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路野以为挨训还带返场的，老大不高兴。
贺铮不耐烦地拍了拍床，让他做到自己对面来。
姜路野这才慢吞吞把屁股挪上来，之前没留意，贺铮腿上还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姜路野问。
贺铮打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最上面是一张照片，赵律师提供的陆菲大学毕业时的全家福。
“中间的就是你母亲，后面是你外公外婆。”
照片里的陆菲笑得很灿烂，陆父陆母温柔儒雅，照片有些泛黄，却像极了和煦的阳光……
姜路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在沈家是没有人会提起陆菲这个名字的，他对于陆菲女士所有的印象全部来源于家里的两个异母兄长。
“你妈就是个不臭要脸的贱人。”“勾人人家老公，贱货！”“狐狸精！”“小三，小三！”姜路野长到十八岁，都不知道自己亲妈的长相，小的时候不懂事，还对着镜子把自己脸上像姜潮的部分去掉，想象自己母亲的样子。
“她和我好像啊……”姜路野摸着照片，喃喃地说。
“嗯，眉毛和眼睛最像。”不过陆菲性格温柔，可不像你……
姜路野恋恋不舍地看了会儿，突然一把把照片抢过去，塞进自己衣服里。
贺铮心里有些酸楚，脸上还得装着嫌弃：“没人跟你抢，本来就是拿来给你的。”
“那些是什么？”姜路野又指着下面的文件问。
贺铮把之前调查到的东西，其中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还有赵总的说辞，姜潮的解释，全都讲了一遍。
然后就看着姜路野暴走，在屋里转了三圈，破口大骂了二十分钟。
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贺铮在此庆幸自己进屋之后锁门了。
暴怒的姜路野像个短暂休眠的活火山，噗嗤噗嗤往外喘着热气。
贺铮给他倒了杯水。
姜路野仰头喝光，一抹嘴：“操他妈姜潮这个死b老货……”
“好了，路野……路野！”
姜路野愤愤闭上嘴。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这些，这毕竟是你的人生，我认为你有知情权，往后我做了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可以提要求，我会尽量满足，所以现在，路野，我要问你你想怎么做？”
房间内一瞬寂静无声，过了不多一会儿，姜路野盯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贺铮：“我要把我妈妈的东西夺回来！贺铮，我欠你的钱会想办法还，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但是我妈妈的东西我不像留给姜潮那贱人。”
贺铮静静地看着他，说了个：“好。”
贺铮想姜路野大概需要一些私人空间，便摇着轮椅回自己卧室。
姜路野躺在床上，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他从怀里掏出陆菲的照片，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你说你怎么眼就这么瞎，看上姜潮了呢！”
第二天一早，姜路野眼下两个大黑眼圈。
那漂亮的小脸上多了一股子病态美，怎么形容呢，就像平时一个耀武扬威的野狼崽子，一夜之间变了哈士奇，可怜、怂……又萌。
可给保姆阿姨心疼坏了，给他磨了杯咖啡，本该放假的坤叔还偷偷多放了两块糖，就在贺铮眼皮子底下，塞进姜路野手里，还示意他赶紧喝，姜路野赶紧一仰脖子吨吨吨……
一串人跟做贼一样，贺铮虽然让姜路野少喝咖啡饮料，可也没说一点不让喝啊。
他还能怎么办，只好装作没看见。
吃完早餐，贺铮送姜路野上学，路上姜路野忍不住问贺铮：“你说姜潮会同意把我妈的钱还回来吗？”
“姜潮那人心机深沉，如果不是百密一疏让赵总留了证据，我也不会顺藤摸瓜抓住他的把柄，你且看着吧，我觉得这事儿没完。”贺铮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毕竟现在是他求着我，他不急我们更不急了，且耗着吧。”
而且贺铮有个猜测，姜潮图谋陆菲的遗产，兴许并不是结束……
姜路野点点头，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姜路野今天元气满满，从小到大连亲爹都没管过他，就算贺铮动机不纯，可人家也是上了心的，而且也不光骂，吃喝用度没亏待他，保姆阿姨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肉吃，姜路野懂得不多，可他知道，别管其他，受了人家的好，就得念人家的情，至少不能跟姜潮一样……
姜路野觉得自己做人不能太姜潮，想着卯足劲好好学，上课强撑着眼皮，听不懂也愣听，班主任阴阳怪气也当耳旁风，下课还破天荒的端着课本挤到讲桌旁边……
可他一腔的豪情壮志，遇上的是二中这个格外冷漠的班集体……
班主任不待见姜路野，给他安排的是最后一排，等他走到讲桌旁边，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学生，姜路野挤不进去，等其他人问完，轮到姜路野时，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他基础差，老师讲了一遍，他没听懂不说问题还更多了，一来二去，老师也烦了。
“这个问题我上课讲了好多遍，注意听讲，我上课讲过的问题就不要再拿来问我了，你这是在耽误其他同学时间，你怎么这么自私。”不等姜路野说话，老师就接过其他同学的卷子……
姜路野看着其他同学冷漠的表情和眼睛里隐隐约约的指责，撇撇嘴：“切，谁稀罕。”姜路野拖着流氓步又走回了座位。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周冲：“该！”
“你说什么？”
周冲把脑袋转了个边。
若是说学校里是五月艳阳天刮下来的一点太阳雨，回家之后就是倒春寒的三月天，你还手脚易勤快把所有的过冬衣服都送去干洗，家里只有一件速干面料的短袖和夏威夷沙滩裤，短袖胸口破了洞，沙滩裤是网眼的，你加班到凌晨三点回家，兜头的倾盆大雨，又是刮风，又是打雷，你还住高层，楼下的风比马路上高两级，带着冻茬的雨横着下来，嗖嗖穿过裤子上的网眼砸你腿上……
“你屁股下面是有钉子么！”冻雨又下了一波，冻死姜路野身上跳蚤若干……
姜路野：“……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
贺铮：“还是你想坐我腿上写？”
姜路野：“不想！……老不正经。”
贺铮：“再说一遍……”
姜路野看着他手边的一桶盐水闭了嘴。
贺铮当初基础教育部分念的国际学校，父亲去世后接手工作，请了家庭教师，半工半读，后来又出国留学，他的知识体系和国内应试教育不太一样，而且毕业多年，那些理工科的东西忘的已经差不多了，翻着教材能凑合看个大概。
可他英语还是很好的。
“路野，你……知道英文字母有26个吗？”贺铮凝视着姜路野写的狗屁不通的英语作文发出灵魂深处的质问。
姜路野一脸迷茫：“……是吗？我没数过。”
还挺理直气壮。
贺铮心累地揉揉眉心，挥了挥手：“没事了，去睡吧。”
第二天杜宇年看自家老板面有愁容，于是问：“怎么了？”
贺铮沉吟了一下，说：“之前不是让你找几个高三毕业班家教么。”
杜宇年点点头：“是啊，我都联系的差不多了，都是名师，教出好几届状元呢。”
“让他们别来了。”贺铮叹气，“你问问有能辅导少儿英语的么，就是那种从abc hello how do you do开始教的。”
杜宇年：……
杜宇年十分好奇，怎么一夜之间就从冲击清北训练营降级到弱智启蒙培训班了。
于是杜助理下班和老板一起回了家。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姜路野都没敢吃太饱……还不知道今天得喝多少凉水呢。
姜路野先做了数学，大片大片不会的题，贺铮捧着教辅在一边研究，杜助理默默办公，偶尔从屏幕上方瞅两眼习题。
这时候姜路野在写语文作文。
等他写完，贺铮给他讲之前的题目，讲了两遍，姜路野还似懂非懂的，他基础差，贺铮知道一天也补不完，眼瞅着快到睡觉时间了。
“算了，牵涉的知识点太多，周末的时候让家教给你从头讲。”贺铮说着伸手，“把你作文给我看看。”
贺铮看到第一段，就觉得血压有点往上窜。
作文的题目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篇很典型的议论文，考察学生思辨的能力。
第一段的结尾，贺太太如是写道：……小蝌蚪认贼作父，把鲤鱼当做了妈妈，可他没有鱼鳞，鲤鱼怎么会是他的妈妈；小蝌蚪认贼作父，把乌龟当做了妈妈，可他没有王八壳，乌龟怎么会是他的妈妈；小蝌蚪认贼作父，把章鱼当做了妈妈，可没有那么多脚，章鱼怎么会是他妈妈！似乎觉得两句凑不成个排比，最后又硬编了一句，贺铮真想敲着他脑袋问问，他在哪个河沟里见过章鱼！
贺铮闭了闭眼，把作文递给姜路野：“念。”
姜路野：“……啊？”
“念，大声点。”
“哦。”姜路野磕磕巴巴的念自己的作文，公开处刑。
杜宇年咬着腮帮子上的软肉，强迫自己不能笑出声，都快咬出血了。
贺铮：“路野，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认贼作父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亲爹当成亲爹？”姜路野看着贺铮脸色不好，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句子，“是不是这里写的亲妈，我不能用这个词？”
贺铮那个气啊，实在忍无可忍，冲着姜路野一通吼。
到最后姜路野也急了，平时贺铮骂两句就算了，今天本来晚了，他都困了，而且还当着外人的面，杜助理噗嗤噗嗤喷了一屏幕，别当他没看见。
姜路野犯了性子，贺铮还在气头上叨叨叨没完。
“……呵，我贺铮活了三十几年，头回听说认贼作父这么解释的，呵，小蝌蚪认贼作父！”
姜路野脑子一抽指着他接了句：“父不慈子不孝！”
贺铮一愣抄起手边的盐水：“你再说一句！小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
姜路野站他对面跳脚：“你自己听听，他妈的谁家夫妻吵架骂小兔崽子！”
贺铮：……
杜宇年笑得肚子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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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铮：我当初怎么就给自己揽了这么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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