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心里一紧, 掏出怀里匕首,紧了紧心弦,回头一看, 沈二爷和顾逸明就站在门口。

  沈二爷看着少女毫发无损,方才他就在隔壁包间, 那处有个暗格, 他看了,也听了,心里酸得厉害, 然而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走到少女身侧,取过她手中的匕首,将她绵软的掌心包裹在掌中,她的手很凉,微微颤抖, 男人温柔道:“可是被吓着了?”

  阮绾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她有些委屈道:“二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怕到时候出什么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在何处?”

  “我一直在你身边, 唯恐被人发觉, 不过,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人, 抱歉。”沈二爷牵着少女的手, 继而看向躺在地上的段秉言,想起方才他逼着阮绾喂他, 眼底闪过杀意。

  阮绾闻言,心里一暖, 整个人软软靠在男人手臂上,摇头道:“不是二爷的错,只是我太害怕了。”

  他说他一直在,阮绾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她就知道,她看中的男人,品相绝佳。

  两人亲昵的模样,落在一旁的顾逸明的眼中,就是故意秀恩爱酸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不满地打断两人,嚷嚷道:“你们够了啊!趁着此时没人,赶紧将段秉言拖去隔壁!”

  沈二爷冷冷扫了一眼顾逸明,继而朝着阮绾温柔道:“乖,你丫鬟等在外面,去隔壁喝喝茶,等会儿看戏。”

  阮绾闻言一顿,朝着身后一看,便看到青棠的身影,她没想到沈二爷对她如此上心,不由鼻间发酸。

  阮绾点了点头,踮起脚尖,飞快亲了男人一口,“你小心一些!不要受伤了!”

  言罢,转身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沈二爷看着少女的背影,眼里翻涌着无尽温柔。

  “沈北衡!以后这种事别找我,你看看你们,在我面前做什么呢?是不是来膈应我的?”顾逸明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心里酸的不行,走到好友身侧埋怨道。

  沈二爷淡淡扫了一眼好友,好整以暇道:“嗯。”

  顾逸明闻言,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今日还有其他事,他一定甩手走人,他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你指不定还孤寡着呢!如今恩将仇报,你等着,以后我也找媳妇,膈应膈应你们!”

  沈二爷听着顾逸明孤寡的声音,懒得理会,而是走向躺在地上的顾逸明,凤目寒意暴涌,抬脚就踩上段秉言的右手手腕。

  顾逸明见状,连忙将门关上,疑惑道:“北衡,你做什么呢?”

  “方才他这只脏手,碰了我家小孩。”沈二爷慢条斯理说着,脚上使劲,狠狠蹍着段秉言的手腕。

  他身形本就高大,虽然看着瘦弱,但力气绝对不小,这一脚下去,室内响起了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顾逸明看着沈二爷眉间凝的寒意,他知道他这个平日温和有礼的好友,此次确是动了真格。

  他听着骨头的断裂声,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只觉得毛骨悚然,连忙转身过去道:“你见好就收,等会儿还要将人搬到隔壁去呢。”

  “嗯,他暂时死不了。”沈二爷薄唇微抿,心里戾气暴涌,以后若段秉言再次让他的小孩受到惊吓,他一定亲手毁了他。

  沈二爷抬起脚,看着段秉言已经折了的手腕,转身朝着顾逸明道:“好了,这畜生你来处理。”

  顾逸明满脸惊诧看着好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段秉言,语无伦次道:“为何是我?这不是你家小媳妇的事?同我何干?”

  沈二爷冷风轻云淡看了一眼顾逸明,“我要抱媳妇。”

  “你抱你老婆,和你扛段秉言,有什么联系?”顾逸明气到失语,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好友变了呢?

  “若同那畜生接触,就等同于让她和段秉言间接接触,我介意,而且,我嫌脏。”沈二爷薄唇轻启,慢悠悠说道。

  小姑娘厌恶段秉言,他亦是如此,若他扛着段秉言,到时候又用碰过段秉言的手碰他的珍宝,这怎么行?

  他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像段秉言这种畜生怎配碰?

  “我也嫌他脏啊,我也有佳人陪伴,你是不是压根没替我着想?”顾逸明一阵头大,他这个开了情窍的好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肉麻了?

  沈二爷饶有深意看了顾逸明一眼,冷冷道:“你抱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没人会在意你抱了谁。”

  “沈北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兄弟么,我们可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你这么做,不厚道!”顾逸明一边痛心疾首指着沈二爷,一边唾沫子乱飞。

  “嗯,要么把嵩山砚给我,要么扛着那畜生到隔壁,二选一。”沈二爷凤目微敛,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淡淡说道。

  顾逸明闻言,当即就闭了嘴,相对于以后的艳福,那还是砚台重要。

  果然是有了老婆忘了兄弟,他就不该听信沈彦恺的鬼话,又是帮他联系那个人,又是帮他安排这些事。

  然而,拿人手短,顾逸明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他悻悻笑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吗,我现在就把这小子拎过去,沈二爷去隔壁包间陪你的小娇妻,如何?”

  “切记不可露出马脚。”沈二爷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他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阮绾还等着他。

  顾逸明看着好友头也不回离开,长叹道:“唉,男人啊,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他摇了摇头,看向躺在地上昏睡的像一头死猪的段秉言,冷冷道:“对不住兄弟,谁让你得罪了我朋友,你自求多福吧。”

  言罢,他运着内力,轻巧扛起段秉言翻窗,进了隔壁包间,床上躺着一个已经昏过去的男人,赤luo着上半身,面上泛着一股诡异的红晕。

  顾逸明将段秉言扔在榻上,继而又上首将他的衣服扒了干净,只给他留了一条遮羞短裤,他既然收了沈氏夫妇的嵩山砚,自然是要尽心尽力。

  他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确定两人都已经被迷晕,这两人一个时辰之内不会醒来。

  继而走过去敲了敲衣柜柜门,柜门被推开,有个清秀的小倌探出脑袋,满脸惊恐打量着周围。

  方才不知为何,他正给司仁札斟酒,那人不过喝了几杯酒就直接倒地不醒了,他唯恐外头来人,便躲在了衣柜里。

  顾逸明看着小倌怯怯的模样,缓了面色道:“走吧,你如今已经安全了,司仁札不会继续找你,今日之事,你看到了也不可说出去,明白?”

  “小的知晓,谢谢顾爷。”小倌连忙起身,朝着顾逸明点了点头。

  顾逸明言罢,走到窗子前,朝着小倌示意,“走吧,带你去见个人,是那个人救了你。”

  此时阮绾正在另一边的隔壁包间喝茶,她正拿着湿帕子擦着方才被段秉言碰过的地方,好在隔着一层衣物,然而她还是觉得恶心。

  “姑娘,您的手腕都擦红了,再擦下去,该破皮了。”青棠看着自家姑娘一进包间,也不说话,只埋头擦着手腕,像是要把什么无形的东西擦去。

  阮绾愣愣看着擦出血痕的手腕,有些自嘲地笑道:“我觉得他恶心,你说,二爷会不会也觉得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会,别乱想!”

  阮绾闻言抬眼看向门口,沈二爷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连忙将手腕藏起来,眼底露出灿烂的笑意,“二爷,你来啦,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沈二爷并不言语,目光沉沉看着少女,走到阮绾身侧坐下,朝着少女伸出手。

  阮绾愣了一下,有些摸不准沈二爷的性子,她拉了拉男人的袖角,不自在笑道:“怎么啦,二爷别吓我。”

  “你的手,让我看看。”沈二爷方才听到阮绾说的那番话,她是害怕他厌恶她么?

  一旁的青棠见状,连忙借口出去泡茶,便掩门离开,原本静寂的室内,更安静了,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阮绾看着青棠离开,心里有些慌乱,她还以为沈二爷会问她方才同段秉言说了什么,她将手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我没事,不过是方才不小心碰到了,所以揉了一下。”

  “阮绾,我说过,不能说谎。”沈二爷看着少女躲闪的目光,语气冷了几分,她不信他,还是为何?

  阮绾咬了咬唇,对上男人温和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目光,她只好将那只被她擦得通红的手伸到男人面前,低声道:“其实是他方才抓着我的手,虽然隔着衣服,但我觉得恶心,所以……”

  “小傻子。”沈二爷看着少女的细白手腕处通红一片,眉眼微皱,骨节分明的手温柔摩挲着少女的腰间,眼底寒芒闪过,方才那一脚,他该更用力。

  “二爷,你没有生气吧?方才那些话,我是故意演出来的,不是真心话,你听我说……”阮绾害怕沈二爷误会,抓着男人的手就开始解释。

  不待她说完,便被男人堵住了嘴,将她想说的话,如数卷入口中,揉碎,化为浓烈的情意,辗转于唇齿间,渗入彼此的呼吸中。

  男人的wen热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霸道,阮绾瞳孔微张,稠密的睫毛犹如蝶翼一般扇动着,好似一朵被晨间露水打湿的蔷薇花,chan巍巍的,惹人怜惜。

  她微微仰头,呼吸细浅,像只困物浅滩的小鱼,小脸憋的通红,正要喘不过气时,沈二爷终于移开唇,牵起少女的手,细密的wen落在她腕间、手背,还有的泛着粉白的指尖。

  “绾绾,这里所有,以后便是我的烙/印。”沈二爷嗓音低沉喑哑,裹着浓如蜜糖的爱意,如数zhu入到少女心里。

  阮绾呆呆看着男人,心里充盈着一股莫名的颤动感,情意如水如潮,将她吞没,泪珠滚落,落在被男人亲吻过的手背,滚烫,真实。

  她眸子微眨,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男人掌心,还有她的手背上,她又哭又笑道:“二爷,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

  “嗯,偷偷看了你的话本,学以致用,绾绾可喜欢?”沈二爷看着珍宝哭得梨花带雨,一把将人抱在腿上,微微垂首,像哄着要糖吃的小孩一般,温柔耐心。

  男人嗓音低沉,在少女耳边低语着,粗粝的指尖抚过少女娇靥,看着颤动的珍珠,将其送入口中,咸的泪,但好在少女是甜的。

  “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二爷,你对我这么好,以后若是……若是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阮绾小手攀在男人颈肩,吸了吸鼻子,眼角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将眼泪如数抹在男人衣襟上。

  沈二爷宠溺看着怀里人,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沉声道:“的确如此,若我不要绾绾,绾绾以后就成了没人要的小孩,是不是太惨了呢?”

  阮绾看着男人点头,连忙将人抱得更紧了几分,将小脸埋在男人怀里,闷声道:“不可以,不可以!”

  此刻的少女,像只找不到回家路口的迷茫的小兔子,被一只大灰狼哄骗回狼窝,在柔软暖和的干草窝里,吃着香甜的胡萝卜,压根不知,大灰狼就藏在暗处,等着她吃饱喝足,一口将她吃掉。

  “所以,怎么办呢?”沈二爷凤目微眯,伸出大掌温柔抚着少女的脑袋,温柔问道。

  阮绾闻言抬头,对上男人温和的令人安心的目光,哼唧道:“你不能不要我,你只能喜欢我一人!二爷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也能帮你!”

  “那绾绾有什么能给我呢。”沈二爷见小兔子乖乖入网,不紧不慢开始收网。

  小傻子,她压根不知,他在她周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如何能丢?

  亦或是,她如何能逃?她想要自由,他能给她,前提是,只能是他。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阮绾有些苦恼,皱着一张小脸,她怎么知道沈二爷想要什么呢?

  而且,她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以后的宰相是他,她压根没有起什么用处,毕竟那个宰相之位,是沈二爷靠自己得来的。

  对啊,她能给他什么呢?

  索无果,她揪着帕子,嘟着嘴道:“二爷想要什么?”

  沈二爷自然有想要的东西,奈何小姑娘害羞,若他当着她面直说,她定会被吓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躲进洞里不出来。

  他薄唇微勾,笑意温浅,指尖勾着少女的发丝,嗓音嘶哑道:“晚上告诉你,好不好?”

  阮绾看着男人神神秘秘的样子,满头雾水,不过既然沈二爷这么说,她也只好点了点头,认真道:“只要是你想要,我都给你。”

  “不反悔?”男人见小兔子终于踏进网中,亲了亲她的眉心,温和笑道。

  阮绾并未听出男人话中深意,极为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二爷难道不信我么?”

  “自然不是,绾绾是我的心肝,今日可有想要的奖励。”沈二爷心满意足收了网,继续抛出鱼饵,只有徐徐图之,方才真正将小兔子养在身边,等养肥了,小兔子自然而然就会被狼吃掉。

  阮绾闻言,细细索了一下,正要开口便看得窗户处闪过一个人影,她心里一紧,连忙看向沈二爷。

  沈二爷安抚道:“别怕,是顾逸明带着你要的人来了。”

  他话音一落,顾逸明便扛着一个孩子翻窗进了屋内,嘴里嚷嚷着,“累死爷了,沈北衡,你这是坑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沈二爷如今还记着少女给顾逸明那块嵩山砚,他的珍宝,怎能送东西给其他陌生男子?

  顾逸明被沈二爷冷冷扫了一眼,自讨没趣,他将小倌扶稳,朝着阮绾道:“这就是你要的人,你自己问吧,对了,你那个丫鬟,要怎么处理?”

  “劳烦顾大哥将她也扔在隔壁,扔地上就行。”阮绾留着青眉还有用处,此次无非只是让段秉言名声扫地,然而并不能伤及段秉言根本。

  顾逸明点了点头,转身又翻了窗子出去。

  室内只剩下三人,小倌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几人,除了沈二爷,他怀里的少女,他竟觉得眼熟。

  阮绾被那孩子看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沈二爷怀里,她连忙就要起身,还未有所动作,便被男人按了回去。

  “就这样说话。”沈二爷面色阴沉,给少女倒了杯热茶,淡淡说道。

  阮绾见状,知道沈二爷今日介意她见了段秉言,本就理亏,只好极力压着面上红晕,朝着那个小倌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我叫阿亦,至于姓什么,我忘了。”阿亦知道,眼前人应该就是顾爷口中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不待阮绾回答,阿亦跪下来,感激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若不是您好心相救,我怕是……”

  他没说完便止了声音,那等污秽之词,不应说给眼前少女听。

  阮绾笑眯眯开口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上次去艺坊喝酒,特地让你给我倒酒来着,不过上次,我是女扮男装。”

  阿亦看向阮绾,目光从疑惑变为恍然大悟,激动道:“原来是沈二公子?不对,应该称呼您为沈夫人,都怪我眼拙,夫人勿怪。”

  “自然不会,我此次之所以救你,除了因为同情你遭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阮绾还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说话声,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我表哥在这里吃酒呢,方才他给我递了消息,我们也一同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