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可最终发现了这个墓道里的一个陷阱, 在一个拐角之处,但她不确定程今宵是不是在里面,因为她从那狭窄的缝隙里往里面看, 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乎乎的环境, 林玉可的小手电也照不了多远,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喊程今宵但是无人应声。
“今宵姐,你在里面吗?”
林玉可喊了半天,直到听见墓室那头有人喊她:“小可,你们在墓道里?”
是方艾明的声音。
林玉可抬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裴望屿。
她顿时一愣, 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裴望屿走到她跟前, 眉头紧锁着, 逼问她:“今宵呢?”
林玉可搬出了刚才在心里编的一套说辞,说:“我不知道, 我刚才在墓室那边看到她回这个墓道, 我就跟过来了,然后发现她不在里面, 我猜她可能——”
林玉可指了指那个陷阱的洞口,“会不会掉下去了?”
裴望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地面上有一个凹陷的椭圆形地洞,说大不大, 恰好够一个人钻进去。
他看着挡在路口的林玉可, 眼神带着杀气瞟过去, 凉凉说道:“让开。”
林玉可一惊。
方艾明冲到她前面,英勇地把林玉可护到身后,“你怎么这么凶?!”
裴望屿压根没有搭理他, 他迅速趴下来,剥开地洞口的碎冰渣,打开电筒冲下面喊到:“今宵!”
“……”
“你在里面吗?”
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裴望屿又坚持不懈地喊了她好几声。
“怎么不吱声,她不在这里吧,”方艾明回头问林玉可,“小可,你确定看到她进来了吗?”
林玉可心虚地点了点头。
裴望屿低声道:“她在。”
“啊?”
“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裴望屿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棉服脱下来,往那个洞口丢进去,他在这零下的环境里只穿一件单衣。
林玉可做出于心不忍的表情,她问:“你要下去吗?”
裴望屿没理会她,他在墙壁上摸索着什么,因为看不清,又不知对谁说了句:“照一下。”
一道光在暗处亮起来,裴望屿看到一个红色的求救按键。他按了几下,很快喇叭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裴望屿直截了当地问:“S1墓道的冰窟出口在哪?”
工作人员说:“这个是我们设置的一个陷阱,需要自己解谜才能把门打开。”
裴望屿直言:“她解不了。”
“我们设置的这个谜题是很简单——”
“我说她解不了。”
裴望屿忍着一股脾气,咬牙说道,“过来开下门,麻烦了。”
裴望屿说完就转身出去找通往地下的楼梯。
林玉可又滴滴滴按了几下那个求救键,“再拿一件羽绒服!谢谢!”
裴望屿叫工作人员带路,最终在一个角落的门前停下,“这间吗?”
很快所有的人都围聚在冰窟的门口,房间在整个密室的最角落,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间极其逼仄的小屋,它很高但是很狭窄。
密室的店员赶过来,手里拿着一件羽绒服,林玉可旋即把衣服抢过去,盖在裴望屿身上。裴望屿也没看她一眼,把衣服穿上了。
门是设置的从里面拨动转盘才能打开,在外面要用钥匙。
店员从兜里掏了一把钥匙过去开,所有人屏气凝神盯着她的动作。
然而插是插.进去了,就是旋了半天纹丝不动。
“我好像拿错钥匙了。”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林玉可大声道:“那别愣着了,快去换啊!”
她瞄了一眼裴望屿,感觉他身上的怨气快要爆发出来,尽管极力控制着情绪,但身上那股脾气实在是有些藏不住。
裴望屿去旁边的壁龛里摸索了一阵,众人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他转身拿了音频老师手里的长杆,“用一下。”
然后,二话没说就狠狠地往门锁处砸下去。
“卧槽,我收音器!”工作人员大吼了一声。
接下来剧烈的撞击声将所有人都震慑住,没有人想到他竟会真的企图用蛮力去撞开那堵门。整个地下密室被恐惧而暴戾的凝重氛围环绕。
砸门的闷响一下一下的震荡着。
哐!哐!哐!
收音器彻底被砸坏了。
裴望屿看向跟在最后的导演,他正要伸手过去,导演死死捂住他的机器:“哎哎哎相机别砸相机别砸!!”
方艾明见状也赶紧过去拉扯住他:“别别,屿哥别这样,马上钥匙就来了。”
裴望屿把手里砸烂的工具丢掉。
他突然转身抓住了林玉可的衣领。
林玉可措手不及被他扯了个踉跄,裴望屿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压过来,她被按在墙上,顿时惊慌地缩在墙角。
裴望屿怒得腥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骗我?”
林玉可吓得眼泪唰一下落了下来,“我没有骗你。”
他的口中严肃又笃定地蹦出几个字:“你知道她害怕,你是故意的。”
“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只是回去捡东西,我——”林玉可说到一半,面如死灰地打住了。
方艾明恍然看着她,“啊?小可,你撒谎了吗?”
裴望屿的喘息落在她的脸上,林玉可哭得梨花带雨也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同情。
直到方艾明上去把他扯开,“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别对女孩子发火,绅士点屿哥。”
林玉可颤颤巍巍地给他道歉:“对不起小屿,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方艾明摸摸她的脑袋,“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又当和事老在中间调和:“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被拽开的裴望屿将后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看到那些高举的机器意识到这是在录节目,全部的火气都被压在身体里面,他强忍着不适背过身去。
店员换回了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门了。
-
程今宵待在角落里,用羽绒服外套裹住整个身子,整个人蜷在衣服里如同在母体里的婴儿,双手捂着耳朵,没有激烈的挣扎,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
被黑暗包裹住的时间里,程今宵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好像回到了九年前那个无助的雪夜——
她就要死了。
她在想她会进天堂还是地狱。
直到听见砰砰砰的砸门声。
这声音激烈震荡,猛然之间,那一年的记忆像一面冰封的湖泊,因为这撞击而咔哒咔哒,缓缓地碎开一条缝。
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唤她。
今宵、今宵。
她说:我在里面,救救我。
救命,我不想死。
……
程今宵醒过来的时候在节目组大巴车的后座,窗缝开的不大不小吹进来一些细风。
她一阵头晕目眩,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她掉到一个小房间里没法动弹,黑暗空间的压迫让她窒息,程今宵大声求救,但冰窟的墙面让她的呼喊都反弹了回来,只有一阵一阵回声萦绕在耳。
程今宵想摸一下看看有没有机关,然而巨大的恐惧将她困在原地,她一下回到了当年的情境中,无助、害怕、绝望,统统袭来,再到后来就是她情绪太过激动而昏迷过去。
醒来就是在车上了。
外面天光大亮。
程今宵看了一眼手机,有工作人员给她发消息说让她休息一下,他们已经录制结束了,正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
程今宵还是想下车去看看,但她正欲起身,脚突然发麻,又跌坐在座位上。
与此同时,她听见在车前工作人员的交流声音——
甲说:“裴望屿刚才发火了你知道吗?”
乙说:“我知道,摄像老师说了,那场面我想象都恐怖。”
甲说:“天啊,谁敢得罪裴望屿啊。我刚都怕他拿林玉可的脑袋去砸那道门。”
乙说:“他跟林玉可有过节吗?”
甲说:“这我哪知道。”
程今宵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发生的这些事,她想到刚才确实是林玉可说她的发夹丢了要回去找。
她推测了一下,大概是裴望屿把怨气都撒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了。
说到底这事也不能怪林玉可,想到裴望屿那个脾气,程今宵都觉得头痛。
很快,车上八卦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知道裴望屿为什么会上我们这个节目吗?”
程今宵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她放轻声音,也不再挣扎着站起来。
乙说:“不是因为钱给的多?”
“不是,给你讲个瓜。”
“快说快说。”
“周恒你知道吧,我们节目的制片人,他和裴望屿关系很近,裴望屿的爷爷是周恒的爸爸。”
“真的假的,他俩不一个姓啊。”
“因为周恒是裴家的私生子,裴家从来没认过周恒。”
“为什么?”
“听说,周恒是裴老爷子在外面乱搞留下来的种。他妈妈是南边山里的,走得早,周恒很小的时候就来燕城找他爸,结果裴家根本不认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承认他有这么个儿子。”
“可是周恒现在也有一些势力,我感觉他好厉害的。”
“反正不是靠他爸,他这个人也是有点手段的。”
“所以他是怎么请到裴望屿的?”
“裴望屿小时候刚出道的时候,周恒带过他一阵子。他那个时候年纪很小,到哪里都是周恒带着,周恒真的对他尽心尽力,跟着剧组东奔西跑。这个节目是周恒第一次做综艺,所以裴望屿想还他这个人情。”
“那后来呢?为什么不带了?他俩闹掰了?”
“我刚才不是说裴家不认周恒吗?周恒他哥你知道吧,那个很有名的裴导,也就是裴望屿的爸爸。周恒当年也要混影视圈,但裴牧看不上他,他觉得周恒这个人太过于势利,不太适合搞电影,所以两个人总有一些明里暗里的冲突,周恒就觉得裴牧挡他路了,给他哥哥设了一个局,他本意是想把裴牧搞下去,结果裴导因为名誉被毁,他又是一个很有风骨的人,特接受不了这种事,所以就跳楼了。”
“卧槽,我知道裴牧那个事,所以是周恒故意搞的?”
“据说是的。裴导真的很可怜,那个女的是他学生,去裴导酒店找他聊剧本,谁知道是收了钱办事的,出来就说裴导把她□□了,太倒霉了。裴导也是笨,谁跟你聊学业聊到酒店去啊?!”
“那你怎么知道你这个版本就是真的?”
“那个女生是我学姐的同学。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我天,那她为什么干这种事啊?”
“收钱啊,不过她本人也挺后悔的,这事儿本来没证据,也闹不大,谁也没想到裴牧会自杀啊。真是一根筋!”
说到这里,车里又沉默了一阵。
过了会儿,甲又低语道:“有一说一,周恒还蛮帅的,我上次跟着我老师见过他一次,一直笑眯眯的,感觉人好好啊。”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好帅好优雅。”
“……”
程今宵突然有点想吐。
本来那天周恒咬她的事情都快翻篇了,这俩人一八卦起来又让她想起周恒的嘴脸。她抑制着恶心,把旁边的矿泉水拿过来喝。
程今宵不知道周恒和裴望屿的旧事,她认识周恒的时候,他刚刚毕业没有多久,青葱俊朗,优雅温和,身边有赵亦涵这个女朋友陪着。他没有现在这么杀伐果断,但也能看出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男人。
听他们这么说,原来裴望屿和周恒真的有过节。
还不止是简单的过节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如果工作人员的瓜保真,程今宵觉得周恒这个人更是让她不寒而栗。
他居然连自己的哥哥都下得去手。
也难怪裴望屿会这么烦他。
程今宵此刻终于能够理解裴望屿对周恒一切的横眉冷对和阴阳怪气。
周恒曾经对他尽心尽力,却又转身背刺他的父亲。
那时候的裴望屿,约莫也就10岁左右吧。
她突然在意外对那个遥远时光里的小男孩感到心疼,莫名其妙的代入感让她在思考,如果她是裴望屿,她应该怎么去释怀这件事。
程今宵在紧张焦虑的时候就会不停喝水,很快这瓶矿泉水就快见底了。
她没有想到答案。
程今宵掐指一算,那一年,也是她刚刚遇到周恒。
……
程今宵还在发愣,听见笃笃两下,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她的窗户。
是裴望屿。
程今宵惊得一哆嗦。
他站在外面,看着她。
车上两个女孩听到动静回头来看才发现程今宵在车上,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跑下车了。
程今宵:“……”
其实不用这样,她也很乐意聊八卦的就是说。
程今宵跟着下了车,裴望屿站在一个路牙上看着她过来。
他看起来显然没有来时那样心情畅快,但目光扫到程今宵,又变得柔和许多。
裴望屿微微颔首,拽模拽样:“好点没?”
“好多了。”程今宵问他:“门是你开的?”
“不是。”
“我听见你砸门了。”
其实程今宵不太能判断是不是裴望屿砸的,但是除了他应该也没人敢这么干。
他也没否认,沉吟片刻说:“要赔一个机器。”
程今宵道:“我来出。”
裴望屿嗤笑一声,“就这么喜欢逞长辈的能。”
程今宵正色说,“事情因我而起,我赔偿不是理所当然,和长辈晚辈有什么关系。”
裴望屿没再跟她说这个,也没再提刚才发生的事。
他静静地看着程今宵,看着她揉在一起的两只手。
因为刚从零下的环境里出来,她的指关节冻得通红。
裴望屿突然拽了她一下,程今宵猝不及防被他扯到跟前,他捏着她的掌心,毫不迟疑地掀开自己的衣服,将程今宵的手贴在他的腰间。
他的衣服一角被掀起,隐隐露出一些肉.体的形状。
程今宵惊慌地抬起脸看他,裴望屿一脸处变不惊的淡然。
她下意识地将手握成一个拳头不去碰他。
裴望屿愣是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了,而后按在自己的身上。
霸道、蛮横、不由分说。
程今宵的掌下是他肌肉的线条,与她的手比起来他的体温滚烫,瞬间传到她的身体的每一寸。
裴望屿垂着眼,神色有些无奈,散漫道——
“这么冷怎么不说?”
程今宵无措得很,她一时间都找不到话来对付他,愣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也太奔放了!”
裴望屿淡淡地笑,一脸无辜:“还不是怕你冻坏了,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她十分紧张,又东张西望半天,生怕这一幕被人拍到,她想收手又缩不回,咬牙切齿地说,“别发疯了裴望屿。”
“放心,我比你敏捷,”裴望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一开口就是懒洋洋的语调,对此满不在乎地说,“奔放的时候保证没人看见,行吗?”
“……”
一个人能不要脸到为所欲为,那他就是无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