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一进水榭, 方才还喧闹的室内,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面上露出警察之意,有人不相信, 还特意揉了揉眼睛, 看着沈二爷迈着大步走来,众人方才相信。

  他们如何能想到,静南王府看中的人, 竟然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且不说沈二爷本人品行如何,便是才华,众人也从未听过。

  “诸位,这位便是我为我儿选的老师, 是沈府的沈二爷,相信大家有所耳闻,前段时间在马场上救了陈尚书府的公子。”静南王抚着胡子,朗声说道。

  沈二爷进了水榭,此时看向坐在女宾席位的阮绾, 少女也正看着他, 眼底露出亮晶晶的笑意,朝着他挥了挥小手。

  他看着小妻子笑眼弯弯的模样, 又看到众人面上的惊诧, 只觉得心里憋的那股郁气,如今终于得到释放, 这还只是开始,他要一步一步, 为绾绾创造更好的生活。

  沈二爷收回目光,朝着静南王作了一揖,沉声道:“草民见过王爷,多谢王爷爱护看重,草民定不负王爷期望。”

  “本王信你,以后在王府无须自称草民,你是世子老师,随意便可。”静南王看着沈彦恺不卑不亢,举止言谈极为磊落,心里更生了几分欣赏之意。

  沈二爷微微颔首,又道:“王爷爱重,是在下之幸。”

  他此言一出,静南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笑道:“景淳说要给你和你的夫人敬拜师茶,不知你的夫人可方便?”

  说实话,静南王刚开始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这拜师茶,一般敬的是老师,不过看着自家儿子兴致勃勃的模样,想起他之前被沈彦恺和他夫人救了一命,这杯茶,也理应敬。

  “回王爷,在下内人就在隔壁,这个还须问问她的意见。”沈二爷眉目平静,压根没有受宠若惊,在其他人看来,却是有些不识好歹。

  众人原本就不看好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沈二爷,如今又这般摆架子,顿时就议论纷纷。

  隔壁的阮绾闻言,微微一顿,顶着周围人的目光,她下意识摸了摸戴在颈间的平安锁,她心里很开心,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顾及她的感受。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将准备好的礼物放在袖袋中,继而脆生生道:“民妇愿意,这是民妇的荣幸。”

  言罢,她起身走到水榭中间,朝着静南王妃行了一礼,笑道:“多谢王妃娘娘。”

  “不必客气,你对景淳有恩,这是应该的。”静南王妃自然不会多想,当初阮绾救了她儿子,为了保住自家儿子名声,并未宣之于众。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不仅能感谢当初他们的出手相助,也能趁此机会震一震众人,这京都的人惯于捧贵人踩身份卑微之人,她也想帮一帮沈府二房。

  静南王妃的话音刚落,此时女宾席位的那十几个同阮绾打赌的少女,如今面如死灰,她们齐齐看向左语梦和白雅娴,想讨个说法,然而那两人此时已经软了身子,靠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左语梦此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头吵着闹着,让她压根无法静下心,她迷茫地望着众人,只觉得心口痛得厉害。

  一旁的白雅娴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处境比左语梦还差,在家里本就不受宠,如今突然就要赔给阮绾一千两,她哪来这么多钱?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阮盈所在的方向,然而原本满脸笑意的阮盈,此刻犹如望着死人一样,死死看着阮绾。

  她就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嘶嘶嘶地盘旋在身边,令人窒息,背后生冷汗。

  阮绾眼底含着汪汪的笑意,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阮盈身上,她朱唇微勾,似笑非笑看了阮盈一眼,继而便收回目光,朝着隔壁走去。

  此时沈二爷就站在门口,看着心尖人满脸笑意朝着他走来,裙摆微微荡漾,眉眼生娇,朱唇皓齿,天真烂漫,犹如枝头的豆蔻,令他无时无刻不沉迷其中。

  阮绾走到男人身边,下意识想牵住男人的手掌,然而想起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如此,只得收回手。

  沈二爷察觉到少女的举动,他薄唇微勾,伸出大掌轻巧将少女的小手裹在掌间,嗓音低沉温柔道:“绾绾,你是我妻,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阮绾有些脸红,这里毕竟是王府,这般高调会不会不太好?

  不待阮多想,此时就听得赵景淳的声音道:“老师和师母感情甚笃,真是令人羡慕。”

  赵景淳说着,目光落在阮绾身上,果然是她,之前他竟然没看出来,阮绾女扮男装了,所幸,她是遇到一个良人。

  “民妇见过王爷,见过世子爷。”阮绾低着头,朝着两人行了一礼,乖乖站在沈二爷身后,并未抬头打量周围。

  对她来说,这里是沈二爷的主场,她只需要站在他身后就可以了。

  “好,既然如此,拜师礼就开始吧。”静南王笑着看了一眼两人,朝着身后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开始。

  小厮将沈二爷和阮绾引到一旁的空桌坐下,在空桌前放了一个蒲团,继而端着茶盏走到赵景淳身侧,恭敬道:“世子爷,这是拜师茶。”

  赵景淳端过茶盏,走到沈二爷和阮绾跟前,跪在蒲团上,将茶盏递给沈二爷道:“老师,请喝茶。”

  “快起来。”沈二爷自然不能真的受世子这一拜,连忙起身将人扶起,微微侧身,算受了赵景淳一半的礼。

  赵景淳看着沈二爷眼底的不容置疑,有些惊诧,然而还不等他多想,沈二爷已经把茶接过去了。

  他微微侧头,便对上阮绾含着笑意的眸子,清澈见底,像是汪着水泊,眼底露出极为温柔的笑,他刚想跪下,阮绾便飞快朝他摇了摇头,眼底亦是露出同方才沈二爷一样的意味。

  赵景淳知道他们是为他着想,便不再强求,将另一盏茶端给阮绾,笑道:“师母,请喝茶。”

  “多谢世子,这是我和二爷送给世子的见面礼,还望世子勿要嫌弃。”阮绾言罢,从袖袋中取出一副画卷递给赵景淳。

  赵景淳微微一愣,看着阮绾手中的画卷,正要拒绝,便又听到沈二爷温和道:“这是内人为世子精心挑选的《望山春晓图》,世子不妨一看?”

  沈二爷话音一落,方才静默的室内,瞬间又沸腾起来了,有些爱古玩文物的人知道这幅画,是望山先生的真迹,而且是极为珍稀的一幅画,可谓是望山先生的得意之作,世间一般只得赝品,真迹早已失传。

  这沈府拿出来的这幅画,不可能是真迹,此时有人耐不住心里好奇之意,出声道:“这如何辨别真迹和赝品,望山先生的画可是极为难得。”

  “正是如此,若是真的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假的,那不是忽悠人吗?”有人看不惯沈二爷,自然会开口,若静南王因这样的小事责罚于他,那倒是显得静南王小气了。

  众人议论纷纷,好像一群苍蝇,非得去叮一枚无缝的蛋,他们好似见不得别人好,甚至于想要将人打压于尘泥之下。

  阮绾闻声,眉眼微冷,然而脸上依旧扬起笑意,她道:“真迹赝品,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沈府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做那样的事,倒是有些人,心眼比针尖还小,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那几个起哄的人被阮绾毫不留情嘲讽了一通,脸上顿时挂不住,有人冷笑道:“沈府小家小户,哪来的真迹?”

  “你的狗嘴里都能吐出人话,沈府怎么就不能有真迹?还是说,你可怜到这辈子只能与赝品为伍,所以没见过真迹?”阮绾最恨别人张口闭口诬陷,语言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摧毁一个人。

  那人小看了阮绾,他如何得知看着呆呆的小姑娘会如此伶牙俐齿,他正要反驳,阮绾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王爷,世子,望山先生的真迹会有私印,那枚私印别人仿不出,就算仿照,也只是仿其形,而未有其神,王爷一看便知。”阮绾将画卷递给赵景淳,笑得风轻云淡。

  她这个人不喜欢把玩文物古玩,但喜欢收集这些东西,以前还未出嫁前,她偷偷收藏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东西没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何她出手那么大方的原因。

  赵景淳小心翼翼将画卷展开,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是真迹,他是望山先生的忠实仰慕者,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真迹,只需一眼,他就能辨认出真假。

  他将画卷递给自家父亲,笑道:“父亲,这幅画卷确实是真迹,儿子一百个确定。”

  静南王接过画卷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嗓音浑厚道:“的确是一副好画,你们有心了。”

  阮绾和沈二爷对视了一眼,虽然并未言语,但两人都知彼此的想法,他们这一次,是胜了。

  “谢过老师、师母。”赵景淳像捧着宝贝一样将《望山春晓图》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笑得极是开心。

  若不是今日拜师,他恨不得钻进画卷里好好品鉴一番,他将画卷收起,也不交由一旁的小厮,而是自己亲手拿着。

  阮绾见状,忍不住笑了,她看着这个憨憨的世子爷,又道:“世子若是喜欢,我那处还有,下次给世子送来。”

  她这番话,在旁人看来无疑是炫耀了,然而就算是炫耀又如何,起码她有资本啊。

  赵景淳闻言,笑得更是开心,虽然心里很迫切,但还是保留一丝理智,“谢谢师母,过几日我亲自登门拜访,如今时辰不早了,老师和师母用膳吧。”

  阮绾笑着点了点头,继而朝着沈二爷低声道:“二爷,恭喜你呀。”

  言罢,起身朝着静南王行了一礼,便又回了女宾席位,她一进去,便受到众人的注目礼,她淡淡扫了一眼,并未理会,径直走到座位坐下。

  她刚坐下,一旁的沈听禾便激动地抓了她的手,兴奋道:“嫂嫂,你是神仙下凡么!哥哥真成了世子爷的老师。”

  “这下你可放心了?以后,也不会有人不长眼欺负你了,若真有不长眼的人,就让你哥哥收拾他们!”阮绾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笑得肆意。

  不会有人活腻歪了敢和静南王府作对,不出今日,整个京都的人都会知道,沈府二房,如今已经搭上了静南王府的大船,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悲惨的境地了。

  阮绾夹了一筷子羊肉送入口中,又喝了一碗汤,暖汤入肚,让她原本紧张的胃有了一丝缓解,她不由喟叹一声,眼底露出满足的笑意。

  隔壁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不少人给沈二爷道喜,阮绾听着隔壁的祝贺声和恭维,只觉得讽刺,然而却又令人愉快。

  她吃了不少东西,肚子终于填饱,她掏出怀里那张写满名字的纸,转身朝着左语梦道:“左姑娘,你的两千两,什么时候付?”

  左语梦攥着一颗心,看着阮绾眼底的笑意,心里横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她手握成拳,硬着头皮道:“你放心,明天我就给,左右不会骗你。”

  “行,那你在这里写个日期。”阮绾指了指纸上左语梦的名字旁边,慢条斯理说道。

  左语梦愣了一下,她有些气恼,明明她已经如此伏低做小了,为何阮绾这般咄咄逼人,她没好气道:“你这是不信我?我说到做到!”

  “嗯,不信你能拿出两千两,据我所知,两千两顶你好几年的月银了,不过,你若是拿不出来,还有另一个方法可以弥补,你想知道吗?”阮绾像是逗着陷阱里的小羊羔一般,掌控着猎物的生死。

  阮绾话音一落,左语梦还没开口,一旁注意着阮绾动向的白雅娴急急道:“什么方法?”

  “自然是能让大家都开心的方法,不过……这里需要牺牲一个人。”阮绾慢悠悠说着,看向阮盈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剧情还有一章左右结束,接着就进入分家的剧情,然后可能离结局还有三十章左右(估计可能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