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这么多年来, 湛云青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和失恋这个词条连在一起,虽然说这个热搜纯属营销号臆想,但是湛云青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他把热搜截图给柳芳琪, 发了个问号。

  柳芳琪很快回复了。

  【需要压吗?主要是这事儿是网友自发讨论的,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们怕压热搜反而适得其反, 不如炒一下热度。】

  【背后没有推手吗?】

  【不是我们买的, 你最近也没有对家, 应该没有……不过白阮突然给你点的那个赞比较奇怪,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刚刚在联系他经纪人, 他经纪人是忙线,估计是在联系白阮。】

  湛云青看完柳芳琪的回复, 将手机扔到一边, 想起这个热搜仍然哭笑不得,越想越滑稽。

  他转过头来, 看见湛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牛排拨拉了过去,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湛云青率先移开了目光,说:“李昉潭真该把你饿死。”

  湛天明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你现在打算干什么?”湛云青问:“如果我今天没来这里,你就在门外坐一晚上?”

  “嗯。”湛天明点点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她为什么突然要跟你离婚?”湛云青问。

  湛天明沉默了, 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你挺活该的。”湛云青讥诮地说:“还好她家里有点背景,不是任由你拿捏的普通人家, 否则你俩估计要白头偕老了。”

  湛天明把牛排咽了下去:“你手艺还真不错, 平时你也自己做饭?”

  “怎么可能。”

  “你不喜欢找保姆, 也不自己做饭,那你吃什么?”湛天明问。

  被湛天明这么一问,湛云青忽然想起白阮来,轻哼一声:“难不成我会没有饭吃?”

  “你要小心爱给你做饭的人。”湛天明严肃地说:“一旦你接受了别人的喂养,你就有了被驯服的危险。”

  湛云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你他妈能不能别把什么事儿都往你自己身上套?”

  湛天明摇了摇头,将剩下的牛排都吃了,遖颩喥徦说:“我想睡一会。”

  湛云青指了指沙发。

  湛天明倒没说什么,迟缓地站起身,拖泥带水地磨蹭到沙发上躺了下去,没过一会儿湛云青就听到平缓的呼吸声从沙发处传来。

  湛云青拿起手机,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李昉潭的联系方式。那人总是莫名其妙自顾自地出现,仿佛只要需要她她就会立刻来到,因此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没有对方的号码。

  仔细一想,李昉潭与他们家人似乎都算不上亲密,除了偶尔在湛松的要求下一起吃顿饭,其他时候都完全不联系。

  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湛天明的照片,用彩信发给湛松,表示湛天明还活着不必担心。

  短信发出去后,湛松没回,倒是柳芳琪先打了个电话来。

  “湛先生,刚才白阮经纪人联系我了……他说这件事确实是意外。”

  “真是手滑?”湛云青问。

  “他是这么说的……这个热搜确实不太好压,一压的话网友可能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他们那边提出了一个协商方案,就是先顺着舆论炒炒CP,重心在你身上。之后过几天你们一起上个节目,把这件事圆成朋友开玩笑,应该就翻篇了。”

  湛云青听完,陷入沉默。白阮前几天刚拿了影帝,热度正高,现在愿意提出这样的解决方式相当于主动给湛云青当垫脚石,对湛云青这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白阮这整个行为流程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无论是突然给他的微博点赞还是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案。

  “湛先生?您还在吗?”柳芳琪问。

  “嗯。”湛云青应了声,把碟子和刀叉放进洗碗机。

  “你看这样行吗?”柳芳琪小心地问。

  湛云青忽然想起网友说白阮这个时候点赞是暗示可以翻他牌子,这个说法确实有点荒唐,但是他居然觉得如果放在白阮身上……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白阮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湛云青忽然觉得有点累。他又不是没了白阮就活不了,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些问题?

  趁着白阮不记得了,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难道不是刚刚好吗?难道一次狼狈还不够吗?

  “炒CP就不用了。”湛云青把洗碗粉放进去,按下开关,想了想,说:“上节目那个,正好我今天答应了姚荀下周去他的综艺,你看看那个节目怎么样?”

  柳芳琪立刻应下:“行。其实以你的名气也用不着跟他炒CP,我还觉得便宜他们了呢。”

  湛云青笑了声:“行。”

  他把电话挂断,进了卧室躺下。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闭上眼后没几秒他就被困意淹没,安稳地入眠了。

  所以没有白阮的日子也没有怎么样。

  一夜无梦,他醒来时湛天明还在他家里,正在厨房不知道琢磨什么。

  湛云青洗漱完,湛天明已经从厨房转移到了阳台,正站在窗台上伸手去抓楼上养的花草——楼上不知道养的什么草,藤蔓很长,落到了湛云青的窗户上。

  “你也不怕掉下去。”湛云青看到湛天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我想看看这是什么。”湛天明从窗台上爬了下来,忧郁地说:“你不觉得我和它们有点像吗?”

  湛云青缓缓眨了下眼:“滚。”

  “当你养了一朵花,你就要一直记得给它浇水和换土。”湛天明还穿着浴衣,像是一个喝醉了的流浪汉,又说:“这就像爱情。”

  湛云青没理他,换了身衣服,戴上冷帽和墨镜,打算下楼买点吐司吃。湛天明见状,立刻凑了过去:“我也要去,你给我找两件衣服来。”

  “……”湛云青深吸了一口气:“滚远点!”

  最后在湛天明的死缠烂打之下,湛云青无奈地给他找了一套衣服,并且在湛天明的强烈要求之下给湛天明也准备了墨镜和口罩。

  “万一昉潭看见我这么憔悴怎么办?”湛天明振振有词:“她更不会回心转意了!”

  湛云青不想听湛天明废话了,说:“接下来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话,我就让湛松把你接回去。”这才让湛天明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超市里人算不上多,湛云青本来想买点吐司回去烤了吃,下来后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买了一份刚出炉的披萨,还省了做饭的时间。

  “唉,昉潭做披萨也特别好吃。”湛天明说。

  湛云青面无表情:“闭嘴。”

  “你怎么这么冷漠。”湛天明幽怨地问:“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吗?”

  湛云青把披萨的袋子挂到湛天明手上,说:“走。”

  “真的没有吗?”湛天明追上湛云青。

  “你是说怎样的爱,像你一样伤害别人然后追悔莫及吗?”湛云青冷嘲热讽。

  湛天明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湛云青回到家,打开门,接过披萨放在桌上,将披萨盒打开,突然说:“也许有过吧。”

  湛天明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什么?”

  湛云青说:“爱一个人。”

  他说的很快很轻,又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一点点吧。”

  湛天明没多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那你可要把我引以为戒了。”

  湛云青咬了口披萨,不再接话。

  吃完饭,湛天明又跑去阳台研究楼上的盆栽,湛云青一个人回到卧室,忽然又想起白阮为他做的雕塑。

  也不知道那座雕塑还在不在。

  他正发着呆,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顺手接起,发现是李昉潭。

  “湛天明在你那里吧?”李昉潭开门见山。

  “对,湛松告诉你了?”

  “我在你的微博广场看见了,你俩一起去超市买披萨是吧。”李昉潭轻笑一声:“他其实不太喜欢吃披萨。”

  湛云青回忆了一下,说:“没看出来。”

  李昉潭说:“一会儿能见一面吗?我把位置发给你。”

  “怎么了?”湛云青问。

  “离婚协议书他一直都不愿意签。”李昉潭说:“见了我他就不会说话了,律师他又不见,也许你能帮我劝劝他。”

  湛云青自觉欠李昉潭两次人情,爽快地同意了。准备出门的时候,湛天明在沙发上睡着了,四肢缩成一团。

  李昉潭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很干练,化了一点妆,见到湛云青的时候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

  湛云青也是第一次见离婚协议书,好奇地抽出来看了看,笑着说:“恭喜,你终于想开了?”

  他还记得上次李昉潭在直升机上,对他说爱是痛苦的。

  李昉潭微微拧着眉,倒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

  “怎么了?”湛云青问。

  李昉潭张了张嘴,半天才纠结地问:“他……还好吗?”

  湛云青挑了下眉:“生龙活虎。”

  李昉潭听完,叹了口气。

  “怎么,还放不下他?”湛云青问。

  李昉潭用手撑着脸:“倒也不是这么说……”

  “怎么突然想到要离婚?”湛云青问:“我以为你是终于不爱他了。”

  “怎么会不爱?”李昉潭将手放了下来,叠在一起,缓缓地说:“只是有些时候人必须要做出选择。我之前总是在想,是不是爱就是会让人痛苦的,所以我在想为什么我会感到痛苦。”

  “人被打就是会痛的。”湛云青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还需要想吗?”

  李昉潭说:“你想的太简单了。而且他也不是总对我动手……我们的相处方式比较特别。他人是很好的,很多人喜欢他。这样的人,如果你想留住他,就必须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她笑了下:“我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是吗?”

  湛云青没说话。

  “也许我曾经让你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观念,我希望我们没有让你害怕步入一段……嗯……关系。其实健康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我和你哥哥都犯了一些错。”李昉潭摸了摸杯子,慢慢地说:“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想得到他,这时候你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你养了一只狗——如果你养过的话?你需要每天定时遛狗、喂食,要教会他不能爆冲、不许咬人,要时刻注意他有没有乱吃东西,还要做好只能拥有它十几年的准备。你必须牺牲一些时间、精力以及自由。”

  “但是大部分时候,你都会觉得你失去这些东西是值得的,这时候爱情是不会让你觉得痛苦的。”

  湛云青看向李昉潭,李昉潭似乎有点想哭,她的眼圈红了,但是声音十分平淡。

  “而我感到痛苦,是因为我放弃的东西太多了。我特别想要留住他,我害怕失去他,于是我放弃了一切,像他的影子那样生活。”李昉潭擦了下眼角:“一个人可以自由地去爱,但是爱它本身不是自由的,它必然意味着束缚,就像是承诺那样,它会产生某种效力。我并不是不爱了,而是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束缚了。它给我带来的痛苦胜过了一切,而且我知道这痛苦同样反馈到了他身上,于是我承担了双倍的痛苦。”

  湛云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昉潭。

  “人总是要做出选择。”李昉潭又重复了一遍,疲惫地说:“抱歉跟你说这么多,也许你不想听。”

  “你提出离婚之后,湛天明也觉得日子很不好过。”湛云青说。

  李昉潭笑了下:“总是会回到正常生活的,我了解他。”

  湛云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对了,这段时间你想回去看看吗?前几天妈妈还说起你了。”李昉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我们都对你感到抱歉,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给了你一些……不太正面的影响。”

  湛云青轻笑一声:“你今天是来给我上课的吗?”

  李昉潭顿了下,随之也笑了:“算了,我就知道我这样会讨人嫌。我不多说了,这份协议书就靠你了。其实他不签的话也没关系,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起诉离婚……他应该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湛云青点点头,拿上协议书离开了。

  李昉潭的话与湛天明的话某种程度上竟然达成了一致,该说不愧是夫妻吗?至少两人都成了大哲学家。

  他回到家,发现湛天明仍然缩在沙发上。

  “还没醒?”湛云青问。

  湛天明应了一声:“你去哪了?”

  湛云青把协议书拿出来:“李昉潭让你把这个签了,否则就上法庭。”

  湛天明沉默地坐起来,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好一会儿。

  “签吧,你现在不签只会让她更不爽。”湛云青说:“再说了离了还能复婚。”

  湛天明握着协议书的手抖了起来。

  “其实你们的关系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湛云青在湛天明对面坐下:“我一直觉得你们的关系很畸形,但我以为那是因为你的原因,没想到你们俩都有责任。”

  “昉潭经常说你对我们有些误解。”湛天明回答。

  “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湛云青问。

  “因为我爱她,而且她也爱我。”

  湛云青对于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这个回答太正常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湛天明问。

  “我以前觉得你和我一样,认为和别人在一起是危险的。”

  “你怕变成妈妈那样?”

  湛云青默认了。

  “但是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才好。”湛天明把协议书放在茶几上,低声说:“到了那一天,你会觉得冒险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忽然笑了,说:“再说了,实在不行不是还能离吗?”

  湛云青轻哼一声:“那多麻烦。”

  湛天明不说话了,重新躺到沙发上,问:“你爱过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湛云青说:“死了。”

  湛天明尴尬地沉默了一下,才说:“好吧,请节哀。”

  湛云青也靠在沙发上,想起白阮。

  其实白阮没有死,是爱他的那个白阮死去了。

  他想起之前与白阮的纠缠,那样的经历对于二人来说都很难称得上幸福,而与李昉潭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做出选择,上天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对面,湛天明轻轻的抽泣声传来。湛云青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SK大厦。

  办公室里,白阮的经纪人背着手绕着墙转了好几圈,终于没忍住停在沙发后面,看着白阮的手机屏幕,看清屏幕的瞬间立刻咬牙切齿起来。

  “左手!用左手滑!”他喊道:“别又手滑了!”

  白阮从善如流地换成左手。

  经纪人狠狠地拍了拍脑门:“别看了,你真好奇和他一起去商店的是谁,我现在打电话给你问行不?”

  话音刚落,白阮立刻回答:“我只是顺便看看。”

  “顺便?”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差点没喘上气:“五分钟之前你就在巡逻他的广场了!”

  “我现在用的是小号。”白阮说。

  经纪人:“他都拒绝和你炒CP了,说明肯定对你很大意见!”他说完,又绕到白阮对面打量白阮,捧着下巴说:“不应该啊,他不就应该喜欢你这款吗?”

  白阮放下手机,静静看着经纪人。

  经纪人对白阮恋爱并不反对,反而看不得白阮现在这样。他忽然灵光一闪:“他肯定是对你不熟!这样,要不你亲自上门道个歉?”

  白阮微微抿起唇,眉心轻攒。

  “这样吧,我明天组个局,正好把姚荀也叫上,就说工作会议,我们一共……一二三四五,你我湛云青柳芳琪姚荀五个人一起,也不怕尴尬,行不?”

  经纪人说完就去一边打电话,白阮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又点开湛云青的微博。

  昨天他晚上也是例行打开微博去看湛云青,结果不小心忘了切号……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他闭了闭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恨不得时间倒流。但是想到湛云青在那边的反应,他又觉得心痒痒。

  湛云青可能会一边骂他一边踢他小腿。

  这时经纪人走了回来,说:“他们答应了,明天下午六点,你准备一下。”

  “哦。”白阮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声。

  “你……你脸红什么?”经纪人怀疑地问:“我跟你说你明天见到他别太激动。”

  白阮怔了下,抬手摸了摸耳朵,静了一会儿,说:“不会的。”

  “你俩要是真交往了,你也别大张旗鼓……”

  “不会的。”白阮打断他。

  “怎么不会?你长得这么好看,他肯定喜欢。”

  白阮垂下眼皮,说:“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白阮:(好想见面)(找不到理由)(走来走去)(对自己说不能见面)(但是好想见)(不行不能见)

  经纪人:见一下吧

  白阮: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