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情敌变情人这件事>第2章 关于败犬是如何成为败犬这件事

暑假里,怀特请向谷到商丘星玩了一趟。

商丘这个地方,远离恒星,常年冰封,昼短夜长。

白昼最长的时候,一天里也不超过五个小时。

当地人各个都是酒神的信徒,最受欢迎的庆祝仪式就是围着篝火,饮酒唱歌。

当地还有一种很独特的弹拨乐器,音色高昂清润,一旦配上商丘人因过量饮酒而微微沙哑的嗓音,就透出一股子化不开的苍茫旷达。

怀特好像有点担心向谷能不能适应这里特殊的环境,旅程中再三向他确认,是否真的打算填报商丘大学的符箓专业。

当他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两人正寄宿在雪山脚下一户商丘人的别墅中,打算第二天上山碰碰运气,见一见极光。

正巧当时别墅的主人抱着乐器从书房出来,向谷就从随身的端脑上扒了一张谱子,请别墅主人给怀特弹了一首外星流行的土嗨情歌,名字叫“少管我”。

当别墅主人满头大汗嘶吼着“亲爱的!少管我!”时,向谷清晰地看见怀特露出一个近乎翻白眼的无奈表情。

他满意地端起酒杯啜饮一口。

异样的辛辣味道直冲天灵盖——

下一刻,怀特笑眯眯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藏在手心里的芥末。

向谷:“……”

那天一同登雪山看极光的,有整一队人,他们运气很好,在山顶露营了一晚后,如愿看见了盛大的极光。

那光景的确美不胜收,像有遥远的风从天的尽头而来,吹乱一池如水的天光——

那趟雪山之旅回来以后,福利院的院长让他给院里其他小朋友描述一下极光,向谷卡了好一会儿才想出这么一个形容来。

院长又问他怎么不拍几张照片回来,向谷回答不上来,只挠着下巴讪笑。

事实上,这会儿回想起整趟旅途,浮现在向谷脑海的,是绿眼睛的少年微笑着向他打开手掌,掌心里捏着一支芥末。

橙红的火光点染着他的鼻尖、下颌,还有修长的五指,将肌肤映照得莹润透亮。

他安稳坐在那里,像自风雪中偶然现身的精灵,向幸运的归人展露一个笑脸。

就连后来在雪山上看极光的时候,向谷也光顾着回想这事,压根不记得还要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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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雪山之旅下来,回到福利院,向谷多少是有些乐不思蜀了,一门心思就想着开学。

就连院长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俩倒还真有缘,怀特就在福利院待了那么一年,你偏偏就在那一年提前分化,也算你小子命大。”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俩感情还是这么好,还挺叫人羡慕的。”

向谷正不好意思地挠着下巴,边上忽然插进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哼,你可别忘了,怀特是让一个有钱的贵族收养了,这些年接受的东西只怕我们想都想不到,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当心乐极生悲。”

闻言,向谷很是不屑地切了一声。

说话的这家伙,从前是院里的小霸王,一个豇豆味信息素的Alpha,怀特还在福利院的时候,这豇豆天天变着花样去找人麻烦。

然而怀特从来都是一幅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即便新衣服被红笔写上难听的侮辱性的话,被褥被打湿,早餐的米粥里被放了死蟑螂,或者是下午在球场上被针对,他都满不在乎。

只要和院长说衣服在晾晒的时候飘进了隔壁摆放的油漆桶,就能不惊动任何人并拿到新衣服;发现自己粥里的蟑螂后,一向第一个起床的怀特回到卧室睡了个回笼觉,院长阿姨误以为他身体不适,于是额外给了他零花钱让他给自己进补。

至于在球场上被针对……

怀特本人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私底下同向谷闲聊的时候,还满口夸赞,说他没想到福利院的大家这么喜欢运动,在球场上的时候每个人都全力以赴,这种氛围他很喜欢。

对此,向谷也是无言以对。

福利院的球队此前基本都在摸鱼,即便站那儿不动,也投不进几个球。

说他们不入流都算是抬举了,顶多算是在入门的边缘徘徊。

所谓的针对可能真的只存在于豇豆和一众跟班的信念中吧。

唯独被褥被打湿这一点让怀特稍有些苦恼,不过向谷很乐意和他分享自己的卧室,于是唯一的问题也不成问题。

怀特离开福利院的那天,豇豆的反应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哭得简直就像是死了爹娘,向谷一度以为他会哭死过去。

向谷倒是没他那么难过,毕竟怀特临走前还送了他一台端脑,只要向谷愿意,随时都可以联系怀特。

他只是没想到,那个一脸杀猪相的豇豆,如此大费周章找怀特的麻烦,居然只是为了引起怀特的注意。

连院长都被豇豆的哭声惊动,当她闻声赶来,豇豆抱着她的腰,哭得一抽一抽的,“他、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啊——我都还没——我都还没和他成为朋友啊——”

向谷:“……”

向谷费了大力气才忍住没有泼他冷水。

像豇豆这样的性格缺陷在福利院儿童身上并不少见。

院长阿姨虽然人美心善,但毕竟只有一个人,无法时时刻刻关注到福利院里几百号孩子的心情。

这些孩子还没有学会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就因为战争、疾病,以及各种灾难而孤身一人。

对于豇豆来说,此前所有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他依靠自己的拳头,依靠自己的势力,靠征服,靠威吓,靠欺压而“赢”来的。

假如他某天服软了,或是不再有威慑力了,那也许跟在他身后的人便会离开,成为别人的伙伴,而他自己,则又会变回初来乍到时形单影只的可怜模样。

重塑自我并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容易。

即便是向谷,在怀特到来之前,也是个时常被形容为阴郁孤僻的小孩。

他并非不想和周遭和谐共处。

只是,在这座福利院里,像豇豆这样只知道通过伤害他人来巩固自己的家伙随处可见,向谷从前并不知道该如何同这混乱的一切相处,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与混乱划清界限。

至少先保护好自己。

直到见到怀特,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在混乱中活得自由且安宁,像只生来无畏的海鸟,面对风暴时非但不会害怕,反而会自然地舒展羽翼,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阵海风。

那种自由无畏的样子很令人向往。

直到豇豆哭成了傻瓜,向谷才发现向往这般姿态的大概不止他一人。

向谷倒是没把豇豆放在眼里。这家伙就是个傻瓜,劳心劳力折腾了一年,结果怀特压根没在意过那些事,向谷告诉他有人为了他哭成狗,怀特还以为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因此向谷根本没把豇豆的奚落当回事。

谁承想,这家伙倒还有几分预言的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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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前两天,向谷就像是受到了幸运女神的垂青,两天内好事不断。

首先就是开学第一天的宿舍分配。

向谷当真如愿以偿,被分到了和怀特一个寝室。

原因和向谷猜测得差不多,他们这一届的符箓系学生里,只有向谷一个Alpha,学院便将向谷排到了炼器系的寝室。

向谷听说怀特的室友正巧今年毕业离校以后,便向辅导员提出了换寝申请。

当天申请,当天便通过,向谷的行李还是怀特帮忙一起搬进宿舍的。

向谷一晚上都没睡安稳,想和怀特说些什么,可惜怀特加入了学生会,开学前正是事务最繁忙的一段时间,向谷听他敲了大半夜的端脑,没好意思打扰他。

第二天一早,两人结伴吃了个早饭,就分道扬镳各自上课。

向谷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兴奋中,分别时颇有些不舍。

结果,短短两个小时之后,向谷走进第二节课的教室,一眼就看见坐在第一排向他微笑招手的怀特。

惊喜来得有些突然,向谷箭步抢占了怀特身边的位置,笑脸带着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节明明是符箓系的专业课。

而且怀特都大二了!

怀特笑嘻嘻地拿过端脑,给向谷看政教处的通知,“今年才新增了这门课,教授是新来的,我们专业也要选修一些符箓系的课程,我看你们专业也有,就选了。”

向谷还没给怀特看过自己的课表,他大约是在学生会的工作群里看到的。

向谷拍了拍怀特的肩膀,正要说句“干得漂亮”,就听周围窸窣的人声忽然密集了许多,还夹杂着一两声雀跃的低呼。

向谷伸长脖子,稍稍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了学生们兴奋的原因。

门外刚进来了一位美女。

女人身量不高,身形瘦削,拄着一根墨色的手杖,缓步走上讲台。

她走路速度很慢,看着应该是腿脚不太方便,从她走进教室到走上讲台,不过几步的路程,看着她走,却显得格外漫长。

等她正式站上讲台,头顶灯光将她面容映照清晰,学生们的议论声不减反增,而且其中尤以女生们议论得格外激烈。

向谷大概能猜到她们在兴奋什么。

这位新教授乌发红瞳,脸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金色细框,不知道是不是近视的缘故,视物时,这位新教授的眼神显得格外冷淡漠然。

配合她那双轻微三白的下吊眼,以及尤显病弱气质的苍白肌肤,安静站在那儿垂眼扫视时,很有几分睥睨审视的味道。

时下女性间好像正流行这种类型。

向谷努力回想了一下福利院的女孩们谈论时的用词——

什么高级,什么性冷淡风……

好吧,他想不起来。

向谷在这方面和女孩们没什么共同语言。

他就喜欢阳光的、明艳的。

嗯,就比如怀特这种……

向谷这会儿一扭头,就见怀特也正注视着讲台上的教授,一手悬在端脑上方几厘米的地方,一动不动,向谷一拍他的肩膀,他还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嗯?

难得看到怀特有这种表现,向谷攀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戏谑道:“还看呢?老师让拿课本了。”

怀特这会儿也回神了,斜睨了他一眼,“老师根本没说话。”

向谷被瞪了一眼反而傻乐了一声,“我以为你们西族人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怀特顿了一顿,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多少是有些露骨了,不自觉地挠了挠耳朵,笑容略显惭愧,“嗯……但确实很漂亮。”

向谷没想到怀特意外的坦诚,不由地也是一哂。

上课铃就在这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