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卿是一个跨性别者，虽然生理性别是男性，但是却一直觉得自己是女生。再加上她本来长得就比较中性化，而且留着长发穿着女装，不了解她的人也都会下意识地将她认成女生。也正是因为这样，顾思卿在大学里算得上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顾思卿的自我认知毕竟是女性，喜欢的也都是男人，然而在这方面大多数的男性总是不像女孩子那样好接受。在知道顾思卿身体是男性之后，被她追求的男性反应也都大同小异。
恶心，人妖，不男不女……
无数谩骂朝她涌去。更甚者还会用调笑的语气
虽然顾思卿表面上总是笑笑就过去了，甚至会反过来安慰担心她的学妹们。但是方暮深毕竟是从大一起就和她住在一个寝室的，自然能听见顾思卿压着嗓子的低声啜泣。
不管表面上装得有多像，可那毕竟是顾思卿鼓起勇气去表白的人，被喜欢的这么说，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方暮深一下一下拂着顾思卿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是苏亓壑配不上学姐，我们以后都不去找他了好不好？”
“不好。”顾思卿吸着鼻子，翁翁道，“暮深深我好喜欢他啊。”
方暮深愣了两秒。以前顾思卿虽然也会哭，但是哭过也就是真的放下了，哪怕只是第二天早上，都能和方暮深吐槽对方的种种行为，语气非常之真切。看样子，这次顾思卿是懂了真感情了。
思及此，方暮深也不再劝，只是哄着顾思卿先去将裤子穿上，又去护士站帮她租了个床位。
“学姐先躺床上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喝的好不好？”等顾思卿从厕所出来，方暮深又用商量的口气反问。
顾思卿几乎没怎么想就点了点头，随后坐在床位上脱了鞋和外套，又很自觉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如果不是她身上浓重的酒气，哪怕是方暮深估计就不会觉得顾思卿喝过酒了。
等安顿好了顾思卿，方暮深便走出了注射室。他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拨通了苏亓壑的电话。
一开始苏亓壑并没有接电话，只是等响铃结束后才给方暮深发了个消息。
看着微信界面上的“我想静静”，方暮深冷笑一声，不带半分犹豫地重新播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在第三次响铃苏亓壑依旧没有接电话的时候，方暮深甚至走到急诊科室门口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她在医院。”
几乎是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苏亓壑立刻选择了接通：“他怎么样了？”
见苏亓壑接通了，方暮深反而开始不紧不慢了起来：“这么担心啊？”
“他怎么样了？”苏亓壑无视了方暮深的态度，重新问了一边。
“暂时死不了。”方暮深说，“把你走之前的情况和我说清楚。等我满意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她现在在哪家医院。”
方暮深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明显感受到电话另一段的苏亓壑呼吸稍微重了几分。见苏亓壑还不打算开口，方暮深悠悠道：“看来苏医生不是很在意。那好吧，算是我今天打扰了，我先挂了。”
“等等！”就在方暮深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苏亓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现在把医院地址发我吧，我们见面说。”
方暮深：“这不好吧。毕竟我们俩现在的身份，似乎也没什么见面的理由，而你怎么知道顾思卿想见你？。”
听到这儿，苏亓壑也明白了，如果他不提前把方暮深想知道的都交代了，那么至少在顾思卿愿意见他之前，方暮深是不可能把顾思卿的消息和自己说的。
“好，我说。”苏亓壑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很简单。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顾思卿特地定了一个气氛特别好的情侣法餐厅。苏亓壑几乎是在店门口就知道了马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毕竟他本来对顾思卿也有点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思卿却突然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并且在苏亓壑即将答应的时候阻止了他。
苏亓壑还记得，那会儿的顾思卿格外认真，从包里将自己的身份证拿了出来，推到苏亓壑面前：“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我真正想和你说的。”说着，顾思卿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苏亓壑去看他面前的那张身份证。
一开始，苏亓壑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看见身份证上的照片时有几分疑惑，一直到他看见了性别的那一栏。
性别：男
在看见这三个字的时候，苏亓壑只觉得不可置信。他开玩笑道：“思卿，这是你哥哥的身份证吗？”
其实苏亓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期待。
然而顾思卿却在他的视线下，缓缓摇了摇头：“不是，这就是我的。”说完，她也不管苏亓壑还在震惊之中，自顾自地说：“我不是有什么女装癖，只是……我是个跨性别者。我认为我自己就是女生。”
后来顾思卿还说了很多，甚至将跨性别者的定义都背了出来，只是苏亓壑却完全没听进去。
“不是，思卿你先让我缓缓。”苏亓壑阻止了顾思卿的滔滔不绝，皱着眉将她的身份证还了回去，“你……你先让我缓会儿。宠物医院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苏亓壑也没有心情再去注意顾思卿的神情了，只是顾思卿却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顾思卿也知道，就凭苏亓壑现在的状态，哪怕宠物医院有一个很重要的手术，别说是主人了，恐怕就连其他宠物医生也不会让他上手。
他只是想要躲着自己罢了。
这个认知让顾思卿格外难受，最后甚至直接拿着酒对瓶吹。再后来自然就是被店员带到了医院。
听完所有的事情，方暮深沉默了。
平心而论，苏亓壑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之前一直将顾思卿当成女性在相处，甚至对她也抱有好感。
作为一个直男，在两人即将要水到渠成在一起的时候，突然被告知，自己喜欢的女生其实是个男人，别说是失神，没有直接发疯都算是好的了。
然而在苏亓壑之前，顾思卿已经收到过太多次伤害了，此刻的她就好像是被蛇咬过的人，在看见酒杯中映出的“蛇影”，自然会感觉害怕，并且不由自主地往负面的情况想。
方暮深深吸一口气：“学姐现在没什么事，只是喝多了在医院打葡萄糖。”
得到了顾思卿准确的消息，苏亓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在苏亓壑说完这句话之后，双方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还是苏亓壑忍不住开口问：“我能去医院看看他么？”
再次听见苏亓壑的声音，方暮深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急急忙忙赶去小超市给顾思卿买喝的，竟然忘记先把电话挂了：“苏医生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苏亓壑虽然有些无语，但是毕竟现在是他有求于方暮深，总是心中有再多的意见此时也只能先不计较，然后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边。
“算了吧。”方暮深一边拿了瓶温热的牛奶，一边回，“苏医生我觉得你可能还需要静静，更何况你能保证学姐现在愿意见你吗？”
如果说在听见方暮深前面那句话的时候，苏亓壑还觉得方暮深是在报复他的话，在听见那后半句话的时候，哪怕是苏亓壑自己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想通之后，苏亓壑郑重其事道：“方先生你说的对，麻烦再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想明白后我会自己去找思卿说清楚的。”
听完他的话，方暮深一挑眉也不发表任何意见，直接将电话挂断，随后又对超市的阿姨说：“阿姨麻烦再给我来一杯黑米粥。这两个加起来要多少钱？”
等方暮深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顾思卿正在床上睡得正香。他看了眼正在床上睡觉的顾思卿，又看了看匆匆忙忙出门，最后还不得不陪床的自己，顿时有感而发，以第一视角拍摄了一张打着点滴的顾思卿的手，随后又拍了张自己买的牛奶以及黑米粥，发了条朋友圈，配字：喝多了。
几乎是在方暮深发完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个是来自父母的慰问，而另一个则是封星皓发来的，数不清有多少字的“哈哈哈”。
没在里面看见想收到的那个人的回复，方暮深随便给父母回了个消息，说明了喝到来医院的人不是自己，然后又给封星皓发了个“滚”。
做完这些他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将自己先前还没看完的降智电视剧重新调了出来，也不管身边的顾思卿还睡着直接开始看起了电视剧，还时不时地发出感慨。
不知道被迫听了多久的点评，顾思卿幽幽道：“暮深深……”
“诶。”见顾思卿醒了，方暮深将床头的东西递了过去，“吃吧。”
顾思卿没接，只是直直地看着方暮深。
方暮深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苏亓壑要来，我给拒了。”
“哦，”顾思卿说，“我才没想让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