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鸣风笑着问池郁:“听明白了吗?”

  池郁点点头,眸子发亮,难得情绪激动:“一言为定。”

  “放心,我不会骗你的。”白鸣风看他干劲满满的样子,笑容恣意。

  “你俩说什么呢?”付故渊插话进来,“这么神秘。”

  池郁低头,胡乱地翻着作业和课本,假装没听见付故渊的问题。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白鸣风脸不红心不跳。

  付故渊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转悠,最后停在池郁身上,他手一伸,揽住池郁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

  池郁身子趔趄,半边肩膀撞在付故渊胸膛上。

  “和我说说呗。”付故渊笑着,“我太好奇了。”

  “班长,真没什么。”池郁含糊其辞。

  “我不信。”付故渊勾着池郁的肩膀不肯松手。

  池郁嗫嚅片刻,抬头对付故渊说:“班长,我这几天会在教室里看书看到比较迟的时间,会打扰到你休息,所以月考前的这段时间我都先回家吧,暂时不住校了。”

  “别!”付故渊和白鸣风异口同声。

  “池郁你是不是傻?”白鸣风骂道,“我和你说你舅舅有问题,你还想着回家住,脑子坏了吗?非得赶着回去被他精神虐待?”

  然而白鸣风刚开口,付故渊立刻伸手捂住了池郁的耳朵,所以白鸣风骂他的话,池郁一句都没听清。

  白鸣风拳头打在棉花上,正窝火着,一转头看见项青梧拆了一根棒棒糖往嘴里塞。

  正是白天徐秋月给项青梧的棒棒糖。

  “项青梧你就是个煞笔!”白鸣风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气急败坏地离开他们教室。

  一句话没说的项青梧:“???”

  项青梧茫然地问付故渊:“我怎么了?”

  付故渊:“你不应该问你怎么了,你应该问阿白怎么了。”

  “啊?他怎么了?”项青梧大惑不解。

  “事太多,心累吧。”付故渊放下捂住池郁耳朵的手。

  池郁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刚才阿白是不是生气了?我得去给他道个歉才行,我……”

  “没事,不是因为你。”付故渊拉住池郁的手腕,“青梧会去哄的,最知道怎么哄阿白的人就是他了。”

  “别担心,阿白就是那种性格,你习惯习惯。”项青梧含着糖站起身,让池郁不要担心,“我现在去看看他。”

  “我去道个歉吧。”池郁极度不安。

  “不用。”项青梧摆摆手,他太了解白鸣风了,“你一道歉他就羞,他一羞又要恼了。”

  “诶,对了。”项青梧突然想起什么,问池郁,“池郁,上次我和阿白讨论了一下,你舅舅这么对你,是不是因为你爸有遗产啊?”

  池郁一怔。

  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当初父亲出了车祸以后,因为他没成年,社区和机关单位相关人员有来慰问他,也和他说了很多日后的事。

  但当时池郁哀痛欲绝,年级又小,很多话他都听不懂也没留心。

  “你爸妈的遗产后来怎么处理的?”项青梧问,“我上次问我妈,我妈说,类似的情况是先存在银行,等你十八岁以后再自由支配。”

  “我……我……不是很清楚……”池郁揣揣不安。

  虽然白鸣风明着和他说刘子厮有问题,但池郁心里一直存着一份侥幸。

  也许是误会呢。

  毕竟刘子厮是那段艰难哀痛时光里,唯一一个陪着池郁的人。

  这让池郁如何能接受刘子厮想害自己这件事。

  “好了,你去找阿白吧。”付故渊发觉池郁情绪不对,赶项青梧走。

  “哦,那我去了,一会见。”项青梧摆摆手离开。

  “池郁。”付故渊拽着他,让他重新坐下,“你就住宿舍,别乱跑,万一那些外校的人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可班长我要是看书很晚,会打扰到你休息的。”池郁轻声。

  “没事,我陪你一起。”付故渊笑道,“马上要月考了,不能松懈啊,有人能监督我一起看书是好事啊。”

  池郁看着他的笑容,失神发呆。

  忽然手机震动,池郁蓦地回神,拿起手机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谁啊?”付故渊偏头看了一眼,眉头顿时蹙起。

  刘子厮。

  “班长,我接个电话。”池郁担心吵到同学,拿起手机走出教室。

  等池郁回来后,付故渊立刻问他:“找你什么事。”

  池郁攥着手机,语气为难:“我舅说等等接我回家,今天不住校,他和老师说好了。”

  付故渊:“……你这周回家几次了?”

  “一次,这是第二次。”池郁回答。

  付故渊沉思起来:他们学校有规定,住宿生超过三次请假回家要写明理由原因,之前刘子厮答应池郁住校,也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在这种条条框框上费心,所以一周他不会强求池郁回家超过两次。

  刘子厮固然可恨,但如今这情况,也不是池郁想反抗就反抗得了的。

  “去吧。”付故渊伸手搓搓池郁的额发,“到家看书别太辛苦,”

  “好。”池郁点点头。

  -

  而另一边,白鸣风刚冲出教室就后悔了,他懊恼着自己的冲动,害怕心事暴露。

  可事已至此,回去也不可能,他郁闷地低着头,慢慢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突然有人伸手拽着他的手臂。

  白鸣风回头一看,目光再移不开。

  “阿白,走啊,逛操场,哥哥请你喝汽水。”项青梧呲牙笑。

  他半拽半拖把白鸣风弄到学校小卖铺前,买了两瓶汽水,又拉着白鸣风逛操场。

  秋日夜凉,在操场上散步纾解压力的同学明显比夏日少了一些。

  项青梧拧开汽水瓶,瓶子发出轻微的噗呲声,使人心静。

  “别人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你还有空拉我逛操场。”白鸣风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已心花怒放,他悄悄靠近项青梧,手臂无意间的碰撞,是藏有心事少年的秘密。

  “你最近会不会用功太猛了啊,别累坏自己啊。”项青梧感觉白鸣风最近特别暴躁,委婉地说。

  在白鸣风听来,项青梧是在心思细腻地关心自己,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我没有累到自己……谢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项青梧‘嗐’了一声,“啊,阿白你抬头,今晚星星好多,真好看。”

  白鸣风顺着项青梧的视线朝夜空看去。

  星河璀璨,夜色静谧。

  两名少年伫立原地,抬着头,无言许久,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白鸣风静静望了一会,收回目光,看向项青梧。

  夜色绝美,奈何他在眼前。

  多久了呢?白鸣风心想。

  他喜欢项青梧多久了?

  三年快四年了啊,苦苦暗恋就像一条漆黑无光、看不到尽头的路,摸索着走,然后撞得头破血流。

  那还要多久呢?他还要沉溺其中多久呢?

  白鸣风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他这辈子再不会对第二个人产生这样的感情了。

  “对了。”项青梧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白鸣风。

  “什么?”白鸣风慌张移开目光,不安地眨着眼睛。

  “徐秋月,你知道吗?就是今天给糖的那个女生。”项青梧问。

  白鸣风:“……她怎么了?”

  “好巧啊,她跟你住一个小区呢,她晚自习的时候和我说,我才知道。”项青梧说,“她今晚爸妈都有事,没来接她下学,晚自习结束后我俩一起送她回家吧,反正顺路嘛,学习雷锋好榜样。”

  白鸣风:“……”

  有那么一瞬,项青梧以为自己又要挨骂了。

  靠着多年的相处和默契,他总能精准地猜出白鸣风什么时候会开口骂他‘煞笔’。

  项青梧做好了准备,可这次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白鸣风拧开手里项青梧给他买的汽水瓶盖,喝了一口后抬起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今晚的星星真的很亮,很美啊。”

  项青梧懵逼:“阿白,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听见了。”白鸣风低下头。

  项青梧:“那……”

  “知道了,一起送她回去。”白鸣风说得极其平静。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项青梧竖起大拇指,“和我一样乐于助人。”

  往日,白鸣风定会骂一句:“煞笔,谁跟你一样。”

  可今天,白鸣风没有,他像是骂够了一样,不愿再开口,抬头继续看星星。

  “阿白,你怎么了?”项青梧浑身不对劲,“我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白鸣风朝他笑了笑:“走吧,回教室了,作业都没写完。”

  项青梧愣了。

  他不是没见过白鸣风笑。

  但他从未见过白鸣风这样笑,说不出的落寞和哀伤,像是突然看清事实后学会安于现状。

  项青梧一晃神,白鸣风已经快步走远。

  “等等啊,阿白,等等我,别走那么快。”项青梧连忙快步追赶他,“你急什么?”

  “这不是要赶紧写完作业,送你同学回去?”白鸣风说。

  “好啊!原来是为了妹子!”项青梧小跑到他身边,调侃他,“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毕竟那女生挺可爱的。”白鸣风笑道。

  项青梧:“……你怎么了?”

  “我?”白鸣风说,“我没怎么啊,她不可爱吗?”

  项青梧:“可爱是挺可爱的……”

  “那不就得了。”白鸣风说,“十一点我去你班级找你们,你和她说一声。”

  “喂!阿白?阿白!”项青梧眼见白鸣风脚步再次加快,又喊了两声。

  可这次他没能如往常那样喊住白鸣风。

  白鸣风匆匆走进班级教室。

  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