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魂,才能被称之为活物。

  若没有灵魂,那便是死尸!

  广陵城连日阴天降雪,没有光明,自然看不出影子。今夜大婚灯火通明,整个谭家大宅的人皆没有影子。

  他们都是死物,包括尹婉儿和谭景东,都是死物!

  庚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会如此?尹姑娘竟死了?”

  花雨霁比他还要震惊。

  堂堂女二号就这么便当了???

  这剧情不对啊作者!

  白云阔神色凝重:“操控死物,可是幽冥驭鬼术?”

  花雨霁摇头:“不对,还是跟这法阵有关。没有神识就是死物,一个没有知觉的肉疙瘩要如何操控?即便是驭鬼术,也需要注入神识去操控死物,一口气分散出这么多神识……怕是仙家才能做到。而仙家又凭什么对广陵出手?”

  “再有,他们一个个的能说能笑,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而并非行尸走肉。”花雨霁忽然想到什么,他快步跑出新堂,推开紧闭的谭府大门,一道道阴风从外直灌而入,吹起枯叶落雪漫天飞舞。

  花雨霁和白云阔分头行动,二人陆续潜入几家住户,发现空无一人。家中并不乱,桌上放着吃剩一半的饭菜,并没有激烈反抗或是打斗的痕迹,这里的人就像是凭空突然消失了一样。

  庚辰以最快的速度绕着广陵城飞了一圈,赫然发现昔日车马如龙的富裕都城,现在万人空巷,孤寂的好似一座死城。

  阴风烁烁,墨色云空之上一颗近乎血色的月亮,为整座广陵城染上猩红的光芒。

  白云阔道:“回谭府。”

  全城黑暗,唯有谭家府邸灯火通明,这法阵的重点就在那里。

  花雨霁的心中有些许猜测,他跟着白云阔回到谭家后宅,那些祝贺的宾客尽数消失不见了。

  家奴挑着红灯笼在前面引路,谭景东牵着尹婉儿的手走进新房。

  接下来无非就是共饮合欢酒,结发,吃床头果,然后那个啥了。

  就算是洁身自好修身养性的白云阔,至少也知道小孩是怎么来的。他尴尬的背过身去,默念了一遍“清心经”,对身旁看的津津有味的花雨霁道:“师哥,非礼勿视。”花雨霁沉沉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正好作为你的启蒙教育。”

  白云阔:“师尊说过,摒弃六根,断绝欲念,两袖清风方能成就大道。”

  若是以往,花雨霁定要打趣白云阔两句,然而现在实在没心情。虽然和尹婉儿算不得挚友,可好歹是熟人,好歹做了人家一个月兄长,好歹是女二号啊!

  突然而然就这么死了,心里难免空的慌。

  白云阔问:“师哥觉得,尹姑娘是何时死的?”

  花雨霁道:“她不是八天前到的广陵吗?”

  白云阔愣了愣,道:“进入广陵就等于死?”

  “这里许进不许出,长时间被困在这里,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别的我不清楚,但广陵的法阵是奔着尹婉儿来的,这个我可以确定。”花雨霁背过身来,面朝白云阔,“尹婉儿修为不高,但她的体质特殊,让鬼道修士眼馋。”

  庚辰听了这话,咬紧了嘴唇:“尹姑娘本是来广陵给谭家驱邪的,若适得其反,反倒让整座广陵城遭难,那就太可怜了。”

  白云阔忽然一惊,他下意识抓住花雨霁的手腕:“师哥方才说,尹婉儿是八天前到的广陵?”

  花雨霁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白云阔恍然,他的神色一瞬间茫然,丝毫不作假:“是,八天么……师哥若不提醒我,我竟难以想起来。”

  花雨霁愣了一愣,随即,震惊失色:“时间,时间有问题!”

  “什么?”

  花雨霁目光锐利,语气如锋:“世间诡术咒法,十之有八是鬼道修士发明的,因此这奇异法阵对我这个魔修来说,不能百分之百发挥作用。所以我对世间的观念尚有质疑,而你们俩已经深陷其中了。”

  话落的瞬间,地脉震动,土崩瓦解!空间大面积开裂,四周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师哥!”白云阔本能伸出手要抓人,却抓了个空。

  他心底震动,眼见黑暗将景物连同花雨霁整个吞了进去,顿时方寸大乱。

  “花雨霁!”白云阔失声惊呼,眼前光影交错,刺的眼睛睁不开,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何时才停歇,随着一切归于平静,四周陆续响起说话声和叫卖声。

  “要说那谭三少爷真是侠骨柔肠,体贴入微,担心尹婉儿突然离家不习惯,再对广陵水土不服,特意命人建了这座宅院供尹婉儿和娘家人住一段时间,等成婚那天直接抬过去就成了。”

  “尹夫人和谭夫人情似姐妹,两家联婚也是喜事。”

  白云阔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站在街头,身边跟着两个小厮。

  远处茶铺内总共三个青年,一个老头,正在聊着天。

  “对对对,亲上加亲嘛!”

  “也借着尹家堡的生气,冲冲谭家的晦气。”

  “外地人,不知道吧?这鬼都闹了一个月了,搅的谭家不得安生,这不,将婚期提前,冲冲喜嘛!”

  白云阔惊骇!

  这是他们到广陵城那天发生的事情!

  坐在茶铺里的本该是六个人,包括他和花雨霁在内的六人!而且方才按照历史来说,该是他白云阔接话,询问谭家为何闹鬼。

  可眼下缺了他,那个老头居然神态自若,款款而谈,自顾自的开始对着空气解说起来!

  是时光回溯吗?

  “公子离开云顶之巅那十年,我听公子说起过一个失传已久的上古法阵。”

  白云阔怔鄂,回头一看,快步走过来的果然是庚辰,他勉强镇定一二,问道:“何阵?”

  庚辰:“轮回溯。”

  白云阔定了定神:“我似乎在藏书阁内看到过,可是会模糊人对时间概念的法阵?”

  “正是。”庚辰点头道,“不仅如此,意志力低的修士长时间被困阵中,就会迷失自我,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一切,变成一具具按部就班的提线木偶。他们是会说话是会笑,也有自己的思维,但他们只会按照轨道行事,如同棋子一般。”

  白云阔道:“轮回溯内的时间错乱,可能咱们觉得在这里过了五天,而在广陵城外,很有可能早已过了五个月。”

  庚辰:“是的。咱们不知道这个法阵是何时启动的,也不知道尹婉儿是哪天来的广陵城,她虽说是二十日,可究竟真假,咱们无法验证。可能早在咱们进入广陵城的数月之前,广陵城就已经是座死城了。只不过,所有进入广陵城的人,都会随机落到腊月二十日到二十八日之间的空间,整整八天,随便掉到哪里都成,反正这八天会无限重复,只要这法阵不破,轮回就不会停止。”

  白云阔说:“你我三人刚好落到了二十三日。”

  庚辰点头。

  白云阔想明白了一件事:“难怪那天花不染对谭家主使用傀儡咒无效,因为二者之间根本不在一个空间。谭家主是“过去”的人,而咱们是“未来”的人,对“过去”的人使用咒术,自然无效。”

  庚辰慢慢的说道:“轮回溯的人全死了,布阵之人屠了广陵城。”

  白云阔攥紧了双拳:“广陵城百姓足有四万余人……他这样煞费苦心的大肆屠城,布下轮回溯,意欲何为。”

  突然,身后半天不动的随从上前问道:“三少爷,咱们这是回府还是去哪儿?”

  白云阔微怔:“你唤我什么?”

  那随从可是被吓得不轻,急忙应道:“三少爷……”

  白云阔有不好的预感:“我是谁?”

  随从唯恐自己做错了事,吓得双双跪倒在地:“三少爷赎罪。”

  白云阔的预感被证实了,他一字一句道:“我是谭景东?”

  庚辰忙解释道:“霜月君,轮回溯内千变万化,身份对换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

  白云阔忍了又忍才保持住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睿:“什么?”

  “既然身份对调了,那便是要按照“谭景东”的历史重复下去,若出现一丁点差错,同历史不符,法阵则会暴走,咱们会有生命危险的。”

  一向温润如玉的白云阔脸色冷如寒铁:“按照编本演戏吗?”

  庚辰:“嗯。”

  白云阔将这句话咬碎了吐出去:“要我和尹婉儿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庚辰:“霜月君……”

  “休想!”白云阔厉声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毁我清誉之事,岂能姑息?”

  庚辰:“可是霜月君……”

  “不必说了。”白云阔有些心烦气躁,他修身养性多年,别说暴跳如雷了,就连生气也是温声细语慢条斯理的,无不彰显君子贵气之风。

  可这一回,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且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的随从,白云阔问庚辰:“我师哥呢?”

  庚辰抬手,指向了远处府邸:“那边。”

  白云阔转头望去,府邸的房门正好打开——

  花雨霁一身黑衣,阔步走出。

  身后一袭蓝衫的尹夫人紧跟着跑出来,一把擒住花雨霁的手腕,怒声呵斥道:“婉儿,那谭景东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这般钟情于他?”

  白云阔:“……”

  庚辰左看右看,一脸懵逼,他悄悄上前捻住白云阔的衣角,心里琢磨片刻,决定劝说:“霜月君,公子经常说,知其不可而为之,所以您……”

  白云阔亲自将那俩随从从地上搀起来,眉宇间的戾气不知何时褪的干干净净,他笑的越发温柔似水:“时候不早了,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哦~

  下午15:00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