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维家在一个小县城，没有直达的飞机，下飞机后再开车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杨一维没告诉家里自己乘坐的航班的具体信息，因为告诉了他爸肯定会开车来接他。
他凌晨落地，他爸要来接他的话得在除夕夜开一个多小时的夜车过来，太危险了。
杨一维下飞机后自己倒了趟火车，早上六点半进了家门。
他爸还在睡觉，杨一维放轻了动作去卫生间洗漱换了衣服，然后就去厨房准备弄点早餐吃。
这一宿折腾得着实是有点累了。
冰箱里食材很多，杨一维又困又累不想弄复杂的，就从冰箱里直接拿了袋蒸饺出来。
正拆着包装，杨父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杨父穿着皱巴巴的睡衣打着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
一眼看到站在厨房的杨一维，杨父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地几步冲过来，“儿子你回来啦！”
说着忍不住上下来回不停地看着杨一维。
“嗯。”杨一维晃晃手里的蒸饺，“爸，你先去洗漱，洗完漱过来吃饭。”
“好。”杨父美滋滋地拍了拍杨一维的肩。
早餐很简单，一盘蒸饺，两个煮鸡蛋，外加两杯豆浆。
杨父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问杨一维：“儿子，你这次能在家呆几天啊？”
杨一维咽下嘴里的饺子喝一口豆浆道：“我这次过了十五再走。”
“能呆到十五？！”杨父大喜。
“嗯。”杨一维点头，接过杨父剥好的鸡蛋，想了想道：“对了，爸，初四我男朋友过来。”
“噢，有朋友要过来啊。”杨父乐呵呵地拿起另一个鸡蛋，“那得好好招待啊。”
“是男朋友。”杨一维纠正了一下。
“男朋友呃……”杨父磕鸡蛋的动作顿住了，乐呵呵的表情僵在那里，好几秒后才迟疑问道：“男、男性朋友？”
杨一维吃着饺子慢条斯理道：“男、朋、友！”
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打破，杨父喉头滚动一下，艰难道：“你、你喜欢男的？！”
“嗯。”杨一维淡定承认。
杨父却没法像杨一维一样淡定，他简直要崩溃了，他把鸡蛋往桌上一扔，语无伦次道：“你怎么能喜欢男的！那那那……那是变态啊！”
杨一维接住咕噜咕噜滚过来的鸡蛋，闻言一挑眉：“你说我是变态？”
“没！”杨父立刻道：“我儿子怎么可能是变态。”
杨一维手拿着鸡蛋做失落状，“可我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怎么了！”杨父脱口而出，反正他儿子不可能是变态，就算是变态也不是变态！
杨一维听到这话失落的表情立刻一收，唇角微微翘起把手里的鸡蛋剥了，然后放到杨父面前装着酱油的小碟子上，十分孝顺地
道：“爸，吃鸡蛋。”
杨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下意识地说了什么，他低头看看这颗白煮蛋，再抬头看看杨一维嘴角上扬的弧度，哪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自家儿子给套路了。
杨父这个气啊！
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呢，却被这小兔崽子一句话给激了出来。
他儿子怎么能这样呢！
还……还挺聪明的。
杨父脑中乱七八糟，有点莫名其妙的骄傲、不过更多的却还是不解和忧虑，还有点生气。
他用筷子戳了下碟子里的鸡蛋，夹起两口就给吃了，又吃了半盘饺子，突然开口有点迟疑地问道：“你喜……你不喜欢女孩子是因为你妈吗？”
杨一维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过那个女人，他已经很久没想到过那个女人了。
杨父却把杨一维的怔愣当成了默认，瞬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转换成了心疼与自责。
“儿子。”杨父道，“并不是所有女孩都像你妈那样，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可爱很好的女孩，比如……”
“爸。”杨一维出声打断了杨父的话，“跟她没关系，而且这个世界有再多可爱的女孩子也跟我无关，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儿子……”
“爸，我男朋友叫李唯希，你应该知道他。”
“李唯希……你的那个CP？”
“嗯。”杨一维点头，“爸，我俩是真的，我们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
“你说什么？！”杨父眼睛瞪大。
“我是认真的，爸。”杨一维看着杨父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心血来潮跟你出柜玩的，我和唯希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我是认定了他，准备和他一直走下去才来跟你说的。”
“可他是男的啊！”杨父还是别不过来这个劲，“两个男的怎么过日子？！”
“我妈走后咱俩不是过得挺好。”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两个……”
“爸，我是真的喜欢唯希。”杨一维把声音放低放柔，像是依赖父亲的孩子在寻找认同感那般轻声说道：“我第一次有那种感觉，就是那种……安心又满足的感觉。”
杨一维眼睛里仿佛闪着光，他脑中想着李唯希的样子，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缓缓说道：“我只要一想到他，就感觉他既在前面拉扯着我，让我有追赶的目标，又在后面支撑着我，让我有后退的余地，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并肩前行，彼此依靠……爸，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杨父张张嘴，想说一个好女孩也可以带给你这种感觉，但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许久，杨父哑着嗓子道：“你让爸想想。”
看到杨父的这个模样，杨一维忍不住有点心疼又有点内疚，他低声道：“爸，对不起，让你操心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你操心谁。”杨父说着起身，拍了拍杨一维的肩膀，“去休息一下吧，折腾一宿也没怎么睡吧。”
“嗯。”这个时候也的确应该给自家老父亲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杨一维应了一声，起身去了自己卧室。
卧室很干净，一看就是被打扫过的。
杨一维躺在床上，明明很疲惫，却是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另一边，杨父端着碗筷去了厨房，哗哗得水流声中，杨父手上洗着碗，脑中想着的却是杨一维的事。
刚才他嘴上说着你是我儿子，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可实际上他这个儿子真的很少让他操心，或者说是根本没让他操心过，相反，更多的时候，反而是自己让儿子操心。
儿子刚才说得那种感觉他明白，他也体会过，那是他的父母还在时他才会有的安心和满足。
那种安心与满足本该是由父母给予孩子的，可是，由于他的不称职，他的儿子去别人的身上寻找这种感觉，一个伴侣，同性的。
有点想抽烟。
杨父把洗干净的盘子和碗放到沥水架上，甩甩手，去了阳台，那里放着烟。
杨父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那里缺了一根小指。
“呼。”杨父吐出一口烟气，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向远方。
他有什么资格不接受儿子的男朋友，儿子有今天不就是他害得吗。
是他见色起意只想娶个漂亮的老婆却忘了人品更重要，是他大男子主义不负责任地以为教养孩子是女人的事男人挣钱就好，是他能力不够父母一走连家业都守不住，是他懦弱无能逃避现实沉溺赌博才让儿子不得不辍学替他还债。
他本该作为儿子前进的方向，他本该成为儿子最后的港湾，可他最终却只成了个拖后腿的存在。
是他父亲角色的缺失，才让儿子最后找了一个同性伴侣。
一个异类，在这个社会上生存该有多艰难？老了该怎么办？还有那个李唯希，会不会骗他儿子、会不会对他儿子不好？
想到这，杨父心里一紧，连忙按灭了烟，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查起了李唯希。
李唯希红了多年，网上信息极多，杨父这么一查，转眼四个小时就过去了。
杨一维睡醒起来在屋里没见到杨父，转了一圈后，最后才在阳台找到了人。
“爸，你在这干嘛呢？”
“啊？”杨父茫然抬头，“嘶！”脖子僵硬，杨父忍不住伸手去揉。
“你不会一直在这看手机吧。”杨一维见状走到杨父身后，手按到杨父的脖子上，眼睛瞄了一眼杨父手里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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