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川流复始>第98章 他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帮你离开。”

  我被杨复这个混账王八蛋变态神经病软禁了。

  能出门, 但出得很憋屈,要么是他亲自监视我;如果他有事不在,就让他找来的保镖监视我。

  他说那些是保镖, 而我更愿称之为打手、盲流、狗腿子、社会不稳定因素。

  又僵持了两天, 杨复说看我表现好,可以把手机还给我。

  然而,我就算拿到了手机,也不能向行云求助。

  杨复说,如果行云再多管闲事,他就去学校揭发行云的政审污点。

  他太不要脸了, 太可恶了, 甚至是可恨。他就是个地痞,就是个流氓、无赖、土匪。用什么来骂他都不为过。

  可是我已经连骂都懒得骂出口了。他不会在意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已经完全地看透他了。

  鉴于杨复已经疯狂了,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所以,除了行云外,我也不能向唐骏铭求救。

  当然, 也没法向唐骏铭求救。

  不知道杨复在拿走我手机的那几天里假冒我的名义跟他说了什么, 他把我拉黑了。

  也好吧, 这样就不会把他牵扯进来了。

  人终究还是得自救。

  在我自救之前,杨复强行把我掳出国, 说去旅游。

  地方都是好地方, 但我没有心情游,只觉得他有病, 并且无比真挚且迫切地希望他能把这些宝贵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去医院积极就诊上。

  他伺机和我谈判, 如果我肯好好跟他旅游, 他回国之后就去看医生。

  我对此的回应是:“你爱看不看。”

  很有可能我在他的心里真就是个被骗一百次还会继续上当的傻子。

  可我不是。

  我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也不会答应他的条件。他本来就没有资格要求我。

  旅途中,我把杨复公司的情况反复地回想。

  现在的我被他逼得不能不疯。不是只有他会揭发行云,我也会揭发他。

  可是我想来想去,没想出能只揭发他而不牵连自己的……当财务就是这点不好。

  虽说到时候我肯定能算一个戴罪立功,但也讨不了太多的好。那么,总不能让我和他同归于尽吧。

  想着想着,我想到了边家。

  这一切的麻烦和痛苦都是边家给我带来的,包括黎跃敏在内,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没理由我在油锅里煎熬,他们却能继续过他们的春风得意好日子。

  都去死去死去死。

  如果我一定要和谁同归于尽,当然是选择拉边家垫背。杨复,不够分量。

  我越想越愤怒,心头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从未感觉到如此的仇恨,真的,从小到大,我对边家与其说是仇恨,不如说是避之不及。就连高中的时候边西川设计孤立我,我都只是想着离他远一点就好,过了这三年、读了大学就好了。我没想过报复他。

  哪怕,当我发现杨复和边西川暧昧、杨复把我当成边西川替身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想报复边西川。我只想逃离他们,去一个安静的无人的角落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可是,杨复对着我发疯了。

  他们让我和杨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令我仇恨杨复。

  他们推翻了我的信仰,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二十年来的信念轰然倒塌,在漫天飞扬的尘土里露出了腐朽不堪的底座,密密麻麻的潮虫疯狂涌动,我的头皮发麻,血液冻结、不再流动。

  我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洁白的云朵。

  在这次的旅途中,我唯一一次试图参与就是提出去跳伞,杨复拒绝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怕我中途故意不开降落伞。

  然后他自己去玩了。还自顾自地定下他一厢情愿的约定:如果他跳完没死,我就跟他和好。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在想什么?”

  杨复在旁边柔声地问着我,并且拉起我的手,心疼地说好凉。

  哪有我的心凉。

  我缓慢地转过头看着他,看了很久。

  现如今的他在我眼里非常陌生。明明这张脸我已经看了二十年,明明应该是闭着眼睛、只用指腹触摸到都能一秒说出来名字的。

  可现在我看了他很久,再闭上眼睛,脑海里始终浮现不出来他的样子。

  一片模糊。

  杨复见我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他现在不止控制我的行动,还妄想掌握我的思想,一天到晚问我在想什么。我现如今看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难道他还会不知道吗?

  “我在想,你好恶心。”我淡淡地说。

  世事难料,当年的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舍得这么说他。

  我们成为了一对至死方休的仇人。

  我固然恨他,他应该也是恨我的,否则怎么会这么伤害我。

  但他的情绪控制得比我好,闻言笑了笑,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拢着我的手搓来搓去。

  我(被迫)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好在网络发达,可以在网上继续运行事务所。当然,肯定会有一些不方便,但也没办法。至于杨复的公司,我彻底摆烂不做了,谁爱做谁做。

  杨复说,那天在律所签的文件他都烧毁了,公司股份和其他财物还是我的。

  我问他,我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要财务自由干什么?

  他哑口无言。

  在这段时间里,我喜欢上了看网络小说,大概潜意识里是想找点事情麻痹自己的神经。有的人抽烟,有的人喝酒,有的人打游戏,我逐一试过后,觉得看小说挺好。

  除此之外,偶尔会到住所附近的小型游乐园走走。

  我的心太冷了,需要被热闹温馨的气氛暖暖,让自己感受到世上确实是存在幸福的,只是不属于我。

  但有时候一想到幸福明明存在却偏偏就是不肯属于我,这个世界好像就比想象中的糟糕更糟糕了。

  这是不对的心态,我得调整过来。

  “黎川。”

  我原本正看着对面的过山车在飞驰,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池郑云,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抱着我的桶吃鸡米花和薯条。

  最近我对高热量高碳水食物的需求很大、很热衷,有点类似于暴食症,但没到那么严重的份上。

  它们让我的身体得到短暂的虚假的麻醉的快乐。

  我想起来,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吃不起快餐,只能吃白饭。在遇见杨复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仍然习惯于往嘴巴里塞白饭,哪怕是冷掉的,哪怕我其实不饿,可身体就是不由自主地这么做。

  他在我身旁坐下,轻声说:“你看起来不好。”

  也确实不好。

  “我可以带你离开。”他说,“我知道周围有杨复的人在监视你。”

  我重新看向他,问:“你能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回应他,微微地露出了几分讶异与惊喜,但很快就压了下去,温柔地问:“你想去哪里?”

  我移动目光环顾四周,说:“现在我想坐摩天轮。”

  我俩上了摩天轮。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池郑云两个人,他一直看着我,用含情脉脉的目光。可是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真诚地爱我呢,不过就都是欲|望在作祟,独占欲、性|欲。

  可是,仔细想想,所谓的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所以爱情到底是什么。

  是伪概念吧。

  再仔细想想,我当初不也是觊觎杨复的身体和温度吗。

  “杨复把我软禁起来了。”我说。

  他说:“我知道。”

  “我想离开他。”我说。

  他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帮你离开。”停了下,补充道,“只要你想。”

  我当然想,什么疯子会愿意继续跟个疯子待在一起呢。反正不是我。

  “但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去哪他都能找到我。”我说。

  “你把他想象得太无所不能了。”池郑云这么说道,“黎川,你相信我,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无论是面对杨复,还是……其他人。”

  为了测试杨复是否如池郑云所说的那样容易对付,从摩天轮下来后,我提出直接去池郑云的住处。

  他自然是欣然应允。

  杨复派来盯着我的狗腿子自然是出面阻拦,但池郑云有备而来,他也找了保镖,而且还吓唬那些狗腿子说要报警。

  趁着两边的人僵持,池郑云拉着我飞快地溜去了停车场,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没有接到杨复的电话,因为我把手机关机了。

  看着车窗外往后倒退的景色,我忽然想笑。这太有趣了。杨复现在肯定又在发疯。我跑了,而且偏偏是跟他最忌惮最讨厌的池郑云跑了,他会气死也说不定。

  如果他现在就死,我愿意在他的葬礼上以遗孀的身份出现,穿一身他爱的俏送他最后一程。超过今天,前一句话就作废。

  池郑云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大平层,我们上楼后,走出电梯,他忽然抱住我,低声缠绵地叫我名字。

  他的身材比不上杨复好,比我肯定是绰绰有余。可现在我的审美观已经被发疯的杨复颠覆了,我看到别的男人比我强壮,我的想法就是打起来不容易赢,搞不好就会被囚禁被强制。

  我强作镇定,说:“刚和你说了,我现在没打算开始新感情,还是说,你要像杨复一样强迫我?”

  过了几秒,他松开我,脸上有些赧色,说:“抱歉,我……一时情不自禁。我不会的。”

  “我不能再对人失望了。”我说。

  他忙向我保证:“我会尊重你的意思,黎川,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不急于一时,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你愿意走出上一段失败的感情、开启和我的未来。”

  “如果我一直走不出来呢?”我问他。

  他温和地说:“那我就一直等。”

  我没再看他,示意他开门。

  他打开门,我走进去,环顾他的房子,是非常简洁的风格,白色调,外面很少杂物,很干净,很冷清,倒是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同。但说不定他的内心就是有这么一面。

  我很直接地问:“边西川来过吗?”

  他说:“没有。这是我今年才买的,连我母亲都没有来过,每周一钟点工人会过来深度扫除,其余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停了下,他说,“你如果介意的话,我让工人不过来了。”

  “不用。到时候我在客卧不出来就好,让她不用打扫那里面。”我说,“如果到了周一我还在这里的话。”

  我想现在杨复已经差不多快到这里了。

  就在我那么想的时候,门禁响了起来,池郑云走过去应答,保安说一个自称杨复的男性访客想上来。

  池郑云看了我一眼,温和地对保安说:“拒绝他。”

  保安应了声就挂了。

  池郑云走过来,说:“不必拘谨,”他忽的不好意思地笑了,话却很直接,“我们都快三十了,不是高中生了,坦率地说,你很明白我对我们未来关系的期待,而我想,你愿意给我机会帮助你,其实是愿意给我另外的机会。所以,你完全可以提前行使身为这里另一位主人的一切权利。”

  我没接这话茬,只问洗手间在哪里。

  他指给我,我过去上了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他给我大致介绍了下房子的布局。这是一套复式大平层,主卧和一间大的次卧在楼上。

  我们来到楼上的大次卧,他说:“我很愿意你睡主卧,但我想你不愿意。这间房的东西都是新的,只是需要换下床品,一直铺着,可能有点灰。”

  我点点头。

  池郑云出去接电话了,我坐在次卧的床沿上,四下里看了下。小阳台落地窗外的景色很好,满目都是郁郁葱葱的青木,绿得像我们每个人的头顶。

  想了想,我把手机开了机,顿时跳出来杨复的无数来电和消息,将近一分钟才跳停。

  但停了几秒,最新的又来了,催我下楼去。

  我硬气地回他:不报警是我对你最后的义气,你好自为之。另外,把我证件寄快递过来。不寄的话,我去挂失补办也没问题。

  他飞快打了过来。

  我拒接,并且再次关机。

  过了会儿,池郑云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说:“有需要可以叫外送,都是只送到楼下大厅,由保安送上来入户。这座楼的物业安保做得很不错,而且一层一户,就算杨复今天就买了这里的房子做业主,也到不了我们这层,你可以放心。”

  他还是不够了解杨复。杨复可能会从别的层打洞……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相信现在的杨复完全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