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坐在廊间, 看着院内的石榴花,开得红火鲜艳,她感觉自己像是依旧在梦里,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和沈二爷相看两相厌, 如今却是恩爱缠绵。

  她就怕有朝梦醒, 她又回到前世那个地狱一般的场景里,阮绾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心烦意乱。

  此时青棠看着自家姑娘满面愁容,有些疑惑,端着一杯茶走上去道:“姑娘,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过几日就能搬进新家了, 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看着忧心忡忡?”

  阮绾微愣,看着青棠面上的笑意,心里的郁气消了几分,如今一切都很好,青棠还在, 前世的青棠, 绝不会露出这般笑容。

  她淡淡笑道:“青棠,若有一日你发现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甚至将你害死, 你会恨那个人么?”

  青棠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细细想着, 继而道:“也许会恨,毕竟他伤害了奴婢。”

  阮绾心里一滞, 不动声色问道:“假如那个人是我呢?”

  “自然是不会恨的,是姑娘给了奴婢这条命,若非如此,奴婢好几年前就死了,就算没死,也生不如死,而且,姑娘那么好,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呢。”青棠笑着说道,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家姑娘眼中的哀意又多了几分。

  阮绾收回目光,看向澄澈的天,万里无云,无一丝杂质,她沉默半晌,方才开口道:“青棠,对不起。”

  青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自家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姑娘,怎么了?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这几年对你不好,你如今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帮你脱了奴籍,以后,你就不必伺候在我身边了。”阮绾笑着拉过青棠的手,眼眶微微发红,她知道躲不过那一劫,趁着还有时间,弥补错误。

  青棠被自家姑娘吓到了,她变了脸色,连忙就要跪下,急急道:“姑娘,你别吓奴婢,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事?奴婢只想伺候您,哪里也不去。”

  “青棠!”阮绾一把拉住青棠的手,阻止她跪下,也许是哀意从心起,她看着青棠着急惶恐面色,忍不住哽咽道。

  “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奴婢,有什么事您告诉奴婢,奴婢和您一起面对!”青棠急急问道,心里想着最近之事,然而并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阮绾摇了摇头,她一把抱住青棠的腰,泪珠滚滚,渗入青棠的衣裳里,啜泣着,像个无助的小孩,她的心从未落到实处,就算是沈二爷对他万般宠爱,她也不觉得这辈子有归处。

  “青棠,我没事,我就是突然这样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阮绾到底是没说什么,准确来说,她没什么想说的。

  前世的纷纷扰扰,已经全部成过往云烟,她一个人承受这些,本就是理所应当,她不能将痛哭加在他人身上,最后求的别人宽恕。

  青棠看着自家姑娘瘦削的肩膀,心里不忍,正要开口说什么,自家姑娘便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着对她说道:“青棠,你帮我办一件事。”

  “姑娘您说,您需要奴婢做什么?”青棠看着眼眶红通通的少女,心疼地厉害,并未想多,只当自家姑娘是压力太大了。

  “你托人帮我找一处宅子,最好是离新宅越远越好,城郊也可,总之,不必在都城内。”阮绾存了离开的念头,她知道总有面对的那一日,她不想闹得太难堪,想存一丝尊严,起码不是狼狈流浪。

  “姑娘,您为何想找宅子?不是刚置办了新宅子么?”青棠有些疑惑,不懂自家姑娘用意如何。

  阮绾愣了一下,看着青棠真切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开口道:“以后,有可能会去住,总之你先帮我看看便是,也不一定买。”

  青棠不明所以,然而看着自家姑娘不愿再说,到底是没开口,点了点头,继而道:“奴婢省得了。姑娘,您还是进屋里躺着吧,这几日您一直未曾好好休息,今日趁着收拾好行李,睡一会儿也好。”

  阮绾并无睡意,她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想等二爷回来,他今日怎地出门这么早?”

  她想多看他几眼,等过了年,春科结束,她就打算将全部事情托盘而出,那个时候她和他就不可能恩爱如初,更甚,会成为仇人。

  青棠正要回答,目光微抬,便看到沈二爷抬步走了进来,她连忙道:“姑娘,二爷回来了,奴婢先下去准备晚膳。”

  阮绾微顿,一回头,便看到男人迈着大步走来,她连忙将心事敛下,笑道:“二爷去了哪里?”

  “怎么坐在此处吹风,若是头痛该怎么办?”沈二爷走到小妻子身侧,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掌心碰触,温热,方才心安。

  阮绾亲昵地靠在男人手臂上,眉眼弯弯道:“我身子好的很,才不会生病呢。倒是二爷,整日不着家,就不怕生病?”

  “自然怕,怕得相思病。”沈二爷将人圈在怀里,伸出大掌捏了捏阮绾的脸蛋,凤目含着无尽的柔意。

  阮绾见老男人嘴甜,嗔哼了一声,软软道:“二爷最近嘴巴怎么这么甜?可是偷偷吃了什么糖?如今不像是二爷,倒像是一个老流/氓呢。”

  “嗯,吃了糖。”男人言罢,伏身wen住少女的朱唇,厮磨辗转,像是吃一颗甜腻的糖,含在唇齿之中,舍不得咽下。

  阮绾微微抬头,闭着眼,稠黑的睫毛微微颤动,将细碎璀璨的星光掩在眸中,小心翼翼回应着男人的爱意,也许是知道相处时日不多,她尝试着像男人一样,伸出了试探。

  沈二爷感受着少女的主动,凤目微沉,猛然加深了wen,像是要将整颗蜜糖吞下,温柔又粗暴,却满是爱意。

  此时风起,带着石榴花晃动着,花团窸窸窣窣,火红的花瓣随风飘落,裹着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男人和少女依偎着,犹如交颈鸳鸯。

  过了好一会儿,风止,方才听得男人低沉的嗓音道:“绾绾,若非时机不对,为夫想抱着绾绾进屋,好好……”

  “沈北衡,说正经事!”阮绾本就羞得抬不起头,一听男人这不着调的话,连忙将小脸埋在男人怀里,哼唧道。

  沈二爷闻言,低低一笑,将人抱在怀里,坐在一旁的逍遥椅上,像哄着孩子一般,温柔道:“绾绾,为夫给你带了一个人。”

  “什么人?”阮绾疑惑地抬起头,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想要找的人?

  沈二爷看着小妻子迷迷糊糊的模样,眼底露出宠溺的笑意,低头亲了亲少女的发顶,朝着院门口道:“进。”

  阮绾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走了进来,阮绾看清来人面目,瞳孔猛然紧缩,整个人身子一颤,她……愣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

  这正是她之前费尽心思找的人,然而一直搁置着,并未去找人,她没想到沈二爷会亲将人找来,阮绾看着熟悉的面孔,前世之事犹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

  那个少年见了她,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朗道:“奴才见过夫人。”

  沈二爷看着小妻子呆呆的模样,像是看直了眼,他伸出大手抚上少女下巴,将她的脸别了过来,沉声道:“怎么,他生得这般好看,让绾绾目不转睛么?”

  阮绾闻言,连忙回神,她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就是觉得吃惊,因为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如今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下没反应过来。”

  “那日说好要带你去拍卖场,谁知被事情耽搁到现在,如今即将离开此处,早些将人安置也好。”沈二爷这几日见阮绾闷闷不乐,便想着替她做些什么,减轻她的烦心事。

  阮绾自然知道沈二爷的心思,她一把抱住男人,蹭了蹭男人的胸口,喃喃道:“二爷真好!”

  “嗯,既然绾绾知道,那晚上……该如何报答?”沈二爷沉声笑道,大掌抚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像是情人亲昵的举动,实则是在宣告主权。

  绾绾为何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上心,定然是有原因,然而绝不能是因为看中了那个少年,他要告诉这个世间所有人,阮绾是他的妻子,旁人不可靠近,少年也不例外。

  阮绾不知沈二爷心里所想,她朝着那个少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才名为阿四。”那个少年一直低着头,并未看阮绾,他看着局促不安,然而言语之中却又不曾卑微半分。

  阿四?阮绾有些意外,她记得眼前少年的名字并不是这个,不过想想也是,当初将他买走的人是段秉言,自然是取了别的名字。

  阮绾略微沉思,继而开口道:“你可有喜欢的名字?自己取一个如何?”

  那个少年微愣,有些意外,此时终于抬眼看向阮绾,沉吟半晌,方才低低道:“奴才喜欢‘鹤汀’二字,不知可否叫这个名字?”

  “自然,那你从今以后就叫做鹤汀,你可会武功?”阮绾看着眼前少年,只觉得他口中的名字有些耳熟,然而细想却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暂且压下,笑着问道。

  鹤汀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会些拳脚功夫,以前给别家当过护卫。”

  他话音一落,阮绾就点了点头,笑道:“正好,我正想给我家妹妹找个护卫,只不过拳脚功夫不够,你可能学?”

  “奴才……可以学。”鹤汀言语中出现一丝波动,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继而又恢复正常。

  阮绾正想开口,此时便听得院门口传来听禾的声音道:“嫂嫂,我来啦。”

  不知是不是错觉,阮绾好似看到鹤汀身子猛然一顿,然而等她看清时,少年挺拔如松,一动不动。

  一旁的沈二爷凤目闪过一丝深意,并不言语,只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空更了,实在对不住,太忙了qwq毕业实习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