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屿第一时间去找了林玉可。
那时林玉可在外地准备参加一个小型的商演, 裴望屿一个招呼也没打,直接赶到她住的酒店,林玉可还跟队友在房间里练着舞, 连喘口气看新闻的时间都没有, 裴望屿就直接气势汹汹地冲到她房里把她拽走了。
林玉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裴望屿扯到一个静谧的楼道里。裴望屿的动作粗鲁又急迫,林玉可跟在后面跌跌撞撞,最后又险些被他摔到墙上。
她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开口问道:“你干的好事?”
“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了?”
裴望屿声音提高八个度, 带着一股子火气:“别他妈装。”
林玉可被他吓得一怔。
上一次在接受了裴望屿的警告之后,林玉可的恐惧让她表现得万分悔过,还给他发了一篇三千字左右的长文道歉, 不过裴望屿并没有回复他。
自那之后, 她在节目里也循规蹈矩,不敢有半分小动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林玉可整个人的确因为对他的畏惧而安分了许多。
她知道裴望屿现在是在气头上, 跟他多说无益,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微博。
林玉可越看神情越凝重。
她感觉到裴望屿的影子压过来, 抬了下手,“这事跟我没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微博小号?”
裴望屿冷笑,“你心眼那么多, 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因为赶来得很着急, 连帽子墨镜都没摘下。
隔着镜片林玉可都能感受到那股盛气凌人的架势和对她的唾弃与鄙夷。
林玉可是真的害怕裴望屿。
她起初对程今宵做的事确实也有因为对她的不满和嫉妒, 不论是在公司受捧的力度还是和裴望屿的亲密互动,让林玉可看她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知道程今宵和周恒有猫腻, 但也没有确切证据,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摧毁女明星的捷径,因此她铤而走险去试了。
如果不是裴望屿太聪明,林玉可现在没准就真的发现什么把柄去爆料她私德有亏。
但是裴望屿认出了她。
她的一切行为都被立刻扭转。
林玉可在娱乐圈没有任何的靠山,她非常恐惧这种岌岌可危的状态。
为了自保,她放弃了那些阴暗的私心。
“真的不是我。”林玉可冷静地说,“而且你想一想,今宵的微博大号,只有工作人员才可以登,不是吗?”
裴望屿一时没有接话,像是在揣摩她这一句话,末了,他说了句“你最好是没撒谎”便转身要走。
“对了小屿,我想起来一件事。”
林玉可又叫住他。
他止了步子,“说。”
林玉可说:“在这个节目之前,有一次周恒和今宵吃饭,他们两个吵架把今宵的手机丢到菜里了,后来周恒的助理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微妙,就跟着周恒去了酒店。”
裴望屿自然记得这件事,因为他当时就在场。
林玉可接着说:“助理借还手机之名,想知道程今宵跟周恒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然后周恒发现她话里有漏洞,就把她炒了——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重点是那天助理把手机还回去之后,周恒还真的把那个手机拿走了。
“我一直也没多想,但是现在想会不会是周恒把手机里的信息还原了,如果还原不到微博账号这么精确,可能是从她私密的手机卡号搜索到的?总之能拿到她的手机,就能知道她的很多秘密。”
林玉可说完,想了想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说道:“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全都告诉你了。”
裴望屿消化了一下她提到的这件事,“知道了。”
“小屿。”
“又怎么?”
林玉可张望了一下酒店楼道的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她压低了声音:“从越有问题,周恒上位是通过一些财色交易。你去找许年年,她知道的多,她妹妹是受害者,她就是为了她妹妹接近周恒的。”
裴望屿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一些,“许年年?”
“是周恒的新的助理。”
裴望屿想了一下,隐约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注意到是因为她的气质与谈吐和赵亦涵有几分相似,周恒招她做助理定然有几分宛宛类卿的意思,也正因如此才会对她放下戒备。
他问林玉可:“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在暗弱的楼道里,沉静了片刻后,林玉可的声音温润响起——“小屿,对不起,我那时年轻不懂事。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无法弥补,还是……”
裴望屿懒得听她在这絮叨,他说:“信你一回。”
林玉可看着他走远,声音提高了些,“我还是希望你能走出来。无论是我带给你的阴影,还是你的家庭,你的过去。”
“……”
“对不起。”
裴望屿的身影有两秒钟的僵直,而后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直至消失在转角。
他觉得万分可笑,这世界上把他看得最透的人居然是一个私生饭。
她对他的脆弱信手拈来,也特别清楚他在意的是什么。
裴望屿坐在车里,抬眼看到漫天的火烧云。
手机亮了一下,是今宵发来消息:【上来。】
-
程今宵打开冰箱看了看蒋柔给她买了些什么囤货,她拿出一些新鲜的蔬菜在厨房里开始忙活,外面有人钦门铃,她说了句“进来吧门没关”,继而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响。
裴望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程今宵瞥了他一眼,他没什么表情,没有那么锋利也没有太过于散漫,难得一见的平常和正经,轻轻靠在推拉门边,看着她手里的动作。
程今宵说:“你等一下,我做个饭。”
裴望屿没说什么,迈着步子就直接进来了。
他是一向不知道客气的。
程今宵被人盯梢显得很紧张,一捧青菜在菜篮子里,眼见油噼里啪啦地要溅出来了,程今宵忽的一个瑟缩没敢上前。而后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力气传达得如此稳重又坚定,直接握着她的手将菜倒进锅里。
刺啦一声,油烟升起。
“咳咳。”程今宵被呛到。
“炒个菜都不会了?”
裴望屿从她身后绕了一圈,拿住程今宵另一只手里的锅铲,在锅里自如地翻炒起来。
程今宵挺纳闷,他这话说得倒是挺了解她似的。
她小的时候的确是勤劳能干肯吃苦,可是现在工作原因加上生活环境,程今宵入行后就极少自己下厨,难免对厨具生疏。
她有些想辩解但又没有说出口,于是就站在旁边不尴不尬地看着裴望屿。
他简单地撸了一下袖子,也没带围裙,就前前后后开始忙活,洗菜、削土豆、搅鸡蛋,每一件事都做得细致又利索。
程今宵的视线就跟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直到被裴望屿懒洋洋奚落一句——“出去吧大小姐,我伺候你。”
“……”
程今宵洗了个手,去外面等他。
裴望屿的厨艺居然还挺好,程今宵头一回吃他做的菜,消失的胃口又被钓了回来。
见她一直闷着头吃也不说话,裴望屿问了句:“好吃?”
“嗯。”程今宵点点头。
他涩涩地一笑:“你别诓我,好久没下厨了。”
“真的。”程今宵这才抬眼看着对面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吃饱了还是没胃口,没吃几口就撂下了筷子,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还是那副没个正型的样子。程今宵平静地说,“吃完就回去吧。”
裴望屿不满道:“让我上来就是给你当厨子是吧。”
程今宵认真地说:“我是怕你饿着。不走你在我这赖着干什么?”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都能干,我好用的很。”
程今宵说:“我用不到你。”
她说完后,起身收拾餐桌。Hela
裴望屿的手指轻轻在腿上点了点,抬眼看着她,“你再想想,没准能派上用场呢。”
他的意思就是非得赖着不肯走了。
程今宵玩笑说,“真无赖,早知道不让你上来。”
裴望屿哂笑,“我要是真想来,也不是不能硬闯。”
“……”
确实是他的作风。
程今宵没再跟他贫嘴,她起来收拾碗筷去厨房,最后一趟快结束的时候,一直粘在凳子上的裴望屿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子往她身前一压,程今宵避之不及,后仰一些,裴望屿身后搂过她的腰,把她往怀里一带。
程今宵怔了一下:“你干什么?”
她伸手去推他的胸口,裴望屿纹丝不动把她牢牢锁住,他的声音分明又那么慵懒随意——“明明就很需要,装什么不在乎。”
程今宵莫名鼻子一酸:“不要说得自己好像很懂我。”
裴望屿都懒得跟她争,手覆在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别废话了,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拥抱是让人踏实的。以至于程今宵忘记了他们现在还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关系中,她伸出手去回应他,她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加入戏。
被裴望屿抱着的程今宵,身体越来越暖和。
她静静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程今宵黯然将他推开,她知道这样的温暖不可贪恋。
然而裴望屿倚在墙上,垂眸淡淡地看着她,语出惊人说了一句:“要不要和我公开?”
程今宵觉得莫名,她皱眉道:“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有?”
他的姿态有一些随意的痞气,但神情又让人意外觉得正经,他轻飘飘地说了句:“有什么坏事我能给你应付。”
“……”
程今宵如鲠在喉。
她看着裴望屿,不明白他的意思。
跟他公开恋情就可以救她吗?
又是他之前用的那样一招。
换他去风口浪尖,这样她就可以从容地躲在他的身后。
他现在只不过是被牵连,倘若真的公开了,那所有的话题都会倾倒在他的身上。
他是顶流,热度高,年纪小,前途无量,这样一个人,心甘情愿代替她被摧毁。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的心理比她更强大吗?
程今宵不明白。
她的心脏一阵绞痛,鼻尖酸涩:“裴望屿,老好人不是这么当的。”
程今宵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发,精致浓艳的五官不需要化妆品的修饰也美到极致,但她此刻的表情却很痛苦,是陷入泥潭而挣扎不出的失落与绝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望屿看着她,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句:“我没有资格做你的靠山吗?”
他的咬字有些用力,反而带了些愠意,一字一顿道:“他可以,我不可以。”
程今宵一愣。
他在拿自己和周恒作比较吗?
幼稚得她想笑。
他压根没有搞清楚她介意的重点,程今宵冷静地说:“靠山?我不需要这样的靠山。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别惹自己一身腥。”
裴望屿这个人尽管向来横冲直撞,但程今宵不觉得他是一根筋的人,他做事情会有充沛的思考,但这一次的想法出现得很莫名,很意气用事,并且起不到什么根本上的帮助。
最多只能,帮她分担一些骂声。
本以为他是成熟的,而那句“他可以,我不可以”顿时又让程今宵觉得他就是个小孩。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折不扣的孩子气心性。
裴望屿的眼中有浅淡的失望,他眯了一下眼,手仍搁在兜里,视线下坠,没有焦点地落在地面上,又字句清晰地问了一遍:“我不可以?”
程今宵斩钉截铁地说:“是。”
良久,他“嗯”了一声。
冷静了一下,程今宵又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否则她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想法。
他苦涩地笑了下,点头说:“嗯,我在跟你开玩笑。”
程今宵一颗心落回地面。
他说:“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裴望屿抬手碰了一下她的头顶,像是安抚却又只是浅浅触碰,而后转身往外面走,“出门也没问题,狗仔被我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