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吾妻

  男子背手而立,站在树下,轻盈的月光覆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光芒,宋清看傻了眼,呆呆地站着,半晌反应过来,想起喝醉的俞野对自己说的谢远曾去过樾州一事,她眼睛一红,生气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阿元。”

  宋清愠怒的语气让谢远一顿,他垂眸沉默了许多,轻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所以……不说话,这样你就认不出我了……”

  宋清想到了那个雨夜,谢远疯了一样强吻自己的事情,脸顿时烧的红到了耳朵根,将头瞥到一边故意生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那晚……”

  她没继续说下去,谢远走到她身边,试探着张开双臂慢慢靠近后抱住了她,他在宋清耳边呢喃道:“对不起……”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是我……没能守在你身边……”谢远的声音有些哽咽,手中力道加深,低头埋在她的颈间,宋清感受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当宋清发觉自己内心的变化越来越明显时,她急忙推开了谢远。低头紧张地摆弄着手指,口齿不清地说了句:“我先回屋了。”

  “宋……清。”谢远以为她生气了,没敢上前拉住她,心里不免自责。

  宋清躺在床上睡不着,转头看了看谢远那边,他翻身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失眠了。

  他……晚上是在表白吗?

  原本沉寂的心开始动摇,宋清羞耻于自己的心思,只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排解烦躁。

  十月初十……

  宋清就算是把自己的生辰忘了,也不会忘了张廷的忌日。

  在怀安带着众人在东山祭拜完张廷后,宋清不愿有人打扰,独自留了下来,她静静地对着张廷的墓碑发着呆,这时怀安走了过来。

  “夫人,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夫人。”怀安掏出一封信,递给宋清说道,“这是将军生前写的信,当时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所以将这封信交给我保管,让我有机会拿给夫人。”

  宋清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有些陈旧的信封,怀安走前留下一句话:“将军说,他明白你对他的感情,他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有自己的生活,把他忘了。”

  她看着手中的信封「萧意亲启」,颤抖着将其打开,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萧意吾妻,你见到此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原谅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承担朝中的尔虞我诈,所以我食言了。

  萧意,我死后无需为我报仇,我的命本就属于大成,即使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在被封为定远将军时,就已经注定了我的结局。

  萧意,这时的你应该听说了涧泠楼这个地方,很可惜,我没能亲手毁了它。

  我是无意中探得了涧泠楼与陛下的秘密,本想告知天下人涧泠楼的可怕,可我还是做不到忤逆陛下的命令。

  我不能对不起天下人,也不能对不起陛下。唯有一死,证明吾心。

  萧意,以前是我冷落了你,后来我想弥补,我奢望着,能和你走完这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你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我很清楚你对我只是尊敬与崇拜,那不是爱。

  萧意,我迫切地想拥有你,这个念头与日俱增,可我,终究是没那个福气。萧意,我希望你以后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

  张廷绝笔;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滴在纸上,晕成了一个圈。

  宋清眉头紧紧蹙起,嘴唇噏动着一张一合地想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声,只能咬着嘴唇,克制住喷涌而出的心痛。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无力地瘫软在地。

  宋清将那封信贴在胸口,紧紧捂住,仿佛不相信般不停地摇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张廷的墓碑。

  张廷,值得吗?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你的忠心,可那些人却不屑一顾,只想让你死。

  功高盖主,就是他的原罪。

  宋清明白了为何陛下执意让她来竟州,是想让她知道,张廷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谢远,立刻走近看到她手上的信,顿时明白了一切,小声喊道:“宋清……”

  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兀自站起身走到烧纸的火盆旁,将手中的信放了进去,看着火渐渐攀上这封信,天上也飘下了雪花,融化在她的指尖。

  “宋清,这是……”

  她的眼中看不出情绪,淡淡地说道:“人死了,这信留着也没有意义了。”

  待信烧成一团灰烬,雪也越来越大。

  宋清抬头看着天空中沸沸扬扬的雪花,扯着嘴角笑道:“下雪了……”

  随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在她醒来之后,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野不知宋清的身份,以为她是被张廷战死沙场的事迹感动了,特地给她放了一天假,让她去街市逛逛感受下竟州的风土人情。

  原先宋清是不想去的,可一想到之前和张廷在竟州城里散步时的场景,便独自前往。走在街上,她不禁想起了当时在张廷身边,自己的想法。

  守护更重要的东西,守护竟州。

  宋清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走到了一家面摊时,却听到旁桌两人的对话。

  “要不是当年的张将军通敌叛国,朝廷也不会看着竟州兵力不足而不管。”

  “就是,现在东临虎视眈眈,竟州整日人心惶惶,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宋清怎么能容忍他们随意诋毁张廷,开口怒道:“张将军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通敌,更别说叛国了。”

  “小兄弟,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你知道我们竟州这些年有多苦吗?若不是他的罪孽,朝廷怎么会连带着忽视我们?”

  那人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语气冲动,手指着宋清不悦地说道。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凑了过来,一人一句地指责宋清不知情况就替罪人争辩,话里满是讽刺。

  “那张廷在时,谁知道他有没有和东临勾结企图不轨啊……”

  “就是就是,竟州现在就是他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