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并未在此处停留, 如潮水般涌动着去了其他地方。那一夜仿佛噩梦，惊醒后难免仍有种不切实际的后怕。
林念屿还担心大家会留下阴影，不过就两三天的时间, 在气温逐渐回归寒潮前的酷热的同时，所有人的情绪都恢复了过来。
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炙热的空气熬干了寒潮期间残留下的水分，水培房里却有难得的一丝凉爽。林念屿挑选出好种子, 塞进海绵块里进行育种，秦随风则帮着他把浸了水的海绵块码好在水盘中。
一连收拾了两盘, 林念屿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房间各处踱步，疏松筋骨, 秦随风也走在他边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头顶的风扇匀速旋转着，微风伴随轻轻的吱吖作响声, 疏解着两人身上的热意。
窗外暑气正盛，阳光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投射出斑驳的光晕。秦随风缓下脚步，朝窗外望去。
黄瑶正站在阴凉底下，利用异能耕耘着尚未被林念屿用起来的菜畦，姜可盈带着大圣正在一旁凑热闹，主要还是大圣闹腾, 这胖橘忒爱在整地的时候伸上一爪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黄瑶也宠它，控制着一小土块飞来飞去逗猫。阳光晒着大圣橘色的毛发, 更显得它毛茸茸的, 像一头正在发光的小狮子。
幼崽和小动物天然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对黄瑶的主动靠近，让秦随风能对她抱以多一些的信任，再加上黄瑶的出现，让林念屿再不必日日不辍地守在地里，让他很满意。
眼见着心上闪过的人又晃晃悠悠地踱步到自己眼前，秦随风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下意识地拦了对方一把。但对上青年略带好奇的眼神后，心里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我们还得去趟炀山县。”
“怎么说？”林念屿被挡了路也不恼，只是有些奇怪。他们不是没提过去炀山县的打算，但他们这会儿显然有其他事情在忙，不清楚秦随风此刻提起的理由。
秦随风将他拉到窗边，示意他往下看，见林念屿睁大眼睛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男人有些无奈道：“你不会是打算让婉姨拿菜刀给林苗苗接生吧。”
林念屿：“！”
对哦。
他空间里药是备全的，但要说手术器械，尤其是产科专用的，还真没有。万一分娩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就靠林婉一双手，可真抵不上什么用。
当晚吃饭的时候，林念屿就提及了这件事。他说话的同时，余光注意到黄瑶在边上悄悄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愧疚。
这些事情本该是当时邀请黄瑶来学校时就考虑到的，毕竟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帮上忙，然而把人接来后就以为万事大吉，将这事儿暂时抛之脑后。料想黄瑶作为当事人必定考虑得更周到，奈何她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好在有秦随风提醒，才没让林念屿成了一个空口说大话的人。
听了他的话，林婉也是懊恼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这茬儿！失误失误，真不该的。”
她轻轻拍了拍身边黄瑶的肩膀，“瑶瑶，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黄瑶只是含蓄地笑笑，并没说什么。
“还好念念他们记起了，不然到时手忙脚乱可不好。”林婉眼中懊悔更甚，过了会儿，又握住黄瑶搭在孕肚上的手，对上她含水般的眸子，认真道：“有什么事情你该及时跟大家讲，别害羞也别见外，我们吃住在一起，彼此帮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黄瑶一愣，觉着鼻头又有些发酸，她水润的眼睛弯了弯，反握住林婉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念屿坐在一旁，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随后视线往边上一挑，看向秦随风，用唇语轻轻道了句谢。
准备手术包这事儿赶早最好。炀山县到底远些，林念屿第二天一早把水培房里育种的任务收了个尾，便打算出发。
炀山县有行事不善的百足基地坐镇，林念屿找了秦随风与他同去，或者说，本来是秦随风打算前往的，两人争执不下，索性一起去了。
本来最好是林婉也去，只是算着日子，黄瑶即将临盆，万一林婉走开，而黄瑶又不巧要生了，在座可就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上忙了。最后只能由林婉凭着印象画下草图，让林念屿秦随风两人自行去找。
被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一番，林念屿晕晕乎乎地就要进车里，却又被林婉拽住，这回，他被拉到了边上，离其他几人都远远的。
眼见林婉一脸神秘的模样，林念屿也来了精神，他弯下腰凑近对方，偷偷摸摸地问：“怎么说？”
林婉一拽他的手腕，很是诚挚地开口：“记得帮我找几本产科的书回来。”
林念屿瞪大了眼睛：“……”
好小子，临时抱佛脚啊。
他努力憋着笑，倒不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口，在林婉耐心告罄之前，连连点头称是，这才让林婉松了他的手腕，得以上车。
他们出发时天还早，一切都算顺利，但不久后，灼热的阳光直射下来，气温又高了至少有十几度，地表热浪滚滚，开在路上跟被放在铁板上炙烤并无差别。
往常这个时间段，他们都是蜗居在学校里的，要不是担心当天不能往返炀山县，也不至于一早出发。这天气他们倒还勉强受得住，车子却不能长时间在外了，尤其这辆SUV不像探险者X一样轮胎适用于极限环境，如果再顶着这种地表温度开上段时间，恐怕轮胎花纹都要融没了。
不得已，他们只能就近在山霞镇落脚，等着度过正午最热的一段时间。好在这里他们也来过多次，跟镇上的幸存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只是找个熟悉的地方落脚，就不必特地再跟人商量。
下午三点一过，白色SUV又静静出发，一路向着炀山县的方向驶去。
副驾驶的林念屿含着根棒棒糖，正翻看着一张地图，纸质地图上被人用红笔圈了个位置出来，这是他们了解到的百足基地的位置。
百足基地中心设在政府大楼，是整个县城最气派的地方，当然林念屿猜想县城各处势必会有几个基地小据点在，具体位置暂不可知。
秦随风开着车，偶尔瞥一眼身边的人，正看到对方低垂着眸子，指尖在地图上一点点划过的模样。尽管他对那些路线已经烂熟于心，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我们这条路线会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声音，林念屿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前方，光线的骤然增强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腮帮子偏又被棒棒糖鼓起个浅浅的弧度，看上去像只阳光下餍足的猫。
他翻下前方的遮阳板，“没事儿。政府大楼在新区，妇保院在旧区，两个方向。”
林念屿并非怕了百足基地，但也不想惹是生非。悄悄进城，捞一把就走，这是最好的打算。
他嚼碎口中的棒棒糖，放下窗户将糖棍往外一扔，几支水箭同时也穿透了路边丧尸的头颅。
接连的砰砰落地声并没有引起两人的兴趣，白色SUV绝尘而去，将尚有行动能力的丧尸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他们很快就到了炀山东城区，也就是旧区，这里与百足基地所在的西城区有些距离，碰到对方的几率要小些。
因着县城中心西移，旧城区的建筑看起来也上了年头，再加上末世的极端气候一摧残，几乎是不堪重负的模样。
县立妇保院的年数也久了，林念屿远远看到它摇摇欲坠的招牌，忍不住咋舌，希望里面还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炀山县妇保院边上还有个电影院，像是某个剧院改造的，层高瞩目，两人的视线都不免被吸引了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秦随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林念屿也有所感应，有些稀奇，“好像有个高阶丧尸在里头？”
“先不管它。”
秦随风收回视线，加了一脚油门，一丝停留的打算都没有。
虽是高阶丧尸，但奇异的是，与他们平常碰见的丧尸有所不同，它体内的Apa病毒安静得不像话，对他们造不成威胁。
在救下姜可盈的那场大火中，秦随风便像有了第二双眼。这第二双眼，并非指他能比旁人多看到些实际的存在，而是指他能感知到每个人已经曾经为人的丧尸身上Apa病毒的浓度和活跃度。
每个人或丧尸身上都存有Apa病毒是事实，而自身免疫系统与Apa病毒谁更胜一筹，才是人类是否能保持清醒或变异成丧尸的根本因素。
相应地，变成丧尸以后，越是高阶丧尸，那么体内Apa病毒相应积累越多，活跃程度越高，反之同样成立。
而变成异能者后，越是高阶异能者，体内的Apa病毒会比常人高，但不同的是，异能者能够压制住Apa病毒，反过来利用它们，也就是说，异能者体内的Apa病毒是非常稳定的，越是高阶异能者越能压制住体内的病毒。
其他异能者，譬如林念屿，再引以为傲的感知能力，也不过是类似心电感应的“虚”技能，不如秦随风这双辨识敌我，感知危险的“眼睛”来得实在。
秦随风唯一无法识别的，就是他自己。
男人忍不住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
林念屿不知身旁的人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他非常信赖对方的感应力，身子缓缓落回靠背，没有丝毫质疑，是完全的信任模样。
医院大门没有关卡，SUV势如破竹，在院前游荡的丧尸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冲了进去，两人跳下车的同时，林念屿将车收进了空间。
伴随着精神力的提升，纯白空间也扩展到了五十米见方、五米高的大小，再加上里面大部分的机器都安装在了学校里，如今空间宽敞许多，放下两辆车很是轻松。
两人收了车便马不停蹄地跑进医院门诊楼，一左一右解决掉扑上来的丧尸后，快速地扫视上下和四周。
很明显这里曾被扫荡过，进去右手边的药房有争抢过的痕迹，建筑内的丧尸大部分在底层聚集，应该都是些后来陆续游荡过来的丧尸，楼上乍一眼能见到的不多。
这都是些最低级的普通丧尸，林念屿拿水绳挡住了它们一拥而上的冲势，便放心地将后背留给了秦随风。
他清出一条路线，先一步冲到了一楼大厅里的指引图。但他们忽略了一点，指引图上会标注医院的不同科室，却不会注明医院的器械供应室在哪里。
“失策了。”林念屿懊恼道。
眼见着急诊楼那边也有丧尸前仆后继地冲来，秦随风一连踹开最近的几个，拽住林念屿的胳膊就往右侧的楼梯上冲。
“别愣着，去楼上的手术室看看。”
手术室就在二楼深处。
算他们走运，碰上一间“手术中”的手术室。
丧尸新陈代谢慢，但半年过去，也就剩个动手指的动静了，两人顺手就给扫了，紧接着把手术台边上的无菌包拿走，收集了手术刀、手术剪、缝针和各式各样林念屿说不上功能的钳子。
丧尸紧随而至，打头阵的已经堵住了手术室的门，却被秦随风一脚踹了开去，紧接着又被几支尖锐的水箭捣碎了神经中枢。
林念屿抽身而出的同时，还忍不住调侃：“啧啧，大长腿就是好。”
秦随风唇角笑意一闪而过，“那还不快跟上，小短腿。”
“等等！”林念屿记起来前林婉的嘱咐，“先不急着回去，我得带些专业书回去。”
秦随风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缘由，也不多问什么，两人在电梯口齐齐选择了往上跑，去找三楼的诊室。
果然，诊室里都有藏书和资料。
林念屿不懂这些，这时候也来不及翻看，总归就将诊室书柜里的书一股脑儿全丢进了空间，至于哪些有用，就看林婉自己选择了。
拿了书，这时来时的路又让丧尸给堵上了。
秦随风揽了一把又打算往外冲的林念屿，将他往窗户的方向推了推。
“从外面走。”
原路返回的话，他们碰上的丧尸只会越来越多，就算这些普通丧尸对他们造不成大的威胁，这条路线也会非常耗时耗力。但从外头走就要轻松很多，三楼不算高，借墙上的空调外机，他们也能安稳落地。
林念屿一点儿也不磨叽，确认了空调外机的位置后，利落地翻出窗外，脚踩在外墙的腰线上，一点点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然后轻巧地跳到了下方的一台外机上。
他鲜少走这种道，忍不住多张望了下，正好电影院就在边上，他的视线透过影院的窗外，看到了里头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
“咦？”好像有点奇怪。
他忍不住眯起眼又观察了会儿，却看不出个好歹来，只能招呼了一声边上那台机子上的秦随风，并朝着那怪异身影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个在动的是啥玩意儿？”
秦随风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窗户玻璃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黄垢，影院里面的东西都看不真切，这在动的玩意儿大体上是个人形，但四肢要明显要瘦长纠结得多，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
秦随风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他又往下跳了一台机子，打算先林念屿一步进影院侦查下情况。然而双脚才落在另一台空调外机上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有一群异能者正在快速接近。
林念屿低头，与他视线交汇：“百足基地？”
虽不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百足基地名声可不好，行事作风低劣到都不愿意遮掩，林念屿猜想若是碰面，必不是和气的场面，他们已经得偿所愿，没必要再搅入百足基地的浑水。
“算了，我们先走吧。”
秦随风俨然也是相同打算，应了一声，两人前后脚安稳落了地，林念屿将车取了出来，便驱车离开。
在他们离开五分钟后，几辆军用吉普停在这处，开门下来的却不是军方的人，他们动作迅如雷电，直接破开了影院的大门。
猛烈的阳光席卷了影院的内部，在凌乱无序的尘埃中，那个让林念屿两人都颇为好奇的生物终于现出了真面目。
说它是人，却已经没有人样，只见它肩部以下的躯干长出了细小的枝桠，四肢末端已经变异，粗壮纠结的藤蔓代替了原本的小臂小腿和手脚。说它是怪物，但它的眼神里还有痛苦恐惧的情绪，并不像外面游荡着的行尸走肉那般。
外面领头的是个苍白细瘦的青年，他脖颈处有大片交错的深色筋络，一双狭长的眼盯着那躁动起来的藤蔓人，掀了掀嘴角，声音阴毒如蛇信嘶鸣。
“真是不乖，竟然逃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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