到过的还要小！
少年听到声音瞬间吓得拖着椅子向后大退，带着闷闷的摩擦声，椅背嘭地就砸到了墙壁边上。
他的双眼通红，脸上泪痕还没干涸，双眼瞪大地望着谭栩阳，眼尾积蓄的泪水全部都被硬生生止住，在眼眶间直打转，看上去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但他怎么在……哭？
谭栩阳刚想张口，忽然见少年面色一凛，反手向着身后一处拍去。
谭栩阳脸色一变：“等等……！”
话音刚落，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房间内传出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示声。
“检测到非法生物闯入，已实施抓捕。”
“抓捕成功。”
“……”
*
“所以你是第五纪人类，诞生于十一舰，目前居住于三十一舰，来到我们舰队之前并没有进行任何时空实验或零维实验，怀疑发生了自然产生的时空交缠？”
“是的。”
谭栩阳双手搭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十一舰与三十一舰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
“十一舰和另一支舰队并舰成为三十一舰，具体情况需要等我确认了安全的合作关系之后才会告知你们。”
四方隔离间内，仅有谭栩阳一人坐在其中。
陌生男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出来。
“零维检测没有异常，没有撒谎。基本情况我们已经瞭解，鉴于时空交缠案例过于稀少，你的情况具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希望你能主动配合我们的研究。作为交换，我们将与你共享这段时间内的研究进度，并且配合你在回程途中想要尝试一切实验。”
谭栩阳用力按着太阳穴。
“可以，但我有两个附加条件。第一，我需要有自由行动的时间与空间，第二，现在让我见岑初一面。”
“稍等。”
寂静片刻之后，声音重新响起，但是这次却换了另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
“谭先生你好，我是三舰最高指挥权限者予丞。第一个条件我们可以同意，但是关于第二个条件——不好意思，我需要对每一位族人的安全负责，所以容我多问一句，你有什么必须见他的理由吗？”
“有，”谭栩阳面无表情地说，“具体情况有些难解释，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对方冷静回应：“好的，我明白了。稍等。”
谭栩阳再次无声叹了口气。
他本来和队长好好地睡着觉，一睁眼却来到了曾经的三舰。然而，当他亲眼见到队长“年轻”时的样子时，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反手当做闯入者抓了进来。
还是被少年队长亲手给抓进来的。
想到这个，谭栩阳多少就有点郁闷。
好在他也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旋体第二权限者，此时并不会觉得慌张。
等待时间并不算长。
大约过了三分钟的时间，隔离间内忽然出现了三个颜色不同的光面，从房间一侧扫向另一侧。
谭栩阳面不改色地接受检测。
很快，检测完毕。
最开始的陌生男性声音再度在房间中响起：“没问题了，请出来吧。我们会时刻监控你的行为，这点还请你理解。”
“嗯，我理解。”谭栩阳面无表情地回应。
“嗡……”
隔离金属大门缓缓打开，谭栩阳没有掩饰自己对于主旋体的熟悉。他起身，出门，拐弯，在他们的监控下径直走入了旁边的房间。
房间内站着两个人。
站在前方的成熟男人微微笑着，他的眉眼间看似温和，目光对上谭栩阳时却不经意般透出了十分强大的压迫感。
“看起来谭先生对我们这里很熟悉。”
成熟男人温和地说着，却是向侧一步，挡在了长发少年的身前。
很眼熟。
是曾经在邡弥相册中见到过的人。
现任三舰总指挥，予丞。
对于岑初的前辈，谭栩阳并不介意用上敬语。
“您好，”他微微颔首，“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晚点讨论，现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目光移到予丞身后。
在那里，相貌精致柔和的少年悄悄地歪着脑袋，一双璀璨的幽紫色眼眸间满是疑惑地望着他。
为什么找我？
谭栩阳从好看的双眼间看出了这个意思。
谭栩阳没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
少年更是不解。
予丞挑眉，若有所思。
他微微侧身，安抚般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目光却依旧对着谭栩阳。
“请记得你刚刚的承诺，不要尝试挑战我们的舰内安全系统。”
“放心。”谭栩阳说。
总指挥点了点头，回过头温和地向少年说道：“去吧。”
少年犹豫了下，偏头低声对着予丞说了两句什么。见总指挥思考片刻，点了点头，他才总算移来目光，走上前来。
“您好。”
温和而清澈的声音响起，过于熟悉的声音让谭栩阳失神片刻。
他在距离谭栩阳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仰头，疑惑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岑初，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敬语用得谭栩阳当场吸了口凉气。
“别用您。我叫谭栩阳，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岑初不解地歪着脑袋，望着他的一双眼睛格外清澈，一点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但谭栩阳只是两眼，就发现他的情绪隐隐低落，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谭栩阳对此很是在意。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年，声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我刚来的时候见你好像不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岑初一怔，随即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衣袖。
“没什么，不用担心……抱歉，我现在的时间有些紧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直说。”
谭栩阳见他的样子，没有追问。笑了一下，说：“行，那我直说。我想逛逛你们舰队，你可以带我认认路吗？”
少年很是苦恼地看着他：“认路？可我还是第一次来主旋体。”
“没事，那我来给你当导游。”
谭栩阳默了默，说：“而且如果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由你来问，我都不会拒绝。”
谭栩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中间有些波折，谭栩阳为此多签了两份合约，最终才终于成功地在岑初隔壁捞了一间临时休息室。
“别看地图了，跟我走就好，我认路……你是刚搬来主旋体？”
“不，我平时都是住在公旋体的。现在只是暂时过来跟着予指挥学习一段时间，确认一下方向。”
不同于未来的成熟舰长举手投足间满满都是让人无法说出反抗话语的强大气势，面前的少年眉眼柔和，音量不大，应起话来礼礼貌貌温温和和。
偶尔不经意地偏头看去，那双澄澈的眼眸间干净得连情绪都是透明的。
非常简单的喜怒哀乐。
因此当这双眼睛充满忧愁的时候，他身周的整片空气都会跟着低落下来。
“确认方向？”谭栩阳有些惊讶地问。
少年岑初疑惑地看他：“嗯。”
不过只是应了这么一声，少年没有继续和他解释下去。
谭栩阳想了想，又想尝试询问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不知道少年到底是戒备还是不想说，总之谭栩阳没能成功。
还被无情地关在了休息室外。
啧。
谭栩阳躺在隔壁休息间内，双手垫在闹下，左腿翘在右膝上，出神地想着这个问题。
他刚刚在哭什么？
受委屈了？受欺负了？
该不会在三舰也有霸凌之类的问题存在吧？
可恶，越想越在意。
队长以前也经历过吗？
谭栩阳辗转反侧了半天，越想越烦躁，干脆翻身下床，一把抓起外套披在肩上走出了门。
“叩叩叩。”
“叩叩叩叩。”
在敲到第三次门的时候，休息间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什么事？”
低低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
谭栩阳一怔，立马伸手扒住门框。
“别关门，听我说！”
他在房内的人做出进一步反应之前急忙喊道，房间内的人一顿，真的停下了当场重新关上门的动作。
谭栩阳小心翼翼地探过头，从门缝往里面望去，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你……又在哭？”
“嘶——行行行我不说，别关门别关门，夹到手了……不用这么防着我，我只是想知道有谁欺负了你，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的，我向你保证。唔，对了，我口袋里还有从家里带过来的特色糖果，你应该会很喜欢，要不要尝尝看？”
一边说着，他用另一只手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青草糖。
房内沉默了会儿。
忽然，一个脑袋探到了门缝边上。
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轻轻摇摆。
紫水晶般的双眸睁得大大的，悄悄地在门缝间一眨一眨。
眼里的泪水还没流尽，满眼都是湿漉漉的，眼眶绯红一圈，带着某种只有在特定年龄段才会有的青涩感。
他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
但当他抬起眉眼，开口说话时，谭栩阳恍然间确实从他身上看到了未来那名聪慧而冷静的指挥官的影子。
“其实刚才我听到了你的回答，隐藏部分应该不是你不想说，而是没法说出来吧。不过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你和我们的关系……你在那个世界跟‘我’关系很好吗？”
温和的声音带着点儿微哑，语气中没了刚开门时的小小不耐烦，反倒不疾不徐，听上去让人十分舒服，莫名有种能够抚人平静的力量。
谭栩阳微弯下身，在门缝的另一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弯了弯眼，说：“对。”
少年岑初静静地望着他，温和地善意提醒道：“不管你和那个世界的我到底有多熟，朋友也好，搭档也罢，都不需要把这份好感加到我身上，不然你可能会被我套走很多信息的。”
“没关系，本来就是想让你们知道的。”
谭栩阳举起手掌，低笑道：“给你尝尝，他挺喜欢的。作为交换，可以让我进去吗？”
少年声音间还带着轻微的鼻音，说：“可我真的很忙。”
“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谭栩阳说。
少年抿着嘴，犹豫了下，缩到门后偷偷用手背抹了把眼角，可惜手肘的影子与衣角的飘扬都将他出卖得一干二净。
“进来吧。”干净的声音说道。
休息间与未来的样子没多大区别，东西很少，很干净，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见不到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桌上平摆着一张桌面大小的可折卷显示屏。
“很干净的房间。”
谭栩阳夸了一句，转过身，微微低下眉眼，将手掌递到少年面前，笑道：“喏，给你。”
“谢谢，你可以坐这里。”
“好。”
谭栩阳在桌边坐下，看着少年撕开一颗糖的包装，试探着将它含进嘴里。
在这一瞬间，谭栩阳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破涕为笑，眉眼弯弯，笑意止不住地往外散。他的眼尾带着刚哭完的绯红微微挑高，沾着泪花的睫毛随着笑一颤一颤。
“确实很好吃，谢谢。”岑初笑眼弯弯地说道。
“我口袋里还有。”
男人一手支着头，侧头看着他，问：“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
说到这个，少年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不，没有欺负，只是……”
“没事，慢慢说。”谭栩阳温和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少年丧气地敛下眉眼，乌黑的发丝落在身前。
青草糖的甜味在唇齿间翻动，长发少年抬眼看着身边的陌生男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谭栩阳耐心地等着他。
终于，少年犹豫着低低开口，简单地讲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所以说，你这一个月做的东西全都被他搞没了，而这些报告三天之后就要交？！”谭栩阳瞪大眼睛看着他。
“嗯，”少年耷拉着脑袋，轻声说，“这是予前辈的考核作业，所以必须要完成，不然之后就不能继续跟着他学指挥了。”
“可以和予指挥说一声，特殊原因让他给你宽限几天吗？”谭栩阳皱眉问。
“不可以的，‘意外和风险本来就应该被算在考虑之内’，”长发少年摇了摇头，原本干净清澈的声音听上去难过得不行，“我已经连着赶了两天半的时间没睡过觉了，可是还差百分之七十，就算接下来三天继续保持这个节奏也很难写完。”
“别哭别哭，”谭栩阳怕他哭，连忙从口袋里多掏出两颗糖塞到他手上，“这事要是发生在我们那边，我肯定得当场把弄丢你作业的阿霖给揍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少年目光移到桌面上，叹了口气，说，“只能继续赶了。”
他很快收拾好心情，将袖子认真地卷到手肘下方，一撩头发，对谭栩阳弯了弯眉眼：“谢谢你给的青草糖，那我继续写报告了。你想在主旋体逛逛吗？我可以问问朋友有没有时间，让他来带你转两圈。”
“不用，你写吧，我坐这里就可以，不会打扰你的。”谭栩阳说。
就这样，谭栩阳撑着脑袋坐在一旁，看着少年写起报告。少年的脸颊线条十分柔和，专注时的样子更是让他显得格外安静。
他的眼角依旧泛红，但是哭意早就被敛得一干二净，红眼眶搭着这股认真专注的劲头，看上去反倒有着几分坚毅。
这点倒是和队长很像。
谭栩阳不经意地看出了神。
岑初的脑速非常快，利用脑输入不到半分钟时间就能写完一页报告，反倒是之后敲键盘校对细节的部分花费的时间更长一些。
谭栩阳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点。
“我来帮你帮校对吧，你接着往下写就好，”谭栩阳忽然说，“我以前经常帮他做校对工作，挺熟悉的。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诶？”少年惊讶地从报告间抬头，语气有些踌躇，“可是我写的是……”
“战争分析，舰史报告，星轨计算，异种科技原理倒推。”
谭栩阳随手指了几份文件，低笑道：“放心，我看得懂，也改得动。”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当这双记忆中常年沉稳冷静的深紫色眸子亮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彷佛都天明了。
“真的可以吗？”少年眼里满是希冀。
“嗯，可以的，”谭栩阳笑了笑，当场就伸手将显示屏分成了两半，“你之前的报告都校对过了吗，我从哪里开始？”
“谢谢！”谭栩阳感觉他语气雀跃得就快蹦起来了，面上虽然内敛地保持着矜持，眼里的笑意却根本连掩都掩不住。
“这两篇还没检查过，可以从它们开始。”
谭栩阳也温和下眉眼，说：“行。”
谭栩阳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出舰任务回去之后，经常会发现他的舰长偷偷通宵了。
原来是从小就养出的习惯。
“废寝忘食”，少年完全做到了这个成语字面上的程度。
可少年岑初又比舰长岑初要难搞一点。
这要放在队长身上，谭栩阳哪管那么多，直接就把人扛着抱回床上了。
但这一招又没法对眼前的长发少年使用。
他碰不得说不得，性子还意外地格外倔强，非要坚持写完再休息。
这份倔强偏偏还显得格外温和。
他并不会拉着谭栩阳一起熬，每当谭栩阳说起这事，少年都会温柔笑着感谢他的关心和帮忙，然后让他早点休息，将作业重新揽回自己的身上。
这让谭栩阳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迁就着陪他一起熬下去。
结果，这一熬就是两整天时间。
比起时限的三天时间直接提前了一天写完。
当所有报告清点完成，成功把作业提交给总指挥后，少年开心得就想往外跑。
谭栩阳当即拎着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扔回了休息间的床上。
“快去睡觉，好好休息，睡醒我再来找你。”
不过这么说着的谭栩阳在离开少年的休息间后，自己却没有去休息。
他先是去履行了刚来时签订下的条约，向三舰尽可能提供一些情报与消息，并配合著他们完成研究。
然后又被三舰总指挥留下聊了几句岑初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聊得不错，予丞又额外抽出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亲自带他逛了一圈主旋体。
“大部分族人都是生活在精神域内，路上一般见不到太多人。如果你下次还有机会来，那我会带你去精神域里见见他们。当然，让小岑来带也可以。”总指挥浅笑着向他承诺。
初次见他时的审视与威压都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最后，当谭栩阳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一系列事情，打算回去看看少年岑初睡醒没的时候，又在休息间的门口碰见了一名稍有些眼熟的短发少年。
——是相册的主人。
谭栩阳很快认了出来。
“你也是来找阿岑的？不用敲了，他应该还在睡觉。”
少年邡弥扭头看他，非常自然地走上前来搭上他的肩，笑眯眯地问：“前辈是哪系权限的，认识一下？”
谭栩阳看了一眼搭在肩上的手，又看了一眼这名仰头盯着他看的外向少年，也笑了。
他低眼望着队长的发小，漫不经心地笑道：“行啊，认识一下，去喝一杯？”
就这样，谭栩阳彻底没了休息的机会。
邡弥确实是个非常外向且热情的人，这点与他第一次见到相册时，就对这名未来的三舰舰长做出的判断一样。
不过谭栩阳同样记得岑初曾经与他提到过这个发小时说到的一句话：“他很早就认全了三舰所有人。”而在真正接触之后，谭栩阳也证实了这一点。
好在谭栩阳的身份现在暂时有了三舰总指挥的盖章，邡弥将这点试探出来之后，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喏，给你推荐这款洛加，它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酒。不过可说好了啊，我们就现在自己偷偷喝，可不许带回去让阿岑尝。”
他凑近谭栩阳，悄声问道：“对了，我刚一直想问你，阿岑他是不是又哭了？”
“你知道？”谭栩阳挑眉问。
“果然，”少年邡弥用掌心一拍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阿霖那个笨蛋！我就说他前两天怎么忽然跑回公旋体去了，果然是又欺负了阿岑……这次他又干什么事了？”
“又？”谭栩阳坐不住了，他眉毛高挑，问，“他难道经常这么干？故意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谁要敢故意欺负阿岑，那我肯定第一个去找他算账！”邡弥瞪大眼睛。
谭栩阳追问下去，邡弥便跟他讲了不少事情。
可惜一桩桩一件件听起来确实不是他适合插手的事情，不然他非要在离开前找个由头跟“阿霖”好好面对面“聊”上一番不可。
话题进而又转移到岑初的身上。
邡弥想套出谭栩阳跟他的关系，谭栩阳也想从他这里知道岑初的更多事情，再加上两人同样都是很外向不怯生的人，边喝边聊很快就聊熟了。
邡弥甚至半途扔下酒瓶，跑到他身边搭上肩，向他非常得意地炫耀起自己对发小的瞭解度来。
可惜聊到一半，谭栩阳忽然心生强烈预感，觉得自己的“梦”大概就快要醒了，于是当即告别邡弥，打算最后再去找少年岑初一趟。
邡弥没有多留他，只是在离开之前拉着他照了一张合影。
少年岑初加班加点赶了四五天的作业，这一睡便睡了个昏天暗地。
因此当他被谭栩阳硬生生地敲开门时，满眼惺忪睡意，看起来困得不行。
“我快走了，走之前想带你认一圈主旋体。”谭栩阳解释道。
“好，稍等一下。”少年很快清醒过来，快速地打理一番之后，跑出休息间跟在了谭栩阳身边。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说自己以后会做什么，能不能真的跟着予指挥学习之类的。”
“第二个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少年眉眼弯弯，心情还是很好，“考核作业我应该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对了，偷偷告诉你哦，在这之前其实还有过两次小考核，我拿的都是满分！”
谭栩阳低眼看他，笑出了声：“嗯，真厉害。来，这是我身上带着的所有青草糖了，都给你吧，这可算是家乡特产。”
“呀，谢谢。真的可以吗？”
“嗯，拿着吧，在我家里还有很多。对了，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喜欢或不喜欢的东西或事情吗？”
少年惊讶而疑惑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看上去很是灵动。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和他的喜好肯定是有区别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
“我当然问过，问了很多次，”男人耐心地向少年解释，“但他活的时间太长了，时间冲淡了很多喜恶，很多事情更是与工作责任混为一起，就连我也分不清他到底喜不喜欢做那些事。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
少年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想像的事情一般，惊讶地盯着谭栩阳看。不过这样看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又主动收回了目光。
“嗯，那让我想想……”
他认真地想了会儿，开始一项项向谭栩阳数了起来。喜欢的，不喜欢的，想做的，不想做的，统统数得一清二楚。
喜欢甜口，喜欢满分，喜欢长长的过膝大衣。不喜欢挨骂，不喜欢疼痛，也不太喜欢科研。想出舰看看，想见见大地，想和予指挥一样成为能被依赖的人。
当他提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整个人上下散发出的欣喜情绪都是非常明显的，眼眸温和而满含笑意，莫名就能让听者满心温暖。
而当他提到自己不喜欢的事物时，语气间更是内敛地含着一种任性。
谭栩阳安静地听着，沉默不语。
直到某一刻，他才忽然出声道：“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走了。”
少年一顿，温和向他笑道：“好，回程顺利。”
“对了，他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你的？我以后是不是也能遇到？”少年好奇地问道。
谭栩阳在这问题上卡了下壳，犹豫半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私心上讲，最好是不要有这机会……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走出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来。”
他很快移开眼。
“行了，我要回去找他了。可以帮我联系一下予指挥吗，离开之前我还能配合你们做最后一个小实验。”
少年笑着，没有追问，只是说：“嗯，好，谢谢你。”
谭栩阳笑笑：“没关系，应该的。”
随着最后一场小实验的进行，谭栩阳一阵困眩。
再睁眼时，他见到了真正熟悉的天花板。
往怀里一蹭，嗯，是自家队长的味道。
岑初被他这一蹭给弄醒了。
困倦间烦躁地抬手一拍他的胸膛，转身就想继续睡。
“队长队长，”谭栩阳一把抱住他，笑眯眯地往颈窝里蹭，“我刚做了个超级特别的梦。现在起床讲给你听好不好？”
舰长大人被他这一番攻势很快弄得清醒了过来。
“特别的梦？唔，我也做了个很特别的梦，梦里你拿青草糖山把我淹了。”
岑初慢吞吞地起了床，又让卡比卡帮他倒了杯水过来。
“好，我起了，你说。”
“你还记得阿霖吗？”谭栩阳在身边抱着他。
“阿霖？”岑初一怔，目光飘远，“记得，小时候关系好像还不错，可惜他很早之前就牺牲了。是在我们遭遇的第一次战争里，他负责的那个公旋体整个都覆没了。”
“怎么忽然提起他？”舰长的目光落回男人身上，在温和的壁灯映照之下，脸庞显出几分柔和的轮廓。
谭栩阳卡了下壳。
“不，我想说的其实是……”
岑初被身边的男人黏着抱着，但他对此早就习惯，安静地低头小口喝着水，听谭栩阳讲述起自己的梦。
“确实是个很特别的梦，”岑初听完后，似笑非笑地偏过头，“但是——你在梦里通宵两天帮我做作业？”
谭栩阳不满地胡搅乱缠地亲了他一通。
“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他说，“重点在最后的部分——他说他很想出舰看看，你呢，你小时候也很喜欢出舰玩吗？”
舰长将他从自己身上抓了下去：“那段时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更别说这么细节的小事。或许喜欢吧，不过当时应该也没什么机会才对，顶多只是因为好奇想得多了点。”
“当时没机会，现在有啊，”军长一骨碌翻身，重新爬到舰长身上，笑眯眯地自荐道，“你看现在还有我这么个满分保镖和导游，不多用用岂不是亏大发了？”
“行行行，你说就说嘛，爬上来干什么……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