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自从和秦随风去过几次图书馆,林念屿发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慈爱?

  他百思不得其解, 实在觉着这两个字与秦随风的整体风格就大相迥异。他也不敢去找秦随风,怕人家作为当事人会觉着自己自恋,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别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金维。

  金维和Lucas住在308, 最近自然光照不多,Lucas耗电量又大, 这段时间没什么事情需要它帮忙,便长期处在休眠状态。

  房间里只有金维一个人忙忙碌碌着。

  “秦哥吗?”听完林念屿的问题,金维推了推他的眼镜, 诚恳道:“我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啊。”

  “你不觉得,他最近很……”林念屿停顿了片刻,仔细斟酌着用词, 缓缓道:“对待人特有耐心,讲话也轻声细语了很多, 也爱笑了。”

  金维整理身前碎纸的动作一顿,“我觉得……没有。”甚至觉得林念屿谈论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金维和秦随风独处时,得到的永远只有后者的冷面寡语,什么轻声细语和爱笑,不存在的。

  金维:=^=

  林念屿败下阵来, 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咦, 你在干什么?”

  话题转开, 金维立刻振奋起来, “今晚是除夕,我想剪点窗花。我老家每年春节都要置办年货,打扫屋子贴窗花,可热闹了!”

  他将那些有了雏形的红色窗花递给了林念屿,后者接过后,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时间过得可真快。本来也没有打算过节的,既然你记得,那我们也小小庆祝下吧。”

  “滴—滴滴——”

  林念屿话音刚落,身后就有电子音响起,他转头一看,原来是Lucas自己启动了起来。

  “庆祝…?”折叠在一起的机械躯体还未完全伸展开,Lucas就迫不及待地嚷出声,“你们要庆祝什么?”

  “是新年呢。”林念屿眨了眨眼,顺手捞起胶水,认认真真地将手上的窗花贴在了Lucas银白色的胸膛上,吹了个口哨。

  “漂亮,颜色很衬你。”

  见Lucas一双圆溜溜的电子复眼始终落在那红色窗花上,好奇地瞧个不停,林念屿犹带笑意地在上头点了一点,继续道:“Lucas,你去对面找下我妈,就说今天除夕,咱们晚上聚一聚。”

  “遵命!”Lucas摆出一个敬礼的姿势。大约是它从一些影视剧里学来的模样,又经自己的一些“改进”,显得不伦不类。

  Lucas自己倒是满意,还不等林念屿和金维反应过来,转头啪嗒叭嗒地便走了。



  金维对它这种行为早习以为常,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他拽了把仍哭笑不得的林念屿,“别管它,咱们继续,我教你剪窗花。”

  林念屿还没试过自己剪窗花呢,心思立刻就被引走。只可惜他看着聪明,做手工的能力却实在不强,明明是仔细照着金维的动作一步步来的,最后展开却是个四不像。

  他懊恼地把手里的窗花往桌上一拍,嘟囔道:“我还笑话Lucas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他就听屋外也传来声音,“这么热闹呢。”

  林念屿转头,正迎面一股从走廊携入的寒意,紧接着看到林婉和盈盈前后脚走进了屋子,最后是胸前贴花的Lucas。

  两人来得这么快,估计也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无聊紧了。

  金维抬头张望一眼,下意识问道:“秦哥不在吗?”

  这大冷天的,不在房间里待着,还能跑外面去?金维心里泛起嘀咕。

  尽管磨练了数月,但金维的体质相对还是弱上许多,从入寒他便开始蜗居,根本理解不了秦随风他们没事儿就往外跑的行为。

  林念屿随口道:“还在图书馆吧。”

  秦随风这几日常在图书馆转悠,林念屿偶尔过去溜达时也会碰上对方,却发现他也不看书,只盯着一处出神。林念屿觉得挺奇怪的,只是想着人家有自己的隐私属实正常,索性也不再去图书馆打扰男人,毕竟他也不是爱看书的人。

  林婉走到桌前,顺手拿起林念屿刚刚扔回桌上的那张“四不像”。姜可盈下意识也看了过去,很快便将视线收了回去,小姑娘闭口不谈,只是脸上却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嫌弃。

  不像林婉,这玩意儿已经被她拿在手上,自家崽子又投来隐蔽的视线,不说点什么好像也不行。

  她向来崇尚鼓励式教学,奈何不是个说话违心的人。思来想去,她终于憋出了句:“哟,这大窟窿剪的,真对称。”

  林念屿:……还不如不说呢=^=

  林婉笑着揉了揉他,“不憋屈,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闻言,林念屿立刻来了精神:“除夕呀,咱们就自己包饺子吃吧。”

  姜可盈见缝插针,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那我可以放烟花吗?”在小姑娘的记忆里,每次过年都有漂亮的烟花。

  金维也忙将自己刚刚剪好的窗花举起来:“还要贴这个!”

  “都行都行,大家今天玩个痛快!”林念屿大手一挥,颇具豪情。

  林婉看他们活跃起来的模样,心里也是慰藉,她将林念屿的“四不像”放了回去,又顺手拿起桌上的红纸与剪刀,一边耐心地剪着花样,一边道:“其实我原本就有打算的,只是后来想着天气冷大家都不爱动弹,你们也就这段日子能休息休息,就没向你们说起。”

  林念屿:“过节庆祝才是真正的休息呢,闷着多没意思。”

  “就是这个道理。”林婉与林念屿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里满是笑意,“猫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好疏松筋骨了。”

  “嗬,瞧您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待会儿是要给丧尸包饺子呢。”

  “臭小子,就你嘴贫。”林婉轻轻掐了他一把,“先过来给我把窗花剪会了。”

  林念屿原还张扬的脸色瞬间僵住,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一整个下午,林念屿都被拘着贴窗花,到后来连姜可盈剪的小马图案都要比他的活灵活现,林念屿被大家揶揄的目光打量得面红耳赤,好在秦随风回来后,及时解除了他的窘迫。

  林念屿忙站起来,高声道:“我带着秦哥包饺子去!”说完便拽着刚刚进屋还不明所以的秦随风往外走。后者也是个好脾气的,竟由着他横冲直撞。

  若由着他胡来,晚上这顿饺子吃不吃得上还不一定呢。林婉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剪刀一放,认命地站起身跟了出去。

  几个人分成了三拨,一波人剪窗花贴窗花,另一波人擀皮拌馅儿包饺子,而林婉则准备晚上的菜肴,倒也是各司其职。

  有秦随风在旁盯着,林念屿做事还算认真,两个人齐心协力,在除夕夜为大家端上了热乎乎的白胖饺子。

  林婉怕光吃饺子腻口,不仅做了几道硬菜,还特地拌了些解腻的爽口小菜。即使是末世后也不愁口腹的几人,也被这一桌丰盛佳肴所惊到,几乎不约而同地“哇——”了出来。

  看到他们的反应,林婉心里不免欢喜。

  “快都坐下。”她招呼着,“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哪还有他想,逐一便坐下了。

  大家都不打算喝酒,林念屿便从空间里找了几瓶椰奶,隔水加热后分给了大家,温热的椰奶一入肚,整个人都暖呼呼的,无比舒畅。

  林念屿不是追求口腹之欲的人,但寡食了一个多月,能敞开肚皮吃一顿,自然是不甚欢喜,更何况林婉不论是炖汤还是蒸鱼,都是一绝,入口后鲜得他险些吞了舌头。

  他又吃了两个饺子,发现味道不错,心道自己手艺也不差,正是自得时,发现大家的眼神有意无意都往自己脸上瞥。

  林念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向身旁的秦随风,“我脸上怎么了?”

  秦随风本身就比他高,坐得也笔直,闻言侧过头,自上而下垂眸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奶渍。”

  林念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呆呆地拿手摸了一把,是自己的上唇外一圈,入手有些湿润......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忙抽了张纸巾去擦。

  只是为时已晚,大家见形势挑明了,便也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尤其是Lucas,明明不需要吃饭,偏要在金维身边落个座,在那里嘎嘎嘎笑得最大声。

  连一贯沉默的姜可盈也木着一张脸,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朝他道:“念屿哥哥,羞羞。”

  “不礼貌的小屁孩。”林念屿皱着鼻子捏了捏她的脸,却没有生气,反而受了提醒似的,从自己兜里翻出个红包递给在座唯一的小孩。

  里头塞的自然不是纸币,而是些亮晶晶的晶核。

  “谢谢念屿哥哥。”

  姜可盈没有客套的推却,拿两只手接了过去。

  她一摸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明白林念屿对她的种种期待,再回想这段时间大家对她的照顾与关心,觉得心口处暖融融的。

  小姑娘摸着凹凸起伏的红包封皮,突然抬头,目光炬炬道:“我会努力变强,要厉害到保护大家!”

  大家被这豪气万丈的童言稚语搞懵了一瞬,随即都笑了,小房间里的气氛更是欢快。

  姜可盈皱皱鼻子,心中暗暗许愿,一定要更加努力,厉害到大家都不再笑话她。

  吃完除夕夜的一餐,夜色已深,寝室楼下的路灯灯光昏黄,反照着雪地也有了一丝暖意,不像白天那般阴诡。

  大家倒也没着急休息,毕竟小姑娘放烟花的心愿还没达成呢。

  林念屿的空间里自然是没有烟花的,不过倒有些炮仗,这是他原本为了关键时刻转移丧尸注意力而准备的,没想到先用在了今天。

  倒也是歪打正着。

  威力过大的炮仗仍旧收在空间里,林念屿只拿出了一些简单的摔炮之类,倒也够小孩玩。

  姜可盈木着一张脸不要钱似地丢着,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地上的每一声响起,她脸上因最近补充营养而日渐圆润的脸颊肉就会轻轻抖动一下,让人见了心生欢喜。

  砰砰声不绝于耳。

  林念屿瞥了眼长身而立的秦随风,不由自主地慢慢挪到了对方边上。

  “早知道这样,当初也应该囤些娱乐用品的,如果这时候能放支烟花,多漂亮呀。”

  林念屿说完,仿佛听到耳旁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只是掩盖在七零八落的摔炮声中,不甚清晰。

  他侧头去看,却发觉秦随风脸上并没有在笑的迹象,紧接着就听见男人说:“你是想把A城其他幸存者的注意力都引到这里来吗?”

  丧尸虽然沉寂于凛冬,其他幸存者可还在四处窝着呢。若是让周遭的人发现了这处学校和其中一群有“闲心”放烟花的幸存者,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杀人夺货的心思。

  他们还没能强大到应对四面来敌。

  林念屿不由讷讷,“我这不随口一说。”

  见他那副模样,秦随风心一软,脱口而出:“如果你想要的话......”

  后续的声音被四五个连续的摔炮声打断,原来是金维按捺不住,也加入了战场。

  林念屿只看清了对方的嘴型,耳边鞭炮声还在噼里啪啦,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嚷着:“你刚说什么?”

  秦随风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却是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开口。

  林念屿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