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他多说, 下一秒，车上几人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响动，自校内传来。
紧接着, 一声低吼打破了清源中学自末世以来的虚假平静，丧尸干瘪的身形从围墙后出现在几人视野之内。
渐渐地，越来越多。
只会追逐血肉气息的丧尸如今还没有思考能力，它们挤在一起朝外横冲直撞, 一部分正巧从保安室狭窄的小门挤了出来，大部分却被挡在铁栅栏大门之内。
眼看着大门内的丧尸越挨越多, 最前一排的整个儿被压在铁栅栏上，本就骷髅似的脸被挤成更加难以入眼的样子，铁门也发出了不堪负荷的声音。
估摸着再多几个丧尸挤上些工夫, 大门也别想留下了，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场景。
在林念屿冲出去之前，秦随风已经先他一步, 招呼了Lucas一声。
盘踞车顶的机械蜘蛛应声而下，在半空中就先将锐长步足甩了出去。男人的大掌扣住车窗上檐, 上臂肌肉鼓起，腰腹施力，自车窗而出，顺势跳在Lucas身上，由后者载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从保安室跑出的丧尸不多, 这不到两百米的距离，Lucas行进得还算轻松，很快便来到了校门前。
在未尽的冲势下, 秦随风一把抓住门上落着的大锁。
“走！”
Lucas新增的惯性传感器派上用场, 让它迅速地调转了方向, 载着男人朝着房车的位置奔袭。
门开的那一瞬间，挨挤在一起的丧尸群便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摇晃过后被打开的罐中汽水般喷涌而出。最前面的一批因为惯性直接倒在了地上，后面的则踏着它们的身体涌动着跟上。
眼见尸群紧跟Lucas与秦随风向着房车冲来，“后退。”林念屿急忙提醒林婉。
车子被启动，以龟速向后动了起来。
Lucas带着秦随风短暂摆脱了尸群的袭击范围，前者负责断后，男人则在靠近探险者X的时候，灵巧地一跃而起，身姿在空中划过一道矫捷的弧线，跳上了车前盖。
同一时间林婉踩下油门加速后撤，男人抓了一把后视镜，稳住因为惯性有些摇摆的身形后，与挡风玻璃后林念屿满含担忧后怕的眸子对上视线。
他下意识松动唇角，笑容一闪而过，是一种隐晦的讨好。
可惜林念屿并没有关注到他短暂而微妙的情绪变换。青年方才被秦随风一言不合的冒险动作所惊到，还没等定下心神，就被车前穷追不舍的丧尸吸引了目光。
这回的撤离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引，林婉将车速控得很低，基本是遛着丧尸在走的速度。正因于此，林念屿感觉得更加清楚，丧尸追逐的动作要比末世最开始时的僵硬前行好得多，硬要比喻的话，之前是蹒跚走路的老太太，现在就是踢踏小跑的学童，从速度、柔软度上都有了提升。
秦随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方才脸上的柔软笑意尽数消去，他冷着一张脸，一脚踹开追逐在车头前的丧尸。
作战靴的硬底与骨骼剧烈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妈，换个方向开，不要撞上来时候的丧尸。”
林念屿提醒了一句，很快也攀上车顶，与秦随风并肩。水刃飞过，在烈日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所过之处，毫不留情地收割了一片丧尸。
得亏他这一世有空间灵泉助力又勤于练习，原本升至三级才拥有的攻击性水刃，得以早些出现。否则一行人只靠肉搏，不知要多久才可以清空学校里的所有丧尸。
思及此，林念屿下意识瞄了眼身侧只能“肉搏”的秦随风。后者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身形肉眼可见地结实许多，宽肩将最为普通的衣服都衬得十分有型，厚薄适中的面料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
不同于林念屿难以晒黑的体质，秦随风这段时间的肤色深了不少，再加上短短的发茬和坚毅的脸型，更显气质冷峻。
像头足以掌控一切的黑豹。
虽然对方刚才的举动让他仍在后怕之中，但林念屿不得不承认，有秦随风在身边分担，一路上他确实省心不少。
“你……”
“林念屿，好多亮晶晶啊！”Lucas兴奋的电子音同时传来，机械蜘蛛在稀疏下来的尸群中横冲直撞，顺势掏晶核的动作快得现出残影，短短时间内就积攒了一大堆。
林念屿被它打断，一时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看着不远处奔波来去的Lucas，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跑太远！”
晶核下回也能回来收，把这个人工小智障弄丢就不划算了。
“知！道！啦！”
“呵。”
耳边传来秦随风的忍俊不禁，在远远近近的嘶吼声中格外清晰，林念屿忍不住睁大眼睛睨他一眼，假装一脸严肃，“咱们还被丧尸撵着跑呢，这很好笑吗？”
男人极为配合地敛了笑意，只提醒道：“丧尸出来得少了。”
林念屿一愣，向前方望去，他们离学校已有好一段距离，但以他的视力可及之处，跑出来的丧尸确实少了。
“学校里就这么几个人？不应该啊……”青年忍不住嘟囔了声，就见秦随风正将赶至车前的一头矮小丧尸踢开。再望去，却发现连边上的丧尸都没有刚才那股子穷追不舍的劲头了，有些还迷茫地往其它地方游荡去了。
林念屿反应了过来。
他从车顶吊挂下去，隔着玻璃看到了姜可盈愈发苍白的脸色，琥珀色眸子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后，流露出百分之两百的不爽来。
“丧尸你也可以控制？”
姜可盈：“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换句话说，之前都没有过这样冒险的尝试。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林念屿脸皮都绷紧了，“这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盈盈，还不到需要你一个小孩出马的地步。”
刚还说过姜可盈的身子需要好好温养一段时间才行，转眼又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这回他是真的来了气，可看着小姑娘不安的脸色，又没法说出什么狠话。
他很大声地哼了一下，胳膊伸进窗户，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找出根棒棒糖，气呼呼地扔到姜可盈怀中。
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呐呐道：“可时间久了，你们的异能都会耗尽的。”
当异能彻底耗尽而短时间内无法得到补充时，异能者会产生一种鱼离开水般的绵长窒息感，她经历过太多次，不希望别人也承受这种痛苦。
“别担心，我们没打算硬碰硬。”
林念屿说完后，右手在半空中摸索一番，拽住了秦随风撑在车顶的胳膊，从倒挂金钩的奇怪姿势中挺身而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男人说：“差不多了，找个地方歇脚。”
秦随风点了点头，没说话，下去接手了林婉的位置。探险者X一改慢吞吞的钓鱼姿态，加快了车速。Lucas见状，连忙迈着蜘蛛腿狂奔而来，攀上车顶并扣紧身躯。
待林念屿回到车中，房车一个流畅而迅捷的调头，甩开了身后零散的丧尸群。
林念屿坐下后，先倒了一杯灵泉水让姜可盈喝下，这才有闲心抱起被冷落太久而喵喵叫的大圣，随意揉了两把作为安抚。
窗外景象飞速略过，清源乡被扶贫多年，好些村子都建起了两三层的楼房。秦随风选了间看着稳固又位于四通八达之处的两层自建楼房，在屋前停下。
一行人鱼贯而出。秦随风打头，暴力拆除了房子的门锁。林念屿断后，收起房车，拿出香丸，扛上大圣，跟大家一起躲进了楼中。
“嘘。”他以指封唇，示意大家轻声。
秦随风领着大家径自上了二楼，解决了飞扑而来的老头丧尸后，这间房子里就没什么危险了。
二楼空荡荡的，唯一有些家具的是一间大卧室，床头挂着张小年轻的婚纱照，再想到刚才被一瞬间解决的老头丧尸，林婉作为人母，有些感同身受的酸涩，但回头看到林念屿熟练的动作，又生出一种复杂的自豪感来。
姜可盈学着林念屿的动作，从窗户往下看去，刚才还跟着他们跑的丧尸如今丝毫不犹豫地从边上路过，仿佛闻不到他们身上的新鲜血肉味道一样，看起来丝毫没注意到他们。
她鼻尖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重香气，心中有了确定的猜想。
“没事。”林念屿见她脸色凝重，以为小姑娘还在害怕，安慰道：“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丧尸发现不了我们。”
此时天色渐晚，姜可盈看着他在暮色中变得浓重的眸色，微微点头。
“嗯，我不怕。”
林念屿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胛骨，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下没法生火，他便拿出面包肉干给大家分着吃，又给大圣开了个肉罐头，勉强算一顿。饭后打了个简单的地铺，大家打算挤在一起凑合一晚上。
虽说屋主不在了，但几人也不想在人家珍惜的房间里随意糟蹋，算是末世中最后一点底线了。
总归自己身上也不干净，睡哪不是睡。
夜色渐深，屋子里只余下自窗外投入的淡淡月光，呵欠声此起彼伏，连Lucas都因电源近乎耗尽而陷入了待机状态。
金维耷拉着脑袋摸了摸仿生人冰冷的金属躯壳，他在最开始设计Lucas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关注电量储存的问题，前段时间改进时也因资源有限而无奈略过了这一想法。如今Lucas增添了更为耗电的战斗模式，为了保护太阳能电板，在这一模式下是无法充电的。经过一天的高强度厮杀，Lucas的电量终于维持不住。
他有些遗憾，更多的是焦急，怕Lucas帮不上大家，而自己又只能拖后腿……
连呵欠连天的林念屿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青年的视线在金维与Lucas之间逡巡，没几回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末世初期的幸存者之间，这种情绪是很常见的。
林念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慢慢来，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金维与Lucas的表现已经超出他的预期太多。
有了他的安慰，金维这才好受些，腼腆地笑了笑，安心窝在了Lucas边上。
见他情绪已经恢复，林念屿又打了个呵欠，招呼着大家赶紧睡觉养足精神。
他搓了把脸，忽然听见姜可盈交握的双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自己给的棒棒糖。
林念屿轻声问道：“不爱吃啊？”他还以为小孩都喜欢甜的呢，连他在压力大的时候，也爱叼根棒棒糖。
姜可盈摇了摇头，没说话，小手再次攥紧了手中牛奶味的棒棒糖。
青年有些不明所以地挑眉，倒没有再问。忽然肩上传来温热触感，转头一看是秦随风。
“你先睡，后半夜我叫你。”
Lucas这个情况，显然是不能守夜了，金维和林婉作为普通人，轮流开了一天的车，如今也有些蔫蔫，守夜的事情只能分摊在他们头上。
“行。”
林念屿立刻应了，不过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睡在宽敞舒适的地方，反而倚在楼梯上来的拐角处，打算随便凑合一会儿。
“你一定得叫我啊。”
怕秦随风又像之前那样独自熬一整夜，林念屿闭上眼后又特地嘟囔着嘱咐一句。直到听到应声，才愿放松下思绪。
大约是白日里消耗了太多精力，即使条件简陋，青年很快便沉沉睡去。还做了一场安逸好梦，梦中连硌骨头的墙壁拐角，都变成了柔软贴身的床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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