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庭覆在别笙身上的手掌微颤, 片刻后将他眼睛上的发带解了去。
甫一除去,便瞧见了一双嬴荡着水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重获光明的第一件事就是夺过发带,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一把扯过被子,躲在里面可劲儿哭了起来。
听起来伤心的不得了。
巫庭:“……”
他直挺挺的坐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无措,半晌过去, 轻轻拍了拍鼓起来的被子, 试图解释:“淤肿若是不揉散, 明日习武更是难忍。”
别笙当然知道淤青不揉开会痛, 只是……只是哪有人是这样的, 明知道他怕痛的厉害, 也不好好说, 非要把他的眼睛蒙上, 弄得他又惊又怕, 于是没理他,卷着被子往里面滚。
巫庭的手掌顿时落在了半空, 他看着滚到角落去的别笙, 抿了抿唇,将手掌手掌收了回去, 安静而又沉默。
别笙哭着哭着见身后没了动静, 掀开被子偷偷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迎上了巫庭那双略带了晦暗的琉璃目。
两人俱是一愣。
别笙没想到巫庭一直在看他,“唰”的一下钻回了被子。
巫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人又躲了起来,他愣了一下, 刚张开的口又阖了去。
只总也不能叫人一直这样哭, 嗓子都要哭坏了。
思虑片刻,身子往别笙那里挪了挪。
垂目望着随别笙抽噎起伏的衾被, 再次将手掌落了下去。
轻轻的拍,却没再说什么话。
别笙想躲,只一动就发现已经到了床榻边缘,再往外就是床档了,他蹙着眉,两颊染着红潮,大声道:“你……你过来干什么?”
巫庭看着他湿漉漉的眉眼,低声道:“你乖,不哭了。”
别笙吸了吸鼻子,“我就哭……你觉得我不乖,就不要管我。”
巫庭眉间折起,就在别笙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对方伸出了胳膊。
别笙怔了一下,“这是做什么?”
“随你如何报复,可好?”
正午的阳光最是炙烈,透过窗棂仓促落了跪坐于榻的男子满身,叫他本该寂寂的眉眼染上了人间喧嚣。
他原是没有错的,也不是个会哄人的性子,可见别笙哭了,便也妥协了。
别笙脑子都不会转了,“殿下……”
巫庭手臂往他面前递了递。
别笙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也只是掉着泪摇了摇头,
巫庭锁着眉,倒不是不悦,只是不知还能做什么。
“殿下都不知道哄一哄我吗?”
就在他眼底空茫的时候,耳畔传来这样一句话。
从没哄过人的巫庭张了张嘴,想问问要怎么哄,只开口之际想到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即便在这方面一片匮乏,他也知道这绝不是能开口问出来的。
在繁琐的、充斥着灰暗的记忆里回溯许久,终于从岩缝中想起了一段称得上被哄的经历,巫庭垂下眼睑,指节叩在床边的木栏,慢慢哼起了一首小调。
调子听起来有些拗口,似乎不是中原这里的,别笙听不大懂,但仰着头目光很是专注。
待他哼完,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问:“殿下,这里面唱的什么意思啊?”
巫庭轻声解释道:“这是北狄女子出嫁时唱起的民谣,意思是:仰头啊,是无边无尽的皎月,低头啊,怎么是你,往前啊,是漫山遍野的荆棘,往后啊,原来有你,希望女子嫁人后无忧。”
“母妃曾在我幼时哼过。”
两国起兵祸后,便再也没有了。
后面这句话没说,别笙却想到了,抬目看着巫庭寥落的眉眼,戳了戳他的手背,“殿下。”
巫庭“嗯”了声。
“殿下是故意说这个惹我心疼的吗?”
别笙眼睛里虽然还包着泪,小脸却绷着,“我很铁石心肠的,只会原谅你一点点。”
他说着举起小拇指叫他看了看,“不能再多了。”
巫庭握住别笙的指节,俯身看他,眼眸里蓦然散开一道清浅的笑,“好,我知道了。”
别笙叫他看的怪不自在的,他扭了扭头,扭完又觉得这样跟认输了一样,又扭了回去,理直气壮的提要求,“我身上好多汗,一会儿殿下抱我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