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凯带裴寂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叫“皇廷”的会所酒吧,满场霓虹飞转,群魔乱舞,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头一次来这个地方,看得眼花缭乱。
徐承志看到高台上跳舞的姑娘裙子露到大|腿|根,扯了下裴寂的手腕:“这地方你不能来。”
方梦凯听到了:“怎么不能来了?”
徐承志还是那句话:“他年纪不到十八。”
方梦凯无所谓道:“也没几个月了嘛,都高中毕业马上上大学的人了,连酒吧都没进过,丢人不丢人!”
毛杰他们几个都附和:“就是,我们裴哥怎么能这么跌份!”
裴寂本来也拧着眉头,一听发小们说“丢人”“跌份”这些字眼,就把徐承志手甩了。
徐承志只得跟裴寂在卡座上一道坐下。
台上几个姑娘跳完舞被方梦凯叫过来,在卡座前站成一排,齐刷刷的大白腿在灯光下泛着柔滑的光芒。
方梦凯非让裴寂挑一个。
裴寂瞪着大眼睛:“干嘛?”
“陪你喝酒聊天啊。”
“用不着!”
方梦凯哈哈大笑:“我们小裴裴不会还处着吧?”
“咻——!”口哨声和大笑声瞬间把裴寂包围,所有的发小都哄闹起来。
裴寂脸蛋憋得通红,怒骂:“滚蛋!”
方梦凯招了一个小姐走上来,混不吝地把人往裴寂身上推,对那女的说:“今晚只要你让小裴爷开心,少不了你好处!”
小姐喜上眉梢,坐下来就捞住裴寂胳膊,裴寂想推她,手却没地方放,那女的衣服穿太少了,碰哪都是肉,裴寂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发火,却听小姐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哥哥,我家里条件困难急需要钱,你就当帮帮我留下我吧,求你了。”
欢场女子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穿面前这个男孩的青涩稚嫩,也轻易洞穿他单纯良善的软肋。
裴寂瞅了她一眼,抽出自己胳膊,果然不吭声了。
小姐达成目的,也不碰裴寂了,欢喜地给他倒酒喝,裴寂拿起酒杯闻了闻,酒里有很重的雪碧味,他尝了一口,甜的,把一杯酒当饮料似的咕咚咕咚全喝了。
徐承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当然听不到小姐说了什么,只以为裴寂自己喜欢。
徐承志是真看不惯,就裴寂这个样儿,以后怎么当兵?
方梦凯转向徐承志:“哥们儿,你看上哪个?”
徐承志摇头。
“别介,出来玩,放开点,就那个9号吧,9号最正!”
9号姑娘窈窈窕窕地刚往徐承志旁边一坐,徐承志站起来了:“我去厕所。”
徐承志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他连手机都没有,其他人想找他都没处找。
半夜两点,裴寂已经成了小醉鬼,跟着方梦凯他们一起跌跌撞撞出了夜总会的门。
徐承志幽灵似的从裴寂身后冒出来,把他带上出租车。
裴寂还能认出他,就是说话大舌头:“你上哪去了?太不够意思了,把我一人丢那里……”
徐承志不说话,出租车里萦绕着低气压。
“小橙子,我跟你说……”
徐承志一愣,“小橙子”是什么鬼?
裴寂晃着头,嘟嘟囔囔道:“你不许回家说,我奶奶,裴林生,你都不许说,听到没……”
得,这小子脑瓜子还挺清醒呢,知道到这种地方胡搞不能给家里大人知道。
徐承志沉默了下:“不让我说,那你以后还来么?”
“你当我想来么,谁高兴么,吵死了,头疼死了……”裴寂的脑袋不住往徐承志膝盖上磕。
徐承志一根手指抵着裴寂额头:“你保证,下次不来了。”他们以后是职业军人,是不能出入这种场所的。
“嗯,保证……下次不来了……”裴寂抓住徐承志的手往自己的脑门上按,“疼、头疼……”
徐承志看了他几秒:“以后还喝酒么?”
裴寂乖乖摇头:“不喝了。”
徐承志不禁弯了下嘴角:“真能听话?”
裴寂脑袋直晃:“听、听话。”
徐承志一手托住裴寂的头,一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别按在他太阳穴两边,指腹用力给他揉按。
裴寂舒服地哼唧着,倒在徐承志怀里。
出租车劈开夜色,一路飞驰,最后停在了大院的后门。
徐承志把裴寂从出租车里背了出来。
门口的岗哨让徐承志出示了证件,又认出裴寂的脸,问他:“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
徐承志把裴寂背得很稳,沿着平坦的主干道一路往前走。
裴寂醒了过来,一半的脸露在风里,被吹得发凉,一半的脸贴着徐承志的脖子,印得微微烫热。
他扑腾着胳膊腿儿,徐承志停住脚步:“醒了?”
裴寂语调困惑:“你、你谁啊?”
“徐承志。”
“小橙子?”
徐承志把裴寂往上颠了颠:“别乱叫。”
裴寂迷糊:“叫啥?”
徐承志听出这小子还醉着,有便宜不占非好汉:“叫哥。”
“哥?”裴寂的嗓音被酒精浸得沙哑而柔软,滚烫的脸颊往徐承志冰凉的皮肤上贴,两只胳膊紧紧抱着徐承志的脖子。
一声“哥”叫得徐承志心脏微紧,所有的偏见与不满烟消云散。
第二天裴寂醒来虽遗忘了大半细节,但徐承志把他背回家,给他脱鞋换衣擦身让他舒舒服服睡了个好觉的大致过程他还是记得的,再加上徐承志最近陪着他练体能、打篮球、从不在裴林生面前说三道四,裴寂觉得自己欠徐承志一个人情。
下午裴寂独自去了趟市中心,傍晚的时候他跟徐承志打完球,俩人一块回到家,裴寂把徐承志往自己房间领,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纸盒子抛给徐承志:“给你了!”
徐承志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又盖上,递还过去:“这东西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
“军校里不让带手机,开学了也用不上。”
“学校里用不上,出了校门不就用上了?昨晚你跑得人影不见我找你都找不着,”裴寂语气还挺强硬,“拿上,以后找你打球,随传随到知道不!”
裴寂看徐承志还想推辞,不耐烦了:“别婆婆妈妈的,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你要不稀得,就顺窗户扔出去!”
徐承志稍微迟疑了下,收回手:“谢了。”
裴寂得意的一仰头,给徐承志的这部手机是他送出去过的最贵的礼物,他相当有成绩感。
徐承志看他的小样,忍不住笑了。
裴寂像发现了新大陆:“哎?你脸上还有酒窝啊,”他稀奇地伸指要戳徐承志的脸,“你居然还有酒窝哈哈,真好玩儿!”
徐承志别过头去,嘴角虽然抻平了,眼里的笑意还是一波波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寂奶奶说过两天她要回乡下老家参加一个老姐妹孙子的婚礼,问裴寂和徐承志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裴寂毫不犹豫:“不去!”
他最讨厌去乡下老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三姑六婆每次见了他都絮絮叨叨,这个说他没妈可怜,那个说让他爸再娶个后妈来照顾他,烦都让他烦死。
裴寂不去,徐承志作为一个客人更不好独自跟着奶奶去老家。
奶奶一点不意外:“那裴寂你每天不要睡懒觉了,按时去食堂吃饭,承志啊你帮我看着他。”
徐承志说好。
吃完饭俩孩子陪着奶奶看电视,本地卫视在放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对象是谢云书。
裴奶奶指着电视机,喜滋滋地跟徐承志介绍:“这是我干孙子,裴寂他干哥哥,模样是不是特别俊?”
徐承志看向电视里的少年,点点头,耐心地听奶奶对谢云书赞不绝口。
谢云书这个名字如今在全国几乎没人不知道,连徐承志家乡那犄角旮旯里,老师都在课堂上跟大家提过。
天才少年,商业奇才,谁人不羡慕喜爱,不过奶奶喜欢谢云书,显然是因为裴寂的关系。
“我们裴寂在海滨,这两年多亏了云书他妈妈照顾,”奶奶悄悄说,“以前这小祖宗啊,脾气比现在可倔,现在乖多了,有个啥事儿他就只听他干妈的,也只有云书制得住他。”
徐承志看向裴寂,裴寂正托着下巴,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那个眼巴巴的样子,看着还真挺乖的。
本来这一天都挺和谐的,直到裴林生回家。
裴林生把裴寂叫到书房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你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也就算了,‘皇廷’你也敢去?你老子几十岁的人都没去过那种地方!”
“皇廷”这个会所号称是宁城的“天上人间”,裴林生这样的人听到“皇廷”的名字眉头都要拧三拧,裴寂小小年纪就敢到里面去“潇洒”,如果不是答应过谢云书再不对裴寂动手,裴林生又要抽他皮带了!
裴寂也气鼓鼓地回瞪裴林生。
裴寂对他老子最大的恨意还不在裴林生从前会揍他抽他,而是裴林生看向他时那种“恨铁不成钢”、“老子英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的眼神。
裴林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看过他了,但是今天裴寂又在他老子眼里看到了那种深刻的不争和失望,那种眼神像针尖一样刺痛裴寂。
在裴林生看来,裴寂出入“皇廷”,简直就是浮华奢靡的纨绔败类,给他裴家家风丢脸抹黑!
裴林生最后指着裴寂骂道:“开学前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再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跑,我给你腿打断!”
裴寂带着一腔怒火回了房。
他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电话响了,是毛杰。
毛杰的爸爸是裴林生下属,同样是个古板刚正的军官,得知毛杰昨晚也去了“皇廷”,毛杰他爸刚也把他狠狠修理了一顿。
毛杰挨了顿竹板炒肉,在电话那头嘶嘶抽气,跟裴寂一顿抱怨后说:“妈的,肯定有人卖了咱们,不然咱老子怎么知道的?”
裴寂也一直在火头上:“谁?谁会卖咱们?”
毛杰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是那个姓徐的?咱们几个都是自己人,谁都不会出卖谁,只有他是外来的,而且那会就他没在里头,跑得找不着人影,你不是说过你爸派姓徐的跟着你,就是盯你的么,除了他,还能有谁?”
裴寂是个什么性子?那是属油桶的,一点就炸。
他想到刚才裴林生只把他一个人叫去骂,完全撇开了徐承志,想到徐承志对裴林生那副心服口服的样子。
毛杰说得对,只有徐承志才会跟裴林生告状!
裴寂恨得牙齿咬得咯嘣响。
他把徐承志当成了哥们儿,但是徐承志却在他背后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