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这枚玉佩应该放在老宅里的书房才对。

  云青时和秦亦行在这边玩了几天, 几乎把附近都逛遍了。

  云青时今天起了个大早去湖面冰钓,不知道是技术不到家还是运气不大好,收获可以用「惨淡」两个字形容。

  云青时的热情在一定程度上被挫伤了, 回来倒头就睡, 睡到太阳只剩余晖,睁开眼睛时,看到坐在秦亦行窗台前看书。

  云青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目光一寸一寸的,从发丝开始描绘秦亦行的轮廓。

  一直到秦亦行有所察觉, 抓住了他的视线, 云青时才颇为不舍地收敛了一点。

  云青时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你看书这么认真,显得我很不学无术。”

  秦亦行说:“那你也起床和我一起看书?”

  云青时装死。难得休息, 拒绝看书。

  秦亦行看着他缩成一个团子的样子, 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青时敏锐地听到秦亦行的笑声, 猛地转过身瞪他:“你是不是嘲笑我?”

  秦亦行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今晚有个拍卖会, 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云青时果然被转移话题, 当即从床上爬起来:“睡了一天了,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晚上,拉家斯拍卖行。

  云青时和秦亦行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绝佳。

  今天的拍品多是些珠宝配饰, 云青时对这些兴趣不大,倒是听场内的人抬价觉得很有意思。

  秦亦行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云青时摇头:“你呢?看中什么了?”

  秦亦行没说话,只是突然举起了牌子。

  主持在上面喊价:“99, 还有吗?”

  云青时愣了一下, 抬头看向展示柜, 里面是一个天鹅绒的黑色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枚胸针,金色玫瑰,开得娇艳而奢靡,在聚光灯下闪着璀璨夺目的光。

  “恭喜这位先生以99万拍下这枚菲尔德亚撒大师设计的金色荣耀!”

  99万的A国币,云青时换算了一下,觉得有点贵。

  云青时好奇:“你拍这个干什么?”

  秦亦行说:“我觉得这个很适合走红毯,也适合领奖,名字好听。”

  云青时问他:“你要走什么红毯?”

  秦亦行有些无奈:“不是我。”

  云青时微微睁大了眼睛:“给我的?”

  秦亦行被他傻傻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不然呢。”

  云青时微微皱眉:“这有点贵重了。”

  秦亦行:“那怎么办?拍都拍了,我肯定要送出去的,你要是不喜欢想怎么处理都随意。”

  云青时叹了一口气,假装发愁:“是呀,这可怎么办,那我只有努力登上配得上这枚金色荣耀的领奖台了。”

  秦亦行说:“到时候,你上台,戴着这枚金色荣耀,就像带着我一起上去领奖一样,多浪漫。”

  云青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有些期待起来:“到时候我就把玫瑰别在左胸口,你就像坐在我心上一样,我们一起去领奖。”

  秦亦行嘴角上扬,抓着云青时的手,十指相扣。

  中间又过了几件藏品。

  “这一件藏品是来自大燕国的三百年前的玉佩。”

  云青时有些意外:“还有我们国家的古董。”

  他有些好奇,盯着工作人员把拍品搬上来放在中间,多角度展示着那枚玉佩。

  云青时看到这枚玉佩时就皱起了眉头。

  秦亦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这个东西不对吗?”

  云青时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紧盯着那枚玉佩。

  主持在上面介绍着:“除了玉料本身顶级以外,这枚玉佩据说是当时大燕国的皇帝御赐的,看上面纹样,这是大燕国传统的云纹,寓意吉祥。”

  宣布开始竞拍的时候,云青时立刻举起了牌子。

  “10一次!”

  后排也有人举起了牌子。

  “11一次!”

  “12一次!”

  云青时暂时放下了牌子,等后排的人角逐出结果。

  “15一次!还有吗?”

  云青时再次举起牌子。

  “16!”

  后排的人安静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再次举起牌子。

  云青时紧跟其后。

  这枚玉佩虽然精美,也有一定的收藏价值,但是拍到这个价格已经有些昂贵了。

  云青时最后以19万A国币的价格拍下了这枚玉佩。

  秦亦行有些担忧:“云云,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云青时眉头紧锁,“那枚玉佩是我们家祖传的,上面的云纹不是一般的云纹,是「云」字的古体,是当朝皇帝御赐给云家时特意这么做的。”

  云青时自言自语:“怎么会跑到这来呢?”

  他记得这枚玉佩应该放在老宅里的书房才对。

  秦亦行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会去查。”

  云青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了,他们起身提前离场。

  拍卖行有些年头了,开在路边,没有配套的停车场,车子停得有点远,云青时站在拍卖行的门口,等秦亦行把车子开过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冬天的夜里路上行人寥寥,云青时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想着今晚那枚玉佩。

  他开始回顾云家传出破产消息后的所有事情,好像一开始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掉了。

  他那天醒来在医院,家里新请的家政阿姨说他在浴室里滑倒了,撞到头晕了过去。但是那天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真的只是撞到头那么简单吗?

  没过几天那个家政阿姨就说不干了,那时候外界对云家的流言四起,辞职不干也很正常,他没多想。

  现在他觉得这个家政可能不那么简单。

  云青时想得出神,街对面一辆车开着大灯正对着他,差点没闪瞎他的眼睛,硬生生把他给拉了回来。他用手遮着光,心里暗骂,什么人这么没素质。

  那辆车还在往前开,光越来越刺眼,云青时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准备跑向拍卖行里。

  车上的人好像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车子里跳下来几个人,把云青时钳制住了往车上拖,云青时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车门合上后迅速往前开,街上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云青时挣扎着,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看到钳制住他的那个男人手上的针管,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笑了一下:“让你听话的东西。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云青时刚才挣扎得有些疲惫,他不再动了,保留体力,伺机逃走。

  然而他却感受到精神越来越往下坠,他拼命地眨着眼睛,想要克服这股倦意,却于事无补。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车上的人在交谈。

  “LOPD-2果然起效快,等他醒了,我们再好好检查检查,跟云留那边说一下。”

  然后云青时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云青时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海底,伸手不见五指,有什么东西一直刺着他,刺得他脑袋针扎似的疼,但是那刺好像始终没能穿透他的屏障。

  海底隐隐亮起了些光芒,蓝色的星星点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光点越聚越多,越来越耀眼,最后汇聚成了一幅会动的画。

  画面的场景云青时很熟悉,是他和父亲兄长一起住的那套宅子。但是他却不记得在这宅子里有发生过这件事。

  他和父亲难得坐在一起聊天,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哥哥在楼上书房里处理工作。一切看着都是那么平凡的一天,但是,家里突然有人闯进来了,他们出示了证件,把父亲带走了,说是要调查。云青时不让走,父亲说没事,这些人的证件是真的,他去配合调查,没事了就回来了。

  他们走了,云青时赶紧跑上楼准备和哥哥说,上了楼看到哥哥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脸色凝重,和他说他已经知道了。

  云青时心乱如麻,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正想问兄长,他却正好在接电话,云青时只好等着。

  挂了电话后,兄长的脸色更加凝重了。门外突然又传来了动静,兄长脸色一变,转身把他拽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把一枚玉佩交给他,说,让他拿着这枚玉佩去找闫家的闫泠真。

  云青时心里有很多问题,但是显然兄长此刻没有机会为他解惑。

  云映寒让他躲在书房里不要出来,云青时看着他要出去,他不放心。

  兄长按着他的肩膀:“如果我出事了,我们家明面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在,那就是你。你可能就要吸引敌人的火力了,会很危险,青时,你能做到吗?”

  云青时握着拳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分工分好了,你就待在这,保护好自己。”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书房。

  书房隔音极好,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云青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把灯关起来了,躲进书桌下,黑暗中,每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漫长。

  事与愿违。书房的门被踹开了。

  云青时被地毯式地搜查拽出来了,他的头磕到桌子,额角磕破了,有几个人压制他的反抗,有个人拿着针管朝他身上扎,他动弹不得。

  他感觉到身子越来越软,最后完全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

  在他眼睛闭起来前,他看到其中一个人和那个新来的家政阿姨交代,让她把他送到医院里去。

  然后他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莹润的蓝光凝聚成的画面迸散开,又重新凝聚,汇成了新的画面。

  画面上的人是两个小孩。一个是小时候的他,一个小孩长得有点像秦亦行。

  明明不大的孩子,却绷着一张脸,少年老成的样子。

  两个孩子显然是初见的样子,他们在一个大院子里,云青时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云青时记得这个时候妈妈还在。

  他看到自己问秦亦行,为什么不开心。

  小小的秦亦行开始还不理他,他问了好多遍,才说,他妈妈让他出来玩,可是他不想和别的小朋友玩,他只想在房间里看书。

  云青时觉得他好可怜,都没有人和他玩。于是硬拉着人去摘草莓。

  他从小就喜欢吃草莓,妈妈在院里开了一小块地方,专门给他种草莓。

  第一次见面,云青时就把人从一个干干净净的冷酷小男孩变成了泥巴小男孩。

  “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吃草莓呀!草莓香香甜甜的,吃完就开心啦!”云青时十分大方地送了人一筐草莓,挥挥手欢迎他下次再来。

  云青时看着上面的画面,嘴角不自觉上扬,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都给忘了。

  画面再次分裂成蓝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四散开来,逐渐消失。

  耳边好像有人在交谈,声音忽远忽近。云青时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光有些刺眼,他又闭上了。

  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他有些艰难地往声源处看去,果然有两个人在交谈,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休闲装。

  云青时看到那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不太确定地开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