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
江徐看着凌兴杰发过来的介绍，怎么看怎么觉得很眼熟。
“对啊，我觉得挺好的，去看看风景，学学养生，听听故事，找回平常心……”凌兴杰滔滔不绝，“其实吧，有可能是因为老总信这些，有业务来往。”
“业务来往确实是有。”江徐轻声说，“和我们组就有。”
“啊？”凌兴杰不解，“咱们还和这么高大上的公司合作呢，那些项目没有远离尘嚣的啊，都挺俗……”
“不是。”江徐不想再过多解释了，“同个母公司。”
他应该没有想错，团建要去的主题民宿是贺陈公司旗下的。
据说民宿最初由贺陈母亲与当时的助手共同设计开办，而那位助手后来成为了贺陈父亲的续弦。
依据贺陈当年那段时间极为不佳的状态和后来与家里的僵硬关系分析，想必当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
江徐倒不是有意把自己归类为“外人”，只是贺陈不说，他就没有问。
他自己已数次对父亲失望过，怎么忍心去碰触贺陈的伤疤。
团建安排在了小假期里，由于流程看上去十分轻松，大家一个不落地都参加了。
观景，饮茶，食素，听经，阅读……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对着湖光山色写写书法，随同民宿的人员一起入定静心，调解心境，放松压力。
环境处处开阔舒适，设施和饮食都非常不错，大家纷纷表示这样的团建可以有。
有好事的同事过去一问，无论个人还是团体，预约都排到了明年。
“就算今年没剩下多长时间了，也还是很夸张。”同事感叹，“当代打工人压力这么大的吗，年末了都想过来放松放松？”
“享受当下知不知道。”凌兴杰取笑他，“这就想起下次想起压力来了，完全违背初衷啊，平常心，心平气和……你看看徐徐，姿势多标准。”
江徐没有说自己是被贺陈潜移默化的。
这样好像真的平心静气了许多。
如果这是贺陈的安排，他觉得他明白了一些对方的意思。
他终日忙忙碌碌，总想给贺陈更好的生活，在贺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没有给予最基本的陪伴，可能都不懂得贺陈的心境了，对方那样出尘，他却如此世俗。
傍晚时分，江徐见到贺陈时，愧疚地将自己的一番感悟告诉了对方。
贺陈哑口无言半晌才勉强问出来：“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怪你没陪我？”
“不是怪，你怎么会怪我呢。”江徐焦急解释，“我是说，我体会到了你想让我放下压力放松心情的意思，之前在你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的时候我一直忙忙碌碌，没有……没能和你同步。”
贺陈听着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单听结论却又好像没有错：“你愿意怎么理解都行，安下心来，放松两天吧，平时工作那么忙，就当做是休息了。”
江徐看着贺陈温柔中略带迷蒙的神色，想明白了，自己又没能说到点上。
不过，这样的贺陈——他的贺陈先生也好看的不得了，比远山延绵、碧波荡漾的景色更加美好，有原木色的窗框和窗外的竹枝作为背景，美得像一幅画。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祈求幸运再度降临……再幸运也要自己努力才能把握住，他已经几乎失去过对方一次，不能再寄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出去走走？”贺陈向江徐发出了邀请，“这个时间很适合去散散步。”
江徐哪有不答应的：“好。”
这个时间确实很适合散散步。
太阳即将坠入群山之间，落日余晖将天边染得温暖醉人。
云彩映着日光，竟似在天空中皱起了粼粼波纹，山体轮廓宛如水墨，浓淡得宜，水面上的倒影亦是如此。
山的色，水的光，云的影，无处不是悦目的风景。
江徐有感而发：“真美。”
贺陈自从正式接手民宿，每年都会实地居住，感受有哪里能够改进，是工作，不是放松。
江徐要把假期留到两人出去旅行，往往没有时间陪他来山里，两人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风景之中漫步。
而且，没有携手。
这是他过去从未想到过的。
“贺陈？”江徐的呼唤将他飞走的思绪抓了回来。
“嗯？”贺陈看着夕阳为自己的爱人镀上的金芒，很想伸出手指去碰一碰，试试那里的温度是否如融化的糖浆，“怎么了？”
江徐无比轻松地冲他笑起来：“你也很美。”
贺陈被江徐逗笑的同时有些无奈，这是什么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只能简简单单地说出来的话语。
他啊，他也一样，脑海中并无繁复的感想，学生时代学到的所有辞藻像沉入了水底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冒头，在心湖中随波荡漾，为他添上了许多混乱无序的悸动。
乱了，心真的乱了。
“江徐。”贺陈及时按捺住用寡淡词汇回夸的冲动，“你知道的，这里是主题民宿。”
“我知道。”江徐点点头，脑海眸中皆是了然，“对不起，之前没有时间陪你来这里，我确实很需要到这里思考一下人生和未来想做的事……”
“不是，我是想问。”贺陈没想到江徐这样不懂得看气氛，“我想问，你介意和我一起去山下吗？”
江徐立即回答：“我都可以。”
贺陈微弯了弯唇角，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江徐这张十年如一日的面容。
眉毛弯弯的，天生带着满级亲和力，笑起来特别带人缘；睫毛也弯弯的，眨眼时在眸光中飞舞，可爱极了；取向肯定还是弯弯的——怎么能比直男还不解风情？
贺陈实在没办法，进一步邀请：“我的意思是说，你和我一起到山下的酒店去住。”
“当然可以，环境怎么样，会不会影响你睡眠？”江徐最清楚贺陈对生活品质的要求，马上掏出手机搜索，“你订好酒店了吗，我来看看？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爬山，到这边吃早餐……”
“江徐。”贺陈把为江徐如此体贴而感动的念头压下，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你是不是对我没有——”
他望着对方因惊讶而颤动的清澈眼眸，勉强管住了自己的笑容，没有在其中映出狡黠恶劣的弧线。
放心了，不是没有，是相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