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穿越重生>春情浓处薄>第四十三章

  梨花小宴有十道菜, 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大。梨花小宴本来就不是大宴,适用于三四好友慢慢闲聊,而不是一堆人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苏钦就一开始吃了几口就不动了, 只是慢慢喝着梨花酿。哑奴殷勤地给景言夹菜, 自己吃得很少,而景言吃得很慢条斯理, 吃着吃着,苏钦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他之前喝了不少茶, 再加上这些酒,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了。苏钦见眼前两人都不见他,就十分自然地从位置上起来, 去茅厕解手,解完之后他擦手的时候突然一滞,心想, 那两人不会趁他不在就溜走吧?这很有可能,苏钦不由得脚步匆匆走到三楼, 一看, 那两人还在呢, 只是桌子上的盘子彻底空了。

  同时, 他一直情不自禁地去看的戴兜帽的家伙正倚着他仆从的肩膀上,呼吸声极其轻微。这会并不是睡觉的点,苏钦想,难道他是喝醉了?可梨花酿并不醉人, 也十分温和,怎么会喝醉呢?他并不知道,景言除去第一次喝的掺了水的酒,这次可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喝酒,他喝了一个半坛子,那坛子再小巧精致,也架不住一坛半的分量,景言也没有刻意保持清醒,而是由着自己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哑奴倒是不犯愁,抱着景言去找个旅店住下就好,只是不知此地物价如何,那一点碎银子能吃喝几天。他还不清楚自己在这里的实力,也不敢用老方法去找地方住,万一遇上有同样想法的高手怎么办?景言又还睡着。

  哑奴抬头一看苏钦,嗯,长得不错,不过这相貌和为人向来没有太大关系,哑奴对杀意敏感,这苏钦的身上是没有杀意的,可别的呢,他就体会不到了。哑奴信赖景言,他见景言没有躲着走,便觉得这苏钦可能人还不错,看样子对此地又很熟,于是就问他:“这边住店一般多少钱?”

  哑奴不会讲话,问得很突然,连个铺垫都没有。他从头沉默到尾,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饶是镇定如苏钦,也惊讶了一阵,他还当这两人都拿定主意装哑巴呢。

  苏钦很好的隐藏住了自己的惊讶,眼睛在两人质地低劣廉价的衣服上转了一圈,就说:“这边住店都不便宜,能让人睡着的,一个人一晚上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苏钦可没说谎,只是他这个参照物是自己而言,他还体贴的降低了要求,要知道,就算是二十两银子一晚的客房,也未必能让他睡好。

  哑奴面露为难之色。景言从那劫匪手中拿到的银子还不到二两呢,他总不能带着景言去睡大街吧!

  苏钦十分体贴地再度开口:“其实,两位朋友没必要出去住,我在这地有个小宅子,你们可以我这里暂住些时日。”

  哑奴看看睡得很沉的景言,没有过多犹豫,说:“好。”

  ……

  好困啊……可这种困意却十分舒适,温温和和,景言只想顺着这股困意,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景言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到雕梁画柱,极其精美的房顶,还沉浸在睡意中的大脑对此并不惊奇,好半天才爬起来,看到床边放着的就是自己的斗篷,于是拿起来戴到头上,走了两步,看到前面放着一盆清水,架子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棉帕,水上还冒着热气,这大概是让他洗漱用的。

  景言用手搅动着温水,却并没有把水往脸上泼。除了他刻意把自己弄脏外,他的身上都是不沾染污垢的,这水,未必比他干净。

  却不见了哑奴,景言打开门一看,原来哑奴正站在门口,嘴里还叼着一个包子。

  那是一个成人手掌般大小的包子,褶皱细密,呈菊花状,哑奴保持着咬在包子上的姿势,从他的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景言好奇极了,见他手里端着的盘子里还有一个,于是拿来学着哑奴的姿势咬开。

  怪不得哑奴要用这样的姿势!原来这东西像是包子,其实里面并没有馅料,只有浓稠的汤汁,在吃上面阅历并不丰富的景言尝不出来里面都用了什么材料,只尝到这汤汁接触到嘴唇的时候还滚烫着,可又不烫嘴,鲜极了,里面好像蕴含着嚷嚷吵吵的声音,喊着“我们好吃极了,快来吃!”,铺天盖地一样把人淹没,一点都不含蓄。

  可不含蓄有不含蓄的美,景言何时吃过这么不矜持的食物?他再也无法慢条斯理的,喉咙同样发出咕噜咕噜吞咽的声音,从咬开的面皮口里吮吸着汤汁。

  这包子大极了,汤汁浓稠到粘稠的地步,这一个景言吮吸了半天才喝完,拿不准这剩下的面皮能不能吃,再抬头一看哑奴已经吃了一半了,于是也咬开面皮吃。

  这面皮的味道也是与众不同,它哪里还是包子呀,分明是固定的汤汁!也不知道它被汤汁浸跑了多久,都被那鲜极了的味道给同化了,死面皮原本就容易入味,这里面的皮都染成了汤汁的颜色,景言三口两口,就把包子给吃完了,再看哑奴,他竟然还在舔手指头。

  被景言发现,哑奴不由得羞赧起来。这包子送来后,他就把人打发走了,不知道怎么吃,结果第一口咬的太用力,汤汁都溅到手上了,这会包子吃完了也意犹未尽,不知不觉就含上了。

  哑奴悄悄把手背到身后,匆匆地说:“我去问问还有没有。”

  他离开后,景言就四处张望起来。

  天在他吃完包子的时候又亮了一些,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可是好舒服啊!景言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换掉,景言掀起袍子看了看裤腿,原来短了一些,怪不得总觉得有些漏风。我今年十几来着?景言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可是实在记不得。

  在小院里,他们从来不过节日,也不记日子,只看四季。春去冬来,又过了一年。可到底是几个春天几个冬天?这就不必去数数了。

  景言只记得最近几年长得飞快,往往早上起来时,就看到哑奴动作十分笨拙的给他接裤腿、袖子,哑奴找不到很合适的布,所以是拿以前穿小了的衣服改的,弄得颜色多种,看着破破烂烂。不过景言身上这件,是之前他们还有钱的时候买的成品衣,是哑奴直接买的,买回去景言穿还正好,这会却显短了。

  景言知道自己在长大,不过他对此却毫无波澜了。长大就长大吧,一个必不可少的规律而已,只是长大了,更费钱而已。

  他放下袍子,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套很精致的宅子,没有看到全貌,不知道这宅子大小,不过景言觉得,这里并不比武伯侯府差。

  景言也只有见到新奇事物需要对比的时候才会想起武伯侯府,那个住了那么多年的宅子,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

  他住的是客房的位置,外面小径曲幽,有暗香浮动,是温婉柔和的美,正如那苏钦给人印象一般——景言知道这宅子是苏钦的,大概是昨日他醉得困过去了,哑奴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景言才刚刚欣赏起此地的风景,哑奴就又回来了,脸上带着歉意说:“那包子没有了,厨房说这种包子很难做,他就做了三个,我们和苏钦一人一个的。”

  哑奴还说,早上苏钦邀请他们共进早餐,不过景言还没醒,哑奴就没去,厨房里就直接把餐送了过来,放在隔壁的房间,哑奴在房间里呆不住,所以才拿着包子出来站在景言门口吃的。

  说着,哑奴把景言带到隔壁房间,从盖着小棉被的篮子里取出其他的食物,包括小米粥、八宝粥以及五样精致的小菜,还热乎着,两人坐下开吃,因为嘴里味蕾还留着被那包子冲击的鲜明感,所以能尝出来小菜也很好吃,可仍然吃得心不在焉的,结果小菜还剩下大半。

  哑奴说:“怪不得厨房叮嘱我,叫我包子最后吃的。”

  景言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再过了一会,苏钦来了,见了就说:“我听厨房的人说,你们很喜欢吃那包子?那包子里全是鲜菌,从大山里采来的,又得熬成浓缩的汤汁,所以材料不够用,今天才做了三个。你们要是想吃,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在过几日,材料就运来了。”

  想起那味道独特的包子,景言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苏钦暗喜,想这人看来很容易被美食勾走心神。美食还不容易?他是个惯会享受的,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厨师,天南海北的厨师可是收集了不少,此处虽然是他临时的府邸,可论起享受来,是丝毫不打折扣的。

  接下来几天,景言过得特别快活。那味道香醇的牛奶干,被种种美食冲击的地位不断后退,很快就算被景言想起来,心中也没有太大缺憾了。也许等他过了这段新鲜劲儿,吃够了美食,才会重现回忆起那爱了很久的牛奶干吧。可是,苏钦这里,怎么食物里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呢?这几日,景言总是被震撼着,人,竟然有这么的创作力和想象力!真是了不起!魏康裕拿给他的那些食物,和这里的一比,就太差了。原来武伯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苏钦并不总是出现,他似乎很忙。不管是景言还是哑奴,都没有主动了解他的意愿,反正二人都没有普世的价值观,在这里白吃白喝等着吃了包子再来并没有压力,因为苏钦为了让他们放心,总是强调他们有缘,很愿意接待“朋友”,毕竟话本里也写着,江湖的人总是好客而豪爽,不在乎得失嘛。

  然而景言不想去了解,反正他也无法发问,苏钦却会主动来说。他自己说几句,总会不易察觉地抛一个反问,这些反问里并没有触及敏感的问题,比如他们从哪里来,景言为何要带着斗篷,只是一些很小的,得到很多后能编织成一个人的性格、爱好,甚至于人生的问题,可是这些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就算是名字都不行,不管是哪一个,被问的两个人,连摇头都不愿意,直接装傻。

  对着这两个油盐不进的人,苏钦也感到十分无奈。他向来观察仔细,可相处几日都还摸不清这二人的底细。他现在只知道身为主人的那人从不说话,仆人多半时间都在沉默寡言,对另外一人说话的时候也从来不用称呼,他说的也是标准的官话,听不出口音,也没有使用某地特有的词语。他们没有忌口的,甜咸都吃,主人还很爱喝酒,不管是梨花酿,还是他府里味道中和的酒都喜欢,烈酒却不爱。

  仆人性格简单,藏不住表情,可从这些表情里苏钦却读不出来他们的生平。而他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个,可是连表情都看不到,肢体语言更是读不出来什么。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二人都十分爱吃,此外,就真是油盐不进了。

  很难得的,苏钦感到一阵挫败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是,他们身上的确有种神秘感,在隐藏着什么,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何必节外生枝?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多写几个字,周三就能少赶榜……

  嗯多一个字也是我的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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