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道冲动误事, 也有人说心软误事,而湛云青两条都中了,冲动下的心软使他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以至于从未有过的愤怒如海啸袭击了他,令他产生了一种近乎麻木的错觉。

  白阮的动作很细致体贴, 因此他并没有受伤。但是他在白阮的肩上留下了深刻的牙印, 血从断裂的伤口处流出来, 落在床上, 像是古代女子的落红。

  他来不及反思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当他醒来时,白阮坐在床头看他, 那一刻他感到毛骨悚然。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并未觉得痛, 但是之前发生的所有——白阮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印入他脑中, 无需回忆便重复播放起来。

  “……滚出去。”湛云青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但是好在还能出声。他先是低声重复了一遍, 接着一拳砸向了白阮的脸:“滚出去!”

  白阮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一拳,那一刻他几乎感到牙齿松动了。

  湛云青脑海中一片空白,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我叫你滚出去!”

  他感到四肢发麻,喘不过气, 心脏像是悬在空中。见白阮坐着不动,他又给了他一拳。

  白阮对着他伸出双臂, 湛云青真想将它们折断。他后退了半步,白阮便向前,强行揽住了他。

  “操你妈!”湛云青破口大骂。白阮的脖子在他眼前晃动, 他不假思索地咬了下去, 感受到白阮缩了一下。

  “滚开!”他把嘴里的血吐了出去。

  白阮松开湛云青。从湛云青的反应中他已经得知湛云青永远记住昨晚发生的事, 再也不可能忘记。

  “我一定会杀了你——”湛云青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机械般地说道。其实他对于如何杀、怎样杀、杀了之后又要如何毫无思绪,只是说着:“我要杀了你。”

  白阮说:“好。”

  他离开了房间,湛云青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移到床边,摸索着床头的灯开关,将灯打开了。

  灯开了之后,他意识到眼前不是他的住处。

  他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绑得不紧,可能是怕勒到他。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床头的柱子上,与此同时他的脚踝上也有几乎一样的束缚,另一端固定在床尾,与手腕上绳子的区别在于,脚踝上的束缚是带了密码锁的镣铐。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击溃了他的神经。他感到自己的声音被堵住了,眼前天旋地转。

  白阮!

  湛云青倒在床上,床垫很柔软,但是他却好像躺在了冰冷的钢板上,钢板上的刺穿透了他的四肢,钉住他的手掌与脚踝。

  这一刻他终于开始回忆起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从昨晚的意乱情迷开始,到自己中药,再到初次遇见白阮,却还是不太明白。

  他想起白阮对他说:“我喜欢你清醒的样子。”

  他想起白阮轻声说:“我好想你。”

  他想起白阮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抱着他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想起白阮在船上亲他,眼睛很亮。

  白阮端着什么东西进来了,打断了湛云青的回忆。他仍然是那张脸,却让湛云青觉得很是不同。

  “吃点东西吧。”白阮的目光沉静而哀伤。

  湛云青仍然是愤怒的,他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说:“松开我。”

  白阮摇头。

  湛云青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他忽然发现愤怒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上次在白阮家中的爆发过后,他对于自己这次的处境居然不感到奇怪了,因此似乎也爆发不出上次的力量了。

  他说:“你现在放开我,我们也许还有沟通的机会。”

  白阮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

  他感到很奇怪,明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拥有了湛云青,可是为什么他却不像想象中那样愉快与满足?

  他能看清湛云青的神情,这本该让他心满意足,此时却让他感到心碎。

  为什么得到一个人和失去他一样痛苦?白阮有些绝望又迷茫地躲开了湛云青的眼睛,像是躲开一道风。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死在湛云青手里了,因为生活的意义好像突然消失了。

  爱情到底会使人幸福吗,还是它总是持久地让人感到痛苦,以此证明自己存在?

  湛云青看见白阮沉默着伸出手,将灯关上了。他感到面前一沉,有人抱住了他,微微颤抖着,频率像是受伤的鹿。

  白阮静静地抱着湛云青,湛云青对他又踢又打,他一动不动,感受着心中翻滚交杂的痛苦与愉悦——尽管痛苦占了大部分,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愉悦值得他留恋的,于是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放不开湛云青。

  湛云青冰冷地说:“放开我。”

  他感到手腕上的绳子勒住了他,同时压垮了他的理智,他说:“白阮,你放开我。”

  白阮伸出带着伤疤的手安抚他,湛云青奇异地静了下来,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

  他回想起薇尔列特的脸。此刻他感到伤心,那么他是感到爱了吗?

  湛云青一动不动,白阮觉得湛云青像是要从他面前消失了,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刻。他低下身去吻湛云青,感受到湛云青强烈的挣扎。

  “滚开。”湛云青说。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并没有看白阮。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看见一座阁楼。

  白阮并没有松开湛云青。

  湛云青疲惫地说:“我累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白阮抱着湛云青的手僵住了。

  湛云青继续说:“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吧?甚至你之前囚禁我,我都没跟你算账。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送上门想要当我的床伴,而我已经满足你了——”

  他感到白阮颤抖起来,此时他觉得自己也在颤抖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事情是怎样变成这样的,又是什么导致他昨晚在颁奖典礼结束后对白阮心软,而这个答案早已有人告诉过他。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绝望,于是他下意识再次逃避起来,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我不欠你的。”

  白阮仿佛被湛云青的话撕成了两半。他没有想到湛云青是这样想的,直到此时此刻,原来湛云青都是这样想的。难道湛云青看不见他的痛苦吗?

  他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在作痛,连带着心脏深处。

  湛云青感到压着自己的白阮似乎在哭,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没过一会儿,正当他以为白阮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白阮松开了他,似乎是走了出去。

  他立刻坐了起来,试图摸索手腕上的绳结,但是绳子的长度非常微妙,他双手无法相碰,只能在空中徒劳无功地努力。不过这个行为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爆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湛云青凝神细听,没听出个好歹。

  很快白阮再次进来,打开了灯,指节处鲜血淋漓。他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碗,说:“喝点粥吧。”

  “你刚刚打碎了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手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落,神色正常地说:“没什么。”

  他问:“需要我喂你吗?”

  “我不吃。”湛云青说。

  白阮笑了一下:“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

  湛云青说:“你捆着我,我怎么对你动手?”

  白阮压住湛云青,轻轻抚摸着湛云青,若有所思地说:“不吃也可以,看来是不够累。”

  湛云青汗毛直竖,正想反驳,白阮用手指堵住了湛云青的嘴,爬上了床。

  意识到白阮打算做什么,湛云青猛地咬住白阮的手,曲起膝盖踢他。白阮灵巧地躲开了湛云青的攻击,压住了他。

  “吃完我就放开你。”白阮说。

  湛云青早已体会过白阮力气有多大,又害怕白阮又会做出昨晚那样的事。比起那样,他倒宁愿把粥喝了。

  “我要自己喝。”湛云青说。

  白阮顿了顿,解开了湛云青手上的绳子,走出了房间。

  湛云青拿起勺子,苦中作乐地想——起码他还会使用工具自己吃饭。

  作者有话说:

  大家怎么会觉得有反攻!我没有那样的恶趣味……

  上章写的隐晦有两种原因,一是因为对湛云青来说这件事情是他不敢直面的,他会逃避。前文里当湛云青面对不想面对的事物时,我都用了这样的处理方法,包括这两章。

  二是因为这个内容是不能仔细写,jj不允许……

  上一章里的小盒子是byt,后排提醒一下本文就是这样的狗血文,真的很狗血的,后面会更狗血……这一章我发出去的时候很纠结,怕和大家期待的剧情不一致,所以一直不敢发,修修改改的,最后发送的时候也十分忐忑不安T T但是无论我怎样修改,我都觉得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合适的。(这个作话我居然编辑了十六分钟谁敢信)

  总之谢谢支持我到这里的老婆们!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TT?