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驻地, 绝不能乱跑。”
巫庭最后深吸了一口气道。
别笙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忙举手保证, “殿下放心。”
并不放心的巫庭看着别笙身后翘起来的小尾巴, 心累的捏了捏眉心。
既是商量好了,两人便没再耽搁,一大早就备齐了行装。
别笙取出早就写好的信交到仆从手中让他在容峤过来时给他,另外交代若他想来看书不必阻拦, 而后跑到辜厌那里同他告别, “辜叔, 殿下同意带我去带河了, 今后还请辜叔多多保重。”
辜厌看着整装待发的别笙, 倒是不觉讶异, 毕竟往日里别笙练武虽也算得上用功, 但从不会将他教导的东西看的很重, 可自从巫庭一连数月不曾回来之后, 练武便格外勤勉,是以对他要离开一事可以说早有预料, “驻地……并不安全, 我教你的拳法箭术不要落下。”
别笙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辜厌垂目望着他, 忽然道:“欠我的银钱还剩五十八两七钱, 日后即便没有我从旁督促,也不要忘了。”
酝酿了满腔不舍的别笙情绪顷刻间散了个干净,“知道了, 不会赖账。”
辜厌微微颔首, 随即沉默了下来。
两人一起住了这么久,虽说没有正式拜师, 但实际上是有师徒情分的,别笙嘴上不说,其实也很尊敬这个教了自己许久的师父,真到了离开的这一刻,心中不乏软弱迟疑,“那……我走了。”
辜厌转过身“嗯”了声。
别笙扯了扯辜厌的衣袖。
辜厌回身看他,似有不耐,“还有何事?”
别笙小声道:“会回来看你的。”
辜厌闻言攒紧的眉下意识展开些许,可第一次带别笙去骑马把他大腿磨破的事让他印象太深,即便后来别笙的马术练好了,他也不是那么放心,“不要乱跑,容易出事。”
别笙瞥了瞥嘴,很快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那辜叔来看我也可以。”
辜厌垂下眼,“没时间。”
别笙有些气,嘴角更是挂的老高,但想到日后见面的时间愈少,那股子气又没了去,他看着站在那里,脊背挺直似乎如何也折不去的男人,握起拳头在他肩头抵了抵。
辜厌偏目望着落在肩上的拳头,声音微哑,“这是做什么?”
“我看那些关系挺好的人会做这样的动作,不……不对吗?”
别笙收回拳头,背在了身后。
这番动作弄得辜厌胸中一钝,“谁跟你说的?”
别笙以为自己做错了,低着头脸上红红,有些羞耻的模样,“以前看的。”
辜厌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尖,片刻后握着拳头在他肩膀同样落了一拳。
他是收着力的,可别笙还是被捶的往后退了两步,可他却没顾及肩上这点儿痛楚,而是直直看向了辜厌,眼神不乏讶然。
辜厌在他眼中向来是从容的,他从未想过他也会回应一般做出这样的动作。
辜厌被他看的避了避,生怕别笙开口问他更多。
所幸别笙还是有点儿眼里劲的,告过别后很快就离开了。
辜厌远远望着别笙的身影,那股子欢悦似乎随着别笙的离开也跟着离开了,整个府上霎时空寂了下来。
按下胸中的不适,转身回了屋子。
跨出院落后,别笙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取出早早收拾好的行李,带着仆从去了前院。
两刻钟后,巫庭看着别笙以及身后提着四个大包袱的仆从,蹙眉,“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别笙往后看了一眼,生怕巫庭改变主意,忙解释道:“殿下,这里装的都是用的上的东西,三套衣裳、一套被褥、笔墨纸砚以及要看的书,不多的。”
巫庭怀疑的看过去,“那些能装四个包袱?”
别笙肯定的点了点头。
都到这时候了,肯定不能再把东西一一抖落出来检查,只能带着上路。
巫庭冷静道:“你想怎么带过去,军中没有仆从。”
别笙对此早有准备,他本就没打算让仆从跟着,“有四个包袱,我带两个,殿下两个,正好可以架在马匹两侧。”
说实话,巫庭不大相信别笙的骑术能架两包这样大的包袱。
别笙从巫庭的眼神中窥出了他对以及的不信任,信誓旦旦的道:“我肯定可以的。”
巫庭见他说的这样真切,暂时先信了他,过去将包袱掂了掂,选了两个重一些的挂到了自己马上,“剩下两个自己解决。”
别笙赶紧应了一声,等看到他拿走的是哪两个包袱后,感动的搭上他肩膀,“多谢殿下。”
巫庭抿着唇将他的手抖落下来,“赶紧收拾。”
别笙“哦”了一声,拎着另外两个包袱放在了旁边那匹稍矮些的马身上。
两人一道牵马出了城,巫庭对别笙的了解要比辜厌更深一些,怕别笙丢在后面找不到,当即让他骑着马跑在前面。
别笙没动,“我不认识路。”
巫庭面无表情的道:“我在后面给你指着,你只管往前跑就是了。”
别笙只得当先上了马,他扣住铁鞍,翻身上马,动作称不上多漂亮,但并无赘余。
巫庭见他上马的姿势,提着的心稍稍放了放。
可事实证明他的心放的太早了,前半截路别笙跑的好好的,一点儿后腿都没拖,可到了后面,那匹马忽然就停了下来,怎么都不愿意走了。
巫庭居高临下的看着吃力拉缰绳的别笙,“这就是你的保证?”
别笙大感冤枉,他指着旁边的马甩推卸责任,“我跑的好好的,分明是这马消极怠工。”
巫庭看着不断尥蹶子的马儿,闭着眼睛问他,“这马体型尚小,体力耐力都不够,你以前让他驮着两个大包袱跑过没有?”
别笙讷讷,“没有。”
巫庭看着死活不肯动弹的马儿以及脸上站在那跟个傻子一样的别笙,隐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马上要来了,他强自压下这种预感,镇定道:“先找个地方让马儿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再走。”
理亏的别笙没敢反驳,“哦。”
此时正是春盛,水草丰沛,随意找出地方便能吃一顿,半个时辰后,那匹小马总算是休息好了。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两人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营地。
巫庭带着别笙先去登记,登记好之后跟着一位胡子拉碴的老伯去了距离营地两里之外的住处,“那里多是随着自家男人过来的,这位小哥不知同校尉的关系是?”
“自家男人”四个字完全戳到了别笙那根敏·感的神经,他脸上一热,忙高声道:“这是我哥哥。”
本来巫庭一点儿都不心虚的,可叫别笙这样欲盖弥彰的一说,默默走的更快了。
好在这人也没拉着别笙说太久,把人带到地方又同他说了哪里能买到平日生活用物之后便离开了。
别笙拿着钥匙打开了门,里面并不太大,起码没他在城中时的院子大,进去后连个石板路都没有,一下雨怕是便能废掉一双鞋。
别笙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踏进去。
巫庭跟在后面道:“若是后悔了现在还能回去。”
“殿下不要诬陷我,”别笙看着屋顶用草搭的屋顶,示意他看,“我就是想屋子里会不会漏水。”
“不会,”巫庭说完先一步走了进去,“砰”的一声,将三个大包袱扔到了地上。
别笙见他这么粗暴,连忙跑过去将包袱解开检查东西摔坏了没,“殿下都不会轻点儿的吗?”
累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就先被指责一顿的巫庭:“……”
他看着地上的包袱,不很理解,“都是些衣裳被褥,摔不坏。”
别笙听他这样说,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
巫庭看着他怪异的神色,忽然顿住,“你包袱里究竟带了什么?”
别笙抬头看着他,想岔开话题,“我看殿下也忙,不如先回营中,这些我自己收拾就好。”
巫庭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打开。”
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了。
别笙只得慢吞吞的解开了包袱,不情不愿的将自己准备的东西往外拿。
衣裳确实是有,只不过不是三套是五套,外加一件披风,被褥跟笔墨纸砚倒是没错,只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巫庭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你带帐子做什么?”
别笙小声道:“都说野地多虫,我未雨绸缪一下。”
“锅碗瓢盆呢?”
别笙把这些东西拨到一边,打着为巫庭好的旗号道:“殿下总是要吃饭的,把这些带上也可以用些小灶。”
巫庭看着他,一针见血的问:“你会做饭?”
别笙就是不会这时候也要说会,他点点头马上开始报自己吃过的菜名,“红烧肉、东坡肉、五花肉、苏造肉、樱桃肉……”
“那我今晚留在这里用饭。”
巫庭一句话让别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直愣愣的看着巫庭,“啊”了一声。
巫庭笑着问他,“不是会做饭?”
别笙干巴巴的应了个“嗯。”
“那今天晚上的乔迁之宴我恐怕要拭目以待了,笙哥儿说是不是?”
巫庭说话间眉眼盈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